烟柳满皇都

  一次两次还行，可老这麽应付裴虎臣也有点接受不了。於是他忍不住开口，表情和语气都凝重严肃，故意压低声音在苍耳边说了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酒吐葡萄皮。”
  “嗯？”这下苍才从沈思中醒了过来，如梦方醒的连连点头称是，“虎臣兄弟所言极是，这等胸襟令在下实在自愧弗如。”
  被称赞成有著葡萄皮胸襟的裴虎臣心里也有点不悦，他直接的开口说道，“苍兄弟可是觉得与在下交情尚浅，所以与在下一同出来饮酒也始终不能尽兴？”
  裴虎臣这麽一番话让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只见他立即正襟危坐，立刻欠身行礼对裴虎臣致歉道，“虎臣兄弟，今天我一直有些心事，所以实在对不住……”语毕他举起了酒坛，“出来就莫谈国事了，咱们喝酒喝酒！”
  这一下裴虎臣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了，於是他试探的问道，“到底是什麽事情令苍兄弟如此耿耿於怀，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也许我正好可以为苍兄弟分忧解难。”
  “这……”苍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裴虎臣抓抓脑袋，觉得自己这麽问似乎有点为难他了。毕竟也是刚认识，交浅言深，“瞧我这张嘴，都说了不谈国事，我还老说这些煞风景的，来，我先自罚三杯！”
  说著裴虎臣就要灌，可没料到这下被苍按住坛子制止住了。
  “虎臣兄弟既然对在下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能做到知无不言，可见虎臣兄弟绝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这种胸襟令在下实在佩服不已，如果在下还这麽有所提防的话，也实在是有失侠义之道，”苍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出更合适的语言，“其实这几天令在下一直介意的是……”
  “哎呀，”裴虎臣连忙摆手，“苍兄弟，我是今天看你如此魂不守舍的才想问几句，我不是想要刺探你们之间的秘密。”
  “其实这一路过来，”苍也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奇怪。”
  没等裴虎臣开口，苍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虎臣兄弟也知道在下来自瀚海原，瀚海原虽然与蛮族不是同部，可如果回溯到根源蛮族和瀚海也到算是同宗中的两支，所以风俗也十分接近。而这一回蛮族前来劫掠大大与以往不同，所以在下方才觉得奇怪。”
  这一番话听得裴虎臣酒都不喝了，直勾勾的盯著苍。
  只间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个季节本是草原牧草丰盛之时，即使要南下劫掠也应是青黄不接的冬季，这是其一，”苍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其二是，瑾霜城虽然繁华，可并不生产蛮人需要的东西：其三，瑾霜城虽然距离蛮族部落不远，可周围却又高山峡谷之类的天然屏障，蛮人盛产的马匹在平地所向披靡却不适合攀爬高山，”这时苍把手按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停了片刻，随後继续说道，“最後一个也是令在下最难以理解的，虽然城主大人不肯透露，可是蛮人劫掠之前竟然会提前会有消息泄漏到瑾霜城，这实在是令在下想不通缘由。”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微小的地方十分反常，让在下有理由怀疑这一次蛮人劫掠，实在是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麽简单，”苍把拳头按在栏杆上，语气沈重的说道，“说不定这一回，也许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地的。”
  此时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暗了下去，一轮如勾的新月挂在天幕之上。
  ”这……“裴虎臣觉得什麽哽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如果正如苍所说蛮人此次来袭不同寻常，再与裴虎臣和西门烟柳一路上所遭遇的事件交织在一起，许多线索相互纠缠不已却似乎指明了一个方向。
清晨来一发（虽然是标题党但是没有H！
回城主府的路上，裴虎臣和苍在思考著心事。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城主府後，发现早已是点灯的时刻。两人相互道别，就各自回到了屋子里休息。
  躺在床上，裴虎臣却迟迟睡不著觉，他苦苦思索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间的来龙去脉，试图从纠结成线团般微弱的线索中找出一个起始点来，可无论他多麽努力，却一直得不到结果。这时候，裴虎臣又站在指向“想破头”和“倒头就睡”的人生岔路口上，最後，脑浆都快被想干的裴虎臣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後者。
  半睡半醒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什麽东西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於是迷迷糊糊中他翻了个身，烦躁都用手挥了几下，心里还在想今晚上怎麽这麽多蚊子。
