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

第75章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却演变成两种矛盾的情感充斥在胸口,无法平息也难以抑制。
  「爹,孩儿应当如何做?」
  忍不住痛苦纠缠,令梦境再次有了变化。
  场景一晃,眨眼便到了他五岁生辰,爹爹亲自教他武功时。
  那次是他见爹笑的最多的一次,一直都微微笑著,抚摸著他的脑袋,显得即自豪也欣慰。
  “傲竹,这是爹最重要的人传授给爹爹的招式,你一定要记下并且熟练,知道吗?”
  爹爹是这样说的,他铭记於心。
  演示的招式非常漂亮,当年尽管许多人来冷家庄挑战爹爹,可他几乎从不曾见过何人舞剑可以像爹这样,舞得如耀眼的烟花般璀璨夺目。
  每一招都好美好美,美得缥缈虚幻,爹的身影骤闪忽灭,令他几近目眩。
  这便是後来被人颂赞的弥烨剑法,也就是司徒尊所说烈阳神功中,至刚至柔、刚柔并济的剑招。
  「爹,为何你会这几招?最重要的人……是谁?你是否真的背叛了你的族人,到底什麽才是真的?」虚幻中真假难辨,他痛苦不堪的呐喊著。
  他想知道的事情至今一无所知,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爹娘为了什麽而招致杀身之祸。
  是背叛吗?是携带私逃?
  究竟,是不是南宫烈残杀了冷氏一门四十几口?
  为了一本秘笈吗?为何可以如此残忍?
  谁来告诉他?谁来解惑?谁来……
  心中有著无法面对的感情,不能去爱又不能不恨。
  如果可以忘记其一,不论是选爱还是恨,他是不是可以被救赎?
  静静地看著梦中年幼的自己投入父亲怀中,胸口有些难言的震动。
  亲情,对他而言遥不可及,以至於他不想去破坏。
  「爹,虽不知展家当年为何收养我,或许真是事出有因。但何缘由都好,孩儿都记得您说过,做人应当恩怨分明!」对著记忆中的父亲,幽幽的说,「展鹏扬的所作所为,孩儿无法原谅,可是亦不会忘记展家的养育之恩,所以……」
  摇摇头,不知为何有些艰难,也有些沈重。
  望著令人怀念,充满不可思议的画面,心里的话如江水般涌现。
  「爹……司徒尊曾经多次相救孩儿於危难,大恩不言谢,孩儿……」不,不为恩,而是为情,「爹,孩儿不孝,孩儿找到了仇人,可兴许永远也无法为你们报仇,对他……孩儿、情不自禁!」
  一直无法面对的情感对著先父述说,灼热了胸膛也湿润了双眼。
  也许,他一直都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对父母坦诚。
  又或者,经过展鹏扬一事後,他急於为自己凌乱的思绪找一个借口,为澎湃的感情寻一个出处。
  「爹、娘,你们……会原谅不孝子吗?」最後的问题是在迷离中自述。
  唔──
  随著背後突兀的一记掌击,一口浓稠的血腥斩断了心中的牵念。
  当曙光透过惺忪的双眼,他依旧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下意识,捂住带著些许痛楚的胸膛,呆呆愣愣的看著身前一滩滩浓黑的血迹。
  他还活著?带著一丝疑惑,隐隐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转换了场景,他此刻正身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内,盘膝坐在榻上。
  「……」试著呼吸,气息也变得十分顺畅。
  奇怪了,他应当筋脉寸断,气息受阻,命不久矣才对。
  「主子!」
  讶然之时,莫名的轻咳声自身後响起。
  随著熟悉的黑影晃过他,直奔身後位置,他下意识撑著床榻勉强转过身。
  「司徒尊,你……」入眼的煞白俊颜揪痛了他的心。
  「驰风,送冷少侠下山去休养。」後者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我不需要……」
  「哼,你想死吗?」
  「我不是……」
  「那就是想活了?」
  废话!他从不曾如此想活著。
  「你让我……」
  「下山去。」
  司徒尊霸道的抢驳,气得冷傲竹七窍生烟。
  「司徒尊,你──」
  「驰风,送客!」挥挥手,由志轩扶著下了床。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冷傲竹盯著凤目轻阖,言谈淡漠的司徒尊。
  看一眼领命後在他身前摊掌做了个请的动作的驰风,咬了咬牙,冷傲竹一掌打在脆弱的床榻上。
  「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便是大月一族的对话方式吗?」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好歹也该听人把话说完吧!
