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缘录之辣手摧花

第三十章 狐狸(一)


第三十章狐狸(一)
    月色袭人,一袭从云缝中透着星点银光,为在长廊里急喘奔跑的二人度上了一缕清辉。
    妩婵见楚鹏周围的侍卫已大都招架不住,急火燎的奔至楚鹏身边,拉着楚鹏的手,沿着长廊向丞相府的北苑跑去,“你要带我去哪儿?”楚鹏喘着粗气,看着身前拉着自己疾跑的妩婵。妩婵只觉冷风拂拂,嗖嗖从耳边滑过,刮得脸生疼,但他的手比她想象还要温润。
    可当他们准备踏进北苑时,从围墙突然杀出了几名黑衣,妩婵惊颤,那不是他们的人!握了握楚鹏的手,示意他别害怕。楚鹏皱眉,一脸复杂。
    一阵敌我悬殊的拼杀,妩婵只觉越来越力不从心,可拉着楚鹏的手从未松开过。可其中一黑衣见楚鹏手无缚鸡,眸光一闪手持短刀向楚鹏扑去,妩婵脑子一轰,见寒光迎面,立即侧身将楚鹏揽于身后,一声凄厉划空,“啊!……“腥红喷涌而出,待妩婵回过神时,小腹上竟插了一把短刀,鲜血随着银白的刀身缓缓流出……禁卫军见太子被围攻,纷纷前来接应。
    妩婵着腹上的匕首,深入骨髓的疼痛夺取了神智,鲜血淋漓,只觉得腹里一团火热,手心染满了温热,身体无力地摇摇下坠。
    “师父,死是什么?死很痛吗?”
    “为师亦不知,只知道它会在一炷香之内,便可以夺走你的一切,你的体温,你的呼吸,这样便不会觉得痛了……”
    脑里闪烁着过往的零碎,妩婵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师父,你骗我,妩婵好痛,真的好痛。
    随即“咚”的一声,倒在了血泊里,只隐隐约约感到身子突然一暖,墨香包绕,听不见那人说什么,妩婵只觉得庆幸临死前还可以看到这双翡色绿眸,尽管它现在看起来溢满了焦灼无助,但却让她惦了很多年……
    楚鹏抱着妩婵,额上豆大的汗珠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禁卫军已将刺客击退,见怀里的人儿气若游丝,一向温润的楚鹏竟失声狂吼:“别睡!撑住!别睡!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来人啊!……快叫御医,快叫御医啊!救不活,你们都得死!”
    丞相府笼罩在一片焦灼灰烬里,渐渐沉寂……
    妩婵只觉周围一片混沌,渐渐跌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
    是梦吗?还是我已经死了?
    ……………………………………
    记得娘与我原本是在北辰卲关生活的,那里是南锦与北辰的交界处,兵家要道。
    不像青阎那样四季如春,相反像是被施了咒的阴地,终年积雪成灾,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纷飞,寒风削骨,千山暮雪。美丽而又可怕。
    那年村里闹雪灾,地里的冬小麦全被冻坏了,勉强能果腹的油菜也被冰寒的雪水给淹了一地。
    娘总是皱着眉头,即使再美的雪景她都始终皱着眉头,眉间总有我看不懂的忧思。那日我在门后偷偷瞥见她与一个腰上架刀,穿着官服的莽汉在争执什么,而后我娘竟泪眼婆娑猛地跪在了那人身前,扯着他的黑色的棉裤哀戚道:“现年年征战,处处饥荒,我家只有后院一亩地,养活我们娘俩都只能凑合,而今年雪灾又没了收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度冬。现农租涨了又涨,翻了又翻!求你!管爷,在通融通融!开春后我们一定补上!”可那莽汉却一脚踢开我母亲,“明年若还不交!就叫你们去喝西北风!”语罢,扬长而去。我不敢去扶娘亲,因为我知道,娘亲素来都害怕让我看到她的眼泪……
    之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我额了没,一边抹着通红的鼻子,一边揭开米缸,朝里看了许久,久的让我默默生出些不安,而后她缓缓侧过头看向我,眼里像是快被燃尽的灯芯,正渐渐走向枯竭。娘的眼睛更红了……
    我发了疯一般的冲出家门,门被我摔得吱吱作响,不理会娘焦灼的叫喊,独身一人朝兽谷跑去。听隔壁的林婶说,她男人去年在兽谷打了一直野熊,之后便没见他们再种过地。林婶因为这件事高兴了很久,娘亲若是知道我猎了一只熊,定会和林婶一样高兴,会笑。
    可当我来到山谷时,万里冰封,千里雪飘,哪有什么熊,全是被雪盖着。定是林婶对着我吹牛!