  第二天，裴虎臣一醒来，刚想翻过身去，却发现自己被什麽阻挡了一般。从触感上可以判断，自己身边睡了个大活人！就这麽想著，裴虎臣一身冷汗全下来了。
  惊诧之中，裴虎臣告诫自己要冷静，他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很好，裤子还老老实实的穿著，那就意味著贞操还在，於是放心了一半；屏住呼吸感受一下那啥啥啥，很好，也没有昨天早上被西门烟柳糟蹋了的，那种羞於启齿的诡异感觉，很好，前後都没有失守，裴虎臣终於把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放下来，於是裴虎臣壮著胆子转身看看到底是谁被自己糟蹋了。
  他慢慢地转身，依次映入眼帘中的是腿，上半身，最後是一颗像是要燃烧的後脑勺，看到这熟悉的红发，不知怎地裴虎臣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只见西门烟柳浓密的睫毛在春日的阳光里像是某种幼鸟新生的绒毛，会随著平稳的呼吸还有微微一起一伏的身体颤动，此时的西门烟柳的睡颜有一种安详的端丽，这种端丽让裴虎臣一时移不开眼。
  安心？这种匪夷所思感情刚一产生，裴虎臣立马就把它摁死在摇篮里了。虽然说不上是仇比天高恨比海深，可如果放在平时，应该是那种见了面不主动打招呼，走远了会互相呸一声的交情。为了掩饰并消除这种近似正面的情感，裴虎臣小心翼翼的越过西门烟柳，蹑手蹑脚的卷起了床单，气沈丹田的把床单向下一拉，最後欢乐地看到西门烟柳咕噜咕噜的滚下来掉在了地上。
  “唔，裴大哥，有刺客！”睡得迷迷糊糊的西门烟柳爬起来搓搓眼睛，一看到是裴虎臣立刻睡眼惺忪的打招呼，“裴大哥是你啊，早安。”
  被这麽和颜悦色的打招呼，裴虎臣反而觉得刚才自己的恶作剧未免有些小肚鸡肠。虽然对方有错在先，自己也无需介怀，可被西门烟柳这麽和气的对待裴虎臣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他也还是回答道，“……早安。”
  虽然我跟你说话了，可是不代表我原谅你的所做所为，所以请不要不经我允许进入我的房间！裴虎臣本来想揪著西门烟柳的耳朵，一字一句把上面的话告诉他，可没想到西门烟柳一早上乐呵呵的，裴虎臣反而觉得一大早上最好也不要给别人找晦气，最後决定冷淡对待。
  今天一大早，在西门烟柳的允许下，裴虎臣进入了城主的营帐中。一进屋，就看见里面坐满了从没见过的人，其中就有苍和铃鸾，於是裴虎臣跟苍打了个招呼，苍也点头向他致意。反而是西门烟柳，看到苍就哼了一声，挺胸抬头的走了过去。
  此地无银三百两。
  虽然行走江湖这麽多年，裴虎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麽大的阵仗，一触即发的战争让埋藏在裴虎臣心中征战沙场的天性开始觉醒，裴虎臣也觉得自己在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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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正中央摆放著这一张方桌，上面的沙盘放置著一座城池的模型，周围的山川河山制造的栩栩如生，想必这就是瑾霜城及周围地形的战略图。
  带大家都落座後，像是准备已久的西门烟柳指著城墙上的炮台对城主说道，“城主所谓的必胜之计莫非就是这几十尊神武大炮？”随後他转身扫了一眼铃鸾，并为长久停留，“以及本席和铃鸾的秘术？”
  “宗主英明。”慕容城主一脸崇敬的回答道，都什麽时候了还忙著拍马屁，裴虎臣都忍不住腹诽几句了。
  裴虎臣在观察观察地形图的时候，发现了瑾霜城奇妙的特点，这也是许多大城共有的特点：城门奇多，一眼看过去不仅有四个大门，还有周围的七八个小门。
  这样一来，即使有天堑的保护，如果本来有限的兵力需要分配在这是十多个城门处守卫，如果蛮人恰好选择了兵力薄弱的某座城门集中攻击，那麽看似易守难攻的瑾霜城也变得不再固若金汤。
  “那麽城主认为，著几十尊大炮该如何放置？”西门烟柳无视城主的奉承，单刀直入的问道。
  “属下愚钝，但是依旧从探子那里得到的情报，蛮人将兵分两路分别从这里，”慕容城主手执白蜡杆指向瑾霜城背後欺负的山峦，“还有这里，”随後指向的是城门前的平原，“分别进军，所以可以在平均分配的基础上，著重这两处。”
  大炮？是个好主意。裴虎臣赞叹道。从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看来，大炮绝对是攻城卫城的大杀器，是说书人口中只要一出现立刻扭转剧情的绝杀。於是席间刚才由於兵力不足引起的不安瞬间被城主平息了。
  “神武大炮固然是退敌利器，”西门烟柳紧锁眉头低下头去，未几他抬起头，可眉头依旧紧蹙，“可这是战场，并不是演武厅，任何一个微小的纰漏都可能导致最後差之参商的结局，任何的推测只是纸上谈兵，且不说推测的合情合理，如果情报不准或者延迟，那麽……”西门烟柳神色变得更加沈重，“况且战场上瞬息万变，蛮人打仗灵活机动，而这几十尊神武大炮沈重难以搬运，如果他们知难而退，退而求其次围攻兵力较为薄弱的城门……”西门烟柳一顿，随後继续说道，“无论他们选择哪一个城门进攻，只要某个城门一破，那麽胜负已定，最终的结局就是整座城池的沦陷，”最後他将城头上的旗子拔下来仍在沙地上，将两只手压在沙盘上，“对於蛮人，机会有很多；而对於我们，机会只有一次，”之後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城门一破，那麽我，以及在座的各位将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