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

第45章


  若非,突然收到消息说冷傲竹不见了,他亦无须如此急迫,让志轩易容扮成他的模样,未及调整内息便离开洛阳分殿。
  一盏茶之後,司徒尊缓缓睁开眼眸,刻意漠视冷傲竹眼底的关心,对著驰风说道,「无妨,无须担忧。」
  闻言,驰风眉头深锁,没有混蛋志轩在身边,他实在没有自信能保证主子万全。
  「可是,主子、您尚且无法运功,冷傲、冷少侠他又重伤未愈,此行……」
  「无须多言,我们必须趁南宫烈离开洛阳之际,尽快赶去那里。」长臂一扬,司徒尊挡下驰风的担忧之言,「有一件事……我必须事先调查清楚!」
  「主子指的是?」驰风不解地轻问。
  「不必多问。」凤眸一凛,傲冷地回绝前问。
  压下体内灼烧的痛楚,司徒尊缓缓起身,若有所思地向前两步,漾起一抹邪魅地轻笑,回身看向同样注视著自己的冷傲竹。
  「冷少侠,你说……我是否该将你与展鹏扬一起送回傲剑山庄呢?」
  顷竹吟。52
  第五十二章
  日落西山之时,天色阴暗昏沈,燃起一簇篝火,点缀清冷黑夜。
  围坐在僻静的山林里,四周寂静而生寒,一日不曾停歇地赶路,确实略感疲累,但当他阖起双眼却又无法成眠。
  倚靠在大树边,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著凤目轻阖的绝美容颜,隔著火星跳跃地篝火堆,司徒尊的美显得那麽不真实,那麽遥不可及、勾魂摄魄。
  自十五岁开始行走江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身份尊贵如王爷,凶神恶煞好似山贼,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商贾,还有视财如命、见利忘义者他曾也教训了不少。
  江湖上不乏名流公子、各派名门高徒外出行走,风度翩翩、丰神俊朗者也不在少数,即使是风情万种的青楼花魁,他也在杭州曾有缘远观。
  可是,不论是哪一种人,哪一种傲人身姿似乎都无法与司徒尊那种绝代风华相提并论。
  而事实上,司徒尊也确实是他所见过的人之中,最难琢磨,最难理解,最令他举足无措的人。
  就好像司徒尊日间突然问他,是否应该将受伤的他与展大哥一同送回啸剑山庄?
  当时,他心想,自己伤势沈重,尽管内心并不愿离开,可与其留下来碍手碍脚,他愿意租辆马车带著展大哥回山庄。
  但谁又料想得到,话未及言尽,便惹恼了司徒尊……
  当然,事关他冷家上下四十余口灭门真相,倘若可以,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不想同行的话,只是假如无须带著重伤的他,凭借司徒尊与驰风的脚程,定能更快赶至目的地。
  心中有许多疑问,然而相处一日,他却不懂得如何开口询问。
  想知道驰风究竟如何救出司徒尊,可是,想到想到自己始终未能帮上忙,便觉得好是窝囊。
  一直自视甚高的武功,在其面前微不足道,若说权势,他更是无人无物、两袖清风,莫说父母欠下地孽债无法清偿。
  哪怕只是算司徒尊曾经多次救他性命之恩,他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偿还。
  「唉……」无声地沈沈深叹,有一种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羞愧萦绕在心头。
  伸手覆盖在胸口,思念与牵挂全都说不出口,定定地凝视著对面,隔著衣衫掩盖不了猛烈跳动的心。
  为何而如此悸动?心动便是如此吗?他根本不敢深究。
  只知,在司徒尊面前,他那一点点的自尊心早已溃败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我说……冷少侠,伤势沈重就该早些歇息,而非、如此目不转睛地盯著我瞧……」
  幽幽地嗓音忽而传来,令冷傲竹惊地心都漏了一拍。
  蓦然睁大眼眸,自凌乱地思绪中清醒,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隔著火堆原本闭目而眠的司徒尊,不知何时苏醒了,正挑著凤目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可是在担心……即使见到仇人亦无法手刃报仇,便愧对九泉之下的亲人们?」
  掏出怀中碧玉紫青扇,司徒尊淡淡仰头看著清朗皓月,有一下每一下地徐徐挥动,颈边地零散青丝,微微飘动在黑夜中。
  此情此景令人迷醉,冷傲竹微微一愣,脑中千回万转。
  「没错,报仇、曾经确实是我此生唯一的大事,也是至死方休的心念……」几个月之前,这便是他的全部,只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仇恨在他心中竟会变得如此淡薄。
  顺著司徒尊的目光,仰起头,同样望著清冷无际的夜空。
  仅仅只是简短的对话,司徒尊并未再开口,他的话亦透著淡淡地哀愁。
  但不明所以地真挚,不假颜色的真心之言,冷傲竹自问从不曾对何人如此推心置腹。
  冷冷地微风吹拂在脸上,勾起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
  听是谁说过,心轻万事皆鸿毛,以往不明,不过此刻想来,大概就是形容这般的心境吧。
  「此来原是想帮忙搭救,可还是未曾帮上忙……你说的没错,我欠你的太多太多、所以,以後绝不会再轻言生……」
  「你是想说,你愧疚、内疚,想要还债,要报恩?」骤然一沈地冰冷嗓音,不待言尽便打断缓缓而道的淡漠之言。
  诧异地回头,赫然对上闪烁著灼燃火星的凤眸,冷傲竹怔怔一愣。
  「我确实、想……」
  「罢了,无须多言,我不想听!」闭上双眼以绝视线,司徒尊再一次冷冷地阻断冷傲竹气虚微弱的言语。
  眼见耳闻的一言一行,所为为何,他又怎会不知?