    山谷虽然斜阳铺地,但那股暖意却像怎么也渗不进这片荒天冷地,周围寒风呼啸,我只觉脑子一个激灵,顾不得寻猎物,急着寻一个避风的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扒开挡在山洞前的枯木,寻见了另一翻天地。虽然洞外冰天雪地,可洞内却暖如春阳,没有冰柱冰花,脚下的石岩软绵绵的,比想象的要来的暖和,想必这是山林猎人避风的地方。可再走近细看时,我却怎么都雀跃不起来了。
    洞里还有一人,是一个少年,一身黑衣锦袍子,倒像一个富家子弟,可为什么富家子弟会来这样的荒村野地?见他神色痛苦,一手紧握着一把镶了紫玉的宝剑,一手捂着胸口,胸腔激烈的起伏,还活着,走到他身旁才忽的发现他的身下竟全是鲜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我当时慌了手脚,腿软得使不上力,见他的血止不住的流,心头一紧,连忙蹲下,前膝跪在他的身侧将他翻了一个身,使他平躺,抽出一些枯草抖干后拿出打火石,打火石被我呵出的白雾润湿,怎么打也打不出火花,身后的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弱,急火攻心只得撕开身上的唯一的冬衣,猛的搓了搓打火石,石头终于生出了火花!
    将枯草点燃,火光蔓延至山洞的每一个角落,身后的少年仿佛感受到了温暖,眉头缓缓舒开,闷闷的呢喃了几声。我当时年仅八岁看到血便头晕,但见他黑袍被他胸上的血红润湿,捂着伤口的手无助地颤抖,我竟鬼斧神差的走上去学着前日娘给阿贵包扎的样子,迅速的将他的黑袍褪去,黝黑的皮肤上一抹刺目的鲜红正肆意涌出血来,用剩下的衣料将他的费力的把伤口包住,他的上半身被我用灰白色的棉布一圈圈缠得像个粽子。烈寒袭谷,可我最后却汗流侠背……
    在馨黄的火光里,他似乎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安无助。趴在他身旁,细细打量,少年墨发高束,刀削一般的面庞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俊逸。若是生在我们村里,那定是被姑娘们当成宝贝给供着!
    “话说回来,你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那我救了你,你一定得报答我!”知道他不会醒来,自顾自的说着,“到时我们便有银子交农租了!”傻笑了很久。
    可就当我以为一切都安稳妥当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叱咤……
    “洞内何人??速速出来!!”我听见这腔调定是那群狗官!将那个少年脱往暗处,回头见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来不及把它擦掉,便捧着一堆雪将血迹掩去。
    出了山洞才知道,原来真是两个身着官服的狗官!
    “山涧野娃为何孤居于此?”挑眉打着官腔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兽谷乃打猎之谷,我与爹爹每年都来这里打猎,现爹爹出去捕猎,我便一人在山洞守候。
    两个狗官使了使眼色,朝山洞里瞥了瞥,见真没有什么可图的,便扬声道:“小妹妹,我们在缉拿朝廷钦犯!若是看见了此人便到官衙来投案!倒是黄金万两,少不了你的分!”
    我乖乖的点了点头,见他拿出一副画像,是什么朝廷钦犯如此劳民伤财?我细细了打量那幅图纸,而后摇摇头:“没见过。”
    狗官瞅着真没什么可图,灰扑扑的离开了。
    见狗官走远,我按着胸唏嘘不已,可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山洞的时候,肩上竟冷冷地架上了一柄镶了紫玉的锋利宝剑,心漏掉了一拍,回头望向宝剑的主人,见他颤颤巍巍,强打精神,眼里一片浑浊。我盯着他,退后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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