  闻言,凤目微瞠,司徒尊却咯咯的冷笑起来。
  「你想要说什麽呢?」
  「我……」冷傲竹微愣。
  「不过,不论你想说什麽,我都不想听,你也大可不必开口。」轻轻柔柔的摇了摇头。
  嘲讽的睨了眼目瞪口呆的冷傲竹,司徒尊不愿多谈地转身。
  直到眼看司徒尊走到门边,冷傲竹才从一连串的震惊中苏醒。
  心底不止有怒,还有无法言喻的苦涩。
  他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司徒尊会变得如此,冷漠的口吻就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前一刻,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的话……你不想听。」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胸口酸楚难当,揪著胸前的衣衫,冷傲竹忍不住质问,「你又怎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不想听?」
  怎知?呵呵,此问甚好。
  耳边的话,停住了司徒尊离开的脚步。
  泛起一抹冷嘲,侧著头斜睨著床上的男人。
  兴许,他宁愿不知,不知道冷傲竹会有什麽反应,也就不会觉得心痛。
  「你确定不想下山?」
  司徒尊的问题令志轩与驰风无言的互看了一眼。
  然而,冷傲竹却紧皱著眉头,凝著不远处的司徒尊。
  「是。」他不想走,这是肯定的。
  闻言,司徒尊哼笑了一声。
  「即使,我赶你下山,也不想走吗?」
  不明白司徒尊为什麽重复又重复的问,但冷傲竹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
  「是!」
  一连串银铃般的笑,令冷傲竹不解得眨眨俊目。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司徒尊迷人笑靥下的话语,顷刻间冻结了他的呼吸。
  「原来,冷少侠如此坚决要为展鹏扬收尸,我真是错估了少侠的有情有义,当真失敬了!」
  说不清是呆愣还是震惊,又或者什麽都不是,仅只是毛骨悚然。
  望入那一对映笑如月的凤目,他几乎可以见到一簇冰蓝的火焰在乌黑的瞳仁中隐隐闪耀。
  「冷少侠,这是什麽表情呢?」缓步回到床边,司徒尊居高临下冷眼垂望著露出一丝慌乱的冷傲竹,「我还以为你不会意外,应当不至於如此惊讶才对,莫不是……呵呵,未见展鹏扬在此就以为我已经放了他吧?」
  他从不敢如此奢望,可是亲耳所闻,沈重的杀意与压迫感依然令他窒息。
  「司徒尊,你非要……」
  「嗯?」颇为惊讶的扬眉,司徒尊眯著眼眸,看不出息怒地打断了冷傲竹嗫嚅的叮喃,「你想要替他求情?」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变得比较懂得解读司徒尊的喜怒。
  就好像此刻这般,分明带著笑,他却无法忽视笑意没有进入眼眸的真实。
  冷傲竹沈沈地闭上双眼,「展鹏扬是展家独子。」
  他实在不忍心,就此让展家绝後。
  而且,不可否认,当年展家如果没有收养他也许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他,这份恩他不能忘。
  「哼,如果我说,你大可放心……」
  怀著希冀的曙光,冷傲竹昂起头,可是司徒尊接下来的话语,却立刻将他推至地府。
  「展家上下,我会鸡犬不留,那麽也就没有人会为那个猪狗不如的展鹏扬伤心难过了。」
  「你──咳!」战栗与怒火积聚在喉咙,令他有些晕眩也有些窒息。
  一阵猛咳之後,冷傲竹一把抓住轻抚他背脊的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说……你要杀尽展家人,血洗啸剑山庄吗?」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冷家庄上下一片血海的景象,鸡犬不留,根本不足以形容当年的惨况。
  展鹏扬确实罪无可赦,以至於他也险些失去冷静,先不说展鹏扬是否死有余辜,仅只是展家上下的无辜者,他也决不能眼睁睁的看著司徒尊这麽做。
  「我不准……你不能……司徒尊,不可以啊!绝对……」头痛欲裂,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身心都因为恐惧、因为焦急而颤抖不止,冷傲竹却还是死命抓著司徒尊,不停的呢喃著。
  落在冷傲竹身上的目光由怒转冷,由冷冽渐渐变得苦涩与怨怼。
  轻而易举挥开冷傲竹的手,司徒尊不明所以的大笑起来。
  「我就说,不想听他开口,他要说的话,只会让我杀意更浓!」不知是对志轩、驰风说,还是对自言自语,司徒尊笑得身子如风中摆柳般隐隐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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