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

第103章


  应无敌别过头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罪恶感。缥缈峰有多少人是崇敬着这样一位冷傲沉着的盟主的呢?人生在世,将旁人的一生所求视作自己毕生的追求,愿为之生,为之死。无论对错,也都是叫人觉得悲哀的。
  缥缈峰永远不会是一个平静安然的归宿,却也承载了许多人的坚持和追寻,也曾经让自己快乐过。一句离开,纵然说来潇洒,又有多少的不舍和怀念?
  那些被留下来的人,又有多少的无奈和惋惜?
  可是,人一辈子,从明白道理开始,就在选择,诸事向来也都没有两全之法。要得到,势必要放弃。
  他放弃了洪舍玄青的身份,选择了以应无敌的身份爱上另一个人;而萧鼎臣,从今日开始,也不再是萧鼎臣。
  纵然前路渺茫,诸多世事无法顺遂,但也从此再不必一人承担。
  应无敌抬头凝视着萧鼎臣的侧脸,心中汹涌起无限的疼惜,这个青年年轻而又俊美,比他小了七岁,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和成熟。
  “我陪你去京城,陪你去受封。”应无敌道。
  萧鼎臣转头皱眉看他,“胡闹。你已不再是皇子,早已受封王位,若无皇帝召见不卡擅自离开封地。不可无端多生祸端。”
  应无敌挑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你知道,若是我要去也没人拦得住我。”
  “请允许属下随行!”李世风与墨夕二人立刻道。
  萧鼎臣扫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往书房外走。应无敌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原地的二人,转身往外走。
  萧鼎臣回到房中,久久不曾开口说话。应无敌默默坐在他身旁,也不打搅。
  直到春雨拿着布样和图样过来,应无敌看了萧鼎臣一眼,对春雨道:“你先下去吧。”
  萧鼎臣头也没抬,视线放在手腕上,手腕上如同戴着一只银镯子,那是萧鼎臣特有的奇门武器,细如丝弦,利如刀刃。
  应无敌将布样和图样拿过去,坐在他身旁,轻出一口气。
  萧鼎臣忽然开口道:“这跟丝弦叫做情思,我用它杀了许多人。如今,它好似有了生命一般。”
  “很漂亮,只是这么看稍显女气。”应无敌笑了笑。
  萧鼎臣抬头看着他,“无论我还能活多久,都会信守承诺,陪你离开这里。”
  应无敌皱眉,“别说傻话。”
  萧鼎臣摇摇头,“若我死了,你就从我手上拿走它,从此你再与谁在一起,都随你。”
  应无敌皱眉,却见对方伸手拿起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手腕上那银镯子一般的奇门兵器上。这东西只要萧鼎臣不死,没人能从他手上取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应无敌已微微有了些怒意,挑眉看着他。
  “即使你我都避而不谈,可是终有一日要面对。”萧鼎臣面无表情看着应无敌,却莫名给他一种温柔的错觉,“顾重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那日与我一战,并未尽全力。只怕是早已无药可医,不敢妄动真气,只怕稍有不慎走火入魔。我也一样,甚至……”他低头,一手按在心口上,“我心中杀孽比他要重。”
  “别说了。我们还有时间,一定会有办法的。”应无敌伸手握住他按在心口的那只手,语气坚定。
  萧鼎臣没有回应他的话。
  应无敌强打起精神,“你不是说要选布料和样式?”说着将几块深浅不一的红色布样摊在他面前,又拿着一本册子看图样。“没成过亲果然对这些事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要问一句……”
  萧鼎臣挑了挑眉,示意他直说。
  应无敌忍了忍,终于道:“你打算穿女装?还是打算让我穿?”
  萧鼎臣愣住,眼前瞬间闪过潇湘那个人要一身嫣红搔首弄姿的模样,顿时浑身恶寒,冷声道:“都不穿。”
  应无敌哦了一声,点头道:“那样式我来选,你来挑颜色就好。”
  萧鼎臣扫了一眼面前的布色,手指落在一块深红布料上。应无敌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不错,那就这样了。”
  萧鼎臣抬头看着他,“你一定要陪我去一趟京城?”
  “一定。”
  沉吟片刻,萧鼎臣点了点头,“此去京城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大半月时间。”
  应无敌嘿嘿一笑,凑上去道:“你很急啊?”
  萧鼎臣看他一眼,起身往榻边走,“明日清早启程。”
  “就说是心口不一的闷骚男人,竟然逃避话题?”
  第二日雨终于停了,只是天气越发冷了。清早,应无敌派人将书信送去凤凰岛,然后便命人将乱七八糟一堆杂物扔上了马车,浩浩荡荡上了路。
  
