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惊梦

而准备着做新郎的丁易昌却喜气洋洋忘乎所以。
天丽实在忍不住了，对丁易昌说：“你不用陪着我，我自己买行了。”
丁易昌体贴地问：“我不陪你，你不生气吗？”
天丽连忙说：“不生气！你工作那么忙，忙你的去吧。”她恨不得这个缠在左右的冤鬼立刻消失。
“那我派保安保护着你。”
天丽一口拒绝：“不用！谁认识我啊？”
丁易昌终于在她面前消失，她松了一口气。
赵天丽做了这么长久的潜伏工作，第一次有时间在南京路的各大商铺闲逛。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刺杀丁易昌的整套计划，她和沈静约好，在她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动手，沈静派人在外接应，她开枪之后立刻离开，汽车在门外等着载她走。
天丽想着她潜伏多年的最后一宗壮举，不禁微笑，她的心愿总算达成，罗林可以含笑九泉之下了！
眼前这条洒满阳光的繁华街道，她曾经和罗林手拉手地在这里走了多少次啊？她看着橱窗里五光十色的商品，高悬半空的巨大招牌，忽然泪眼迷糊，她不怕死！死了就能和罗林在地下相会了。这次行动的危险性她完全预见得到，她很可能会献出自己的生命！她绝不会退缩，无论多么艰难险恶，她都会迎头接受。
“天丽！”她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她吓了一跳，她已习惯了别人叫她安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幸好没反应！她继续向前走，仿佛不认识这人。这是谁呀？她这样改头换面的装束还认得出她来。
“天丽！”来人拉住她横在她面前。
原来是振业。天丽目光并没在他脸上停留，只用浓重的湖南话说：“先生认错人了！”就匆匆往前走。
振业楞住了，听到她的口音，看清楚她的行动举止，不觉犹豫起来。但是这张脸却分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不甘心紧盯着她不放。
“你真不是赵天丽？”
天丽停住脚步，用湖南话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赵天丽！”
振业茫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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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纠缠
天丽回到住处时，心里还在后怕。看来不能到处乱逛了，认识她的人不少，要是再被指认出来，风声传到丁易昌耳朵，这次的计划就泡汤了。
天丽告诉丁易昌，她该置办的东西都办齐了，于是她又回“特工总部”上班。这天她从“特工总部”出来，横过马路到对面买东西，刚要进商铺，在门口又被董振业堵住了。
“天丽！我有话要说。”董振业迫不及待地说。
天丽真的生气了，怒气冲冲地喝斥：“我说过我不是天丽！你再纠缠不清，我就叫警察来抓流氓啦！”
刚好这个时候丁易昌坐车从“特工总部”出来，远远看到，叫司机把车开到面前问：“安丽！怎么回事？”
天丽一指董振业：“他认错人了！”
丁易昌叫随从把振业架走，并对天丽说：“以后你去那里，叫司机开车送你！”
天丽东西也不买了，赶忙跑回“特工总部”。天丽暗想，这下糟了！振业肯定是认出她来了，否则他不会跟踪到“特工总部”。也难怪，他和她这么熟悉，她的举手投足都深印在脑海里，而且还对她这么痴迷，岂会认不出？她再怎么改变，脸蛋还是在这里的，别人不注意，他岂会不注意？看来以后出门都要叫车了。
下班之后，丁易昌叫司机送天丽到住处楼下门口，丁易昌叮嘱她：“你要小心！”
天丽开房门的时候，傍边转出一个人，天丽吓了一跳，定晴看去，竟是董振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振业低声说：“进去再说！”
天丽知道在他眼里装不下去，又怕闹起来引人注意，只好让他进里面再说。
房门一关上，振业就得意地说：“你再怎么装神弄鬼也逃不过我的眼光，我不是靠外表认出你的，我是靠闻体香味认出你的。”
天丽气哼哼地问：“什么体香味？狐骚味？”
“你身上有一种特别好闻的香味，我一靠近就能闻到，一闻到就神魂颠倒！”
天丽扇了他一巴掌，训斥道：“你别再捣乱！我有大事要办。”
振业摸着被打红的脸颊，也严肃问：“你是不是打进‘特工总部’做卧底？”
天丽说：“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问。”
振业着急地说：“你不要再待在那里，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非常危险！你迟早会被发现，等到你身份暴露的那天，你将受尽折磨而死去！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你不要上当受骗被人利用！”
天丽讥讽地说：“象你这种苟且偷生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行为的。”
“我是焦急，替你担心！”
天丽警告他：“你不要再跟踪我！否则出事全是你引来的。”
振业低声说：“我知道你是替罗林报仇，但罗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你这么干！”
天丽看他一眼，说：“你还是走吧！你说服不了我，我不会停下来的。”