  冷傲竹耿直冷淡的心性,大概也只能为这些理由而不顾生死赶来救他了。
  当初的当胸一剑,他应当早已心死,竟在再见面时又忍不住心怀期待,真是愚蠢之极。
  火光後,突然黯然寒冽的俊美面孔,透著拒人千里的冷漠,在司徒尊面前更不善言辞的冷傲竹,犹豫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其实,我、确实觉得亏欠於……」
  「冷少侠,你莫非少年失聪?我已经说了,不想听!」眉目都不曾掀一下,司徒尊微微转了个倚靠树木的姿势。
  一而再再而三被阻断,心底不明所以地燃起一把手机火,听著清幽地比冬日更寒冷的言辞,冷傲竹扶著地面坐起身,冲著对面提高嗓音。
  「我并非没有听见,只是想你听我说完!我并非你的属下,无须听你吩咐!」一口气道尽的话,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路中。
  许久,司徒尊再一次睁开双眼,窜跃地火星如同萦绕在炯炯的凤眸中,斜睨著对面瞪著俊眸,气急败坏的男人,扬眉邪冷一笑。
  「哼,冷傲竹,你可知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就不怕即刻死在我手中?」轻轻站起身,缓步走至越过篝火堆,直到伸手可触方才停下,「说吧,如果你不怕此刻说的话,成为最後的遗言!」
  抬头对上冷蔑垂视的凤眸,冷傲竹轻轻柔柔地摇了摇头,唇角漾起一抹苦涩淡笑。
  「我从不畏生死,但……亦从未如此刻般想要活下去。」扶著身後的树干,冷傲竹勉强站起身,「司徒尊,认识你以来、经历了太多前所未有,可最悔恨莫过於……因我的疏忽而累你深陷险境……」
  定定地相互对视,眼前绝美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身处於幽静地山林中,耳边是树木遇风的簌簌声。
  冷傲竹垂头对著地面深深地深吸一口气,鼓起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有些话,放在心中许久,这一刻好想、好想能够坦诚相告。
  「正如我所言,确实悔不当初,懊悔、内疚……也知道如此重伤,此行恐怕、恐怕会命断於此,可是……我从未为求死而冒然妄动!」
  松开支撑身子的树木,冷傲竹抬起大掌按在心口,毅然抬头挺胸,正色郑重地出言。
  「我的性命,自己承担,生死都只需自己负责,决不会怨天尤人,更不曾想过,还你一条命便可算是报了恩!」
  听著义正言辞的说辞,司徒尊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眼前这个比顽石更固执的男人,黑夜中依旧煞白无血色的俊脸,令人毛骨竦然地震撼。
  「我从未遇过像你这般的人,聪明绝顶却也云谲波诡,我就像总被你把玩於掌心,可你……不经意的关心、一次次的救我……」
  有些混乱的甩甩头,冷傲竹不自然地避开触及的视线。
  「除了我早已过世的爹爹与娘亲,只有你……」
  「只有、我?」错愕、诧异却甜腻的反问。
  前一刻的焦躁全部消失於空中,司徒尊掩不住妖魅地窃喜,绽放在唇边。
  「呃、啊……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夜幕为遮,冷傲竹只觉得脸上滚烫如火。
  「你不是……」含著媚笑,拖著长长地懒音,倚近难得露出尴尬羞涩的男人,「……不是什麽?」
  被逼至紧贴树干的冷傲竹,艰难地动动喉结,似乎每一次面对司徒尊,到最後他都只会处於下风。
  再三的深呼吸,冷傲竹反手扶著树木,看著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孔,「我、我的意思是想说……我不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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