  淅淅沥沥的雨声方止,屋外便传来一阵阵鸟鸣,一群麻雀停在屋檐上,聒噪不已。
  青年借着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向石亭外柳树下一身浅绿衣衫的人影,嘴角慢慢浮现一抹宠溺的微笑。他回过头来,低头在画卷上题上:闻见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
  题完,放下笔,转身出了书房,顺着石廊走到那人身后,“这么晚还跑出来?”顾重霄负手而立,低头看着石潭中粼粼水光中争抢鱼食的锦鲤,笑着摇摇头。
  洪舍玄青见他过来,放下喂了一半的馒头道:“你呆在书房里,我不想去打扰你,只得睡觉去,睡醒了无事可做,就来喂鱼了。”
  顾重霄摇摇头,“你却不知,你站在这里,我那窗子恰好看得见你在此处,我又如何静得下心来?”
  洪舍玄青抬头看了眼书房的窗子,面上一红。他之所以选在这儿喂鱼,无非也是为了远远看着他,既不愿打扰,又能算是陪在他身边了。
  “你跟我来。”顾重霄拉了人往廊上走,边走边道,“有样东西要送你,只不知你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
  洪舍玄青看着转上摊开放着的画卷,说不出话来,怔怔抬头看着顾重霄,眼中满是感动。
  画上人太美,哪有半点凡人的样子?绝美姿容,神采丰韵,都在笔墨间酝酿而出。
  “喜欢吗?”
  洪舍玄青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重霄……谢谢你……”
  “谢我什么?”
  “这幅画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只怕我这一双手,画不出你姿容的千分之一的美,画不出你看着我时万分之一的神韵。
  顾重霄伸手揽住洪舍玄青的腰身,低头吻上他因为紧张而微张的唇。他们鲜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即使手指相碰也是极少。
  “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抛弃一切,无论是皇位还是灵尊的身份。”他用这样低沉而又丰满的声音在他耳边问。
  洪舍玄青不敢置信一般眨了眨眼睛,随即用力的不断点头,呜咽着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陪在你身边!”
  顾重霄一双充满英气的眼眸闪了闪,将人拥进怀里,“我想要你,即便你我都是男子。”
  “好。”洪舍玄青抬眼凝视着面前天神一般的男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迷恋还是崇拜或是其他的什么,只是心中澎湃着的欢喜无以言表。
  那一夜,洪舍玄青初次以男子之身承受另一个男人的宠爱,耳边整夜萦绕着那人不休不已的呢喃:“你是我的……”那一刻仿佛承载着永恒,只道是此一刻的幸福和信任以及相依相偎便代表了今生今世的永不分离。
  胸口满溢鼓胀得发疼,满满的,整个身心里除了“顾重霄”这个人,再容不下别的。
  闻见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
  顾重霄躺在软椅上,静静看着水中夜色的倒影,身上只批了一身黑色薄衫,此时的天气早已寒冷,夜里更是寒气透骨,而他却恍若未觉。
  “圣尊。”
  顾重霄回神,半晌才道:“怎么了?”
  “有消息传来,萧鼎臣带着应公子前往京城。京里皇上派来的人说,太子已经回京,这场交易不得不接受。萧鼎臣进京之后,便要受封为定国公,爵位世袭。”
  顾重霄沉吟片刻,摇摇头,“无妨。他走得正好。”他冷笑一声,“如今萧鼎臣不在江南缥缈峰上主持大局,其他势力已经不足为惧。只要稍加煽动,各大门派没有理由不趁势击垮这座大山。”
  “属下明白。安插在各大门派中的眼线还未撤回,只要时机一到,属下明白该怎么办。”
  “嗯。可以不必留活口,该杀的,不必手下留情。”
  “是。”
  “还有,不必再派人去须弥山,他不想见便不见罢。替我给季元君回一封信,让他留在江南。”
  “是,属下明白了。据属下所知……他身边这个叫做潇湘的人,只怕不简单。”
  顾重霄冷笑一声,“能从季元君手上逃脱本就不是普通人。这不关我们的事,若是季元君下不了手,大不了我替他动手杀了便是。”
  “圣尊英明。”
  “没什么事便下去吧,不要让人过来扰我。”
  “……圣尊若是睡不着……”
  “下去。”
  “是。”
  
  应无敌睁开眼望着车顶半晌,神情有些恍惚。萧鼎臣坐在他身边,察觉他惊醒,侧头将新沏的茶水递给他。
  因为出远门,不得不做些准备,车中备着茶炉,可放在固定住的铁架里,茶杯放在桌上也纹丝不动,杯底镶了铁外面漆上银,茶几下嵌入磁铁。
  应无敌恍恍惚惚揉了揉额角,撑起身子接过茶水喝了两口。
  萧鼎臣见他神色不对,脸色也有些苍白,开口道:“身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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