振业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
天丽对丁易昌说婚礼不要铺张，不要大宴亲朋，只搞一个简单的形式就行。她是怕太多的来宾引人注目。
丁易昌却说：“不行！我丁易昌有头有脸，又有钱，岂能偷偷摸摸举行婚礼。我要明谋正娶，当你是正房太太娶过来。你不是说你是大家闺秀吗？怎么可以象小妾似的悄悄地嫁娶？你父亲也不答应吧？”
天丽很懊悔当初推搪他时说的大条理由，现在怎样才能低调处理呢？她想了想说：“我要穿龙凤袍，披盖头。”她很得意想出这个法子，这样谁还看得到她的脸？
丁易昌笑起来：“在上海谁还披盖头结婚？谁不是穿婚纱？”
天丽固执地说：“我就要这样！我怕见人，我害羞。”
丁易昌只好说：“好！好！全都依你。”心想这小姑娘真逗。
丁易昌带天丽去珠宝店选戒子，她把戒子套在手上好玩地转来转去看，忽然感到有双眼睛盯着她，抬起头却是振业站在对面，她大吃一惊，连忙对丁易昌说：“就这个吧！”匆匆忙忙付了钱和丁易昌离开。
尽管天丽象躲瘟神似地离开董振业，但她回到住处的时候，他还是幽灵般地等在门口。天丽知道他必有一番质问不肯罢休，也不说话，任由他随自己进屋。
果然还没站定董振业就怒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要和丁易昌结婚？”
天丽看他满脸嫉妒，眼睛喷出火来，不由气乐了：“关你什么事？”
振业一时语塞，想了想说：“你对得起牺牲了的罗将军吗？”
天丽说：“无论我干什么他都会谅解的。”
振业说：“你潜伏进‘特工总部’我能理解，甚至你为抗日事业牺牲了生命我都佩服你，但你为什么要嫁给丁易昌？你用得着这样吗？”
天丽说：“这是我们的事，用不着向你解释，你还是少管闲事。”
振业着急地说：“我眼看着你掉进火炕我能不管吗？”
天丽为了不和他纠缠下去，沉下脸声色俱厉地说：“我再一次警告你，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再在我眼前出现，我就叫丁易昌派人抓你起来！”
振业痛楚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天丽不再客气，粗暴地推他出门，“嘭”地把他关在门外。她靠在门后深深地舒了口气，在这战斗的最后关头她不希望再生任何枝节，她走近窗户向下看，见董振业匆匆地坐进了汽车，她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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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告知
天敏坐在草地的遮阳伞下，看着一岁多的儿子跌跌跌撞撞地学走路，奶妈在旁边照顾。何志光坐在天敏对面，目光恋恋不舍地看着小人儿的步伐：“他真漂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英气逼人，象足了他父亲。”
天敏埋怨道：“以后不准你再提他父亲，你就是他父亲！他渐渐懂事了，我不想他知道另外还有个父亲。”
何志光嘻嘻笑：“得令！夫人，我也不想别人占了我父亲的位置。”
天敏白了他一眼：“贫嘴！”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声，沈静穿着简朴的旗袍独自走进来。
何志光说：“沈小姐，好久不见了！”
沈静一眼看到草地上的孩子，惊喜地叫：“好可爱的孩子！”她走过去抱了起来。
她对天敏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何志光站起来：“你们谈，我到牛奶场看看。”
沈静盯着着孩子看：“他好象一个人。”
“谁？”
“徐飞。”
天敏幽幽的说：“就是他的孩子！”
沈静惊讶地看着她：“真的？”
天敏肯定地点点头。
沈静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有多少英雄在对日斗争中牺牲了生命，要是都能象徐飞一样留下后代就好了。
“何志光知道吗？”
“知道。”
“你丈夫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沈静把孩子递给奶妈，神情严肃地对天敏说：“天丽准备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希望你转告你的父母，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
天敏心情紧张起来，既然要沈静亲自来告知她，一定是非常重要或者是危险的，难道——？她胆战心惊地聆听着。
“你和你的父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等待着，六月十七日晚离开上海，到大后方重庆，我的同事会来接你们。”
天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忧心忡忡地问：“你可以透露一点消息吗？”
沈静说：“天丽准备和丁易昌结婚。”
天敏大惊失色，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刺杀丁易昌？”
沈静点点头：“行动安排在婚礼的当天晚上，成功之后立刻离开，和你们一起走，刺杀行动之后，天丽的身份一定会被‘特工总部’彻查，你们也会被牵连进去，所以必须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