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未必深如海

20 一入宫门深似海


腊月初七是个好日子,钦天监的奏本上写着:宜嫁娶、祭祀、出行 、割蜜 、造畜稠。这贵妃的册封大典便订在今日。
    因圣上去年初登基,与沙南扁只有一战,今年又忙于平叛,局势一番动荡,并没有隆选后宫,因此妃嫔不丰。
    这皇后位分之下设皇贵妃,再便是贵妃、妃、嫔、仪、媛。因皇贵妃一位犹自空着,因此江韫玉的贵妃便是除了皇后之外,后宫位分最高的,相国之女,自是担得起这贵妃之位。贵妃册封大典按了礼制极为隆重,圣上也有意大肆操办了,算是热热闹闹一桩喜事。
    半个月前,宫中便将那聘礼和催妆头面首饰送了过来,用了整整五百名太监抬送,十里红妆从那宫门一直到了相府,这聘礼太多,张管家把家中空闲的十几间房间都收拾出来,还不够放,便让那些下人几人住一间房,如此又腾出来五间,才勉强放下。不过,这些不过是个过场,这聘礼的大半却是要在册封大典当日又抬回去,想起这个,江韫玉便忍不住轻轻冷笑。
    早在前些日子,册封大典日子刚刚订下,都城之中那些闲言碎语便都歇了,如果流传也只是暗地里说道,只不过这江韫玉一时在说书人口里成了那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江府一时间也门庭若市。前来送了贺礼的,或者存心结交的,络绎不绝。这百官都道江相爷家女儿生的好,先是召了那赫赫有名的武安侯做女婿,那事不成,这下倒来了个大的,直接从相爷升成国舅爷了。
    昨日腊月初六,皇帝带了礼部的司礼官与钦天监去祭了太庙。这册封贵妃需皇帝亲诣去太庙告祭。
    腊月初七清晨,宫中遣了司衣局的来侍奉江韫玉梳妆,今日册封大典,需着了宫装,四名宫婢牵着秋香色绣五爪龙袆衣给江韫玉穿了,这贵妃礼服摇曳铺就一地,大红披帛缀了水晶缠绕在手臂之间,亦拖了长长一弯在身后,莹莹点点,如水如虹。
    这四个宫女侍奉江韫玉着装完毕便行礼退下了,换了两个年纪大的姑姑来伺候妆面。先是用桃花粉匀了面,又取了画眉集香圆把江韫玉的眉毛用眉黛仔细描了,将那金花燕支在胭脂水承里轻轻一润,略略装点,香甜满颊。待抿过口脂,由姑姑们拿了一个象牙雕金盒子细细涂了额黄,这妆面方才完毕。
    随后又换了四个宫女来梳头,将那一头乌云扰扰先仔细用玉香玫瑰露梳抹了,那乌发便映出绿鸭鸭的光泽,随后梳了瑶台髻,仔细带上镶嵌了东珠十二颗的五龙双凤贵妃冠,插了八支海棠金钿花枝,凤冠两侧加了掩鬓。那四个宫女梳妆完毕,随即向江韫玉行礼道:“娘娘,已经梳妆完毕,请待吉时上轿。”随即便退下了。
    江韫玉站了起来,揽镜一照,盛装之下,原先那姑娘家青葱气息已然不在,镜中人虽后皓齿蛾眉,花颜月貌,但却端庄自持,肃穆严仪。
    微微叹气,手指摸过妆台上那个琉璃水承,心里痛的厉害,终究想不到,果真应验了李国华当初所说,终究还是要进宫了,轻声自语:“国华兄,你终究还是没有算准,我只是贵妃,并不是那六宫之主。前途多舛,你还是继续陪我吧。”说着,轻轻把那个琉璃水承握在手中。
    当下唤了竹枝将父亲请来,江相爷今日也是一身朝服,神色看不出有异。江韫玉摈却左右,穿着这一身贵妃礼服,恭恭敬敬的给父亲跪下了,“女儿今日去了,再见便也难了,父亲请多保重。”
    江相爷亦叹气:“我儿,这话当是你母亲说的,只是如今也只有为父来说道了。为父不求你隆宠后宫,但求得你平安无事啊。”
    江韫玉含泪点头应了。随即起身,打开床内侧暗格,将李国华的画取出,又自梳妆匣里取了那个吴门玉佩,一并放在父亲面前。轻声迅速的说道:“父亲,这是那日李国华交与我的,这吴门玉佩到没什么异处,只是这画的卷轴内,放了父亲说的前朝藏宝图。”
    江韫玉顿了一顿,无视父亲微变的脸色:“此次入宫,不知何时能回,请父亲妥善收了,若是有什么意外,父亲自当烧毁了便是。”
    此时宫中司礼太监已经高呼:“吉时已到,请贵妃娘娘上轿!”韫玉忙将那画轴放了回去,再次恭敬的给父亲叩头,随即便打开房门。
    见那持节正史、副史已然在门口等候,依礼江相爷此时跪拜了,把江韫玉的生辰八字呈交两位史官,便由史官奉着,领这着一对仪仗走了。
    今日相爷府到宫中一路已经由御林军全部戒严了,十六人绮罗肩鸾,结彩连绵团锦十里,贵妃的仪仗虽然只有皇后的半幅,依旧羡煞多少人。
    鸾驾一路引了多少喧嚣,江韫玉没有在意,只是坐在轿中,细细将那宫中几个有位分的妃嫔想了。
    皇后杜嫣然是皇上尚为皇子时明媒正娶的,乃江南织造杜家正出嫡女,登基后便由王妃晋位成皇后。此女精于织造、点翠,又饱读诗书,聪慧异常,端庄贤淑,甚为太后喜爱。圣上于她感情尚可,除了初一、十五,平时也多在她那里过夜,只是成亲多年,膝下无所出。
    除了皇后,立了位分的只有两个妃嫔——嘉妃和熹嫔。嘉妃是沙南国国王之女,去年武安侯大败沙南后,沙南国王将公主晋献给陈景然,陈景然后宫尤虚,也怜她身世,便纳了为妃。听说是颇为受宠的,宫中专门有沙南进贡的厨子专服侍她一人。
    而熹嫔却是圣上偶尔宠幸了一个宫女,谁料却有了身孕,前几月刚生了一位帝姬。虽然只是公主,却是圣上第一个子女,因此也格外重视,被晋为嫔。这身世背景,是没有的。
    这些事情,正是父亲告知的,韫玉细细的将这些记在心上。
    到了永和殿,圣上率了迎亲的官员已在那等候了。陈景然今日一身黑色朝服,王冕下垂了重重流苏,却是郑重装扮了。江韫玉缓步前来,与永和殿内节案前跪下了。承旨太监高声念到:“朕奉太后懿旨。江氏韫玉诞生望族,孝敬性成,温恭素著。兹仰承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以彰淑德。钦哉!
    韫玉沉声道:“臣妾叩谢太后恩典!”此时已然礼毕,陈景然眼含了笑意,若那情窦初开的少年,亲自拿了贵妃的宝印和敕册,缓步走到江韫玉的前面,低头看着她,那笑温暖的似冬日午后一抹阳光,“韫玉,孤终于等到你。”又将头微微倾了过来,孩子的在她耳边悄悄说:“孤好想你。”
    江韫玉心里突然一阵刺痛,额上冷汗涔涔,却只是紧紧将那水承握的死死的,面上却是含春微笑:“臣妾让圣上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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