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画未最相思

第七十九章,情义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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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一道很干脆利落的巴掌声从层层帷幔中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道冷酷到极致的声音狠厉地说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自作主张?!”
    沉默。
    昏暗的房间内,所有的光线都被厚重的帷幔遮挡住了,只零零碎碎的几抹光线从窗口的位置飘散进来,依稀可以看见地上跪着一个体态中年的男子,但是那挺直的脊背完全不见任何的老态。而男子前面还立着一道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说!——”
    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凌厉,冷然,残酷,但却是十足的女声,只见她微微向前挪动了步伐,这才看清这女子竟是斩月。
    “回主上。”男子终于开口说道:“属下的胆子是主上您给的,属下并不敢自作主张。”
    听这略显几分低沉的音色,竟是之前去见扬意的吴公公。
    斩月听他这么说后,竟然不怒反笑,“哦?你倒是给本座说说,本座是何时,又是如何借你胆子,让你可以忤逆本座的命令?”
    吴公公闻言,顿时双手伏地,恭敬得对着斩月磕了一个头,才毫不犹豫的说道:“主上,您对宇文渊是又爱又恨……”
    “胡说!——”
    吴公公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斩月立即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霎时在身后的圆柱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吴公公双眉微微皱起,凝望着那个掌印又接着说道:“主上,属下知道属下说话不好听,但是这是早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
    斩月转过身,不再看着吴公公,双眼紧闭,可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是泄露了她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情绪。世人皆言,龙有逆鳞,碰者死。若说宇文渊的逆鳞是画未的话,那么斩月的逆鳞除了画未之外,还有一个宇文渊。
    “主上,当初宇文渊逼死城主画未,再一夜之间下令屠尽全画城时,您当时日积月累起来的对他的爱慕,早已经是转化成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彻骨恨意,左手为情,右手是义,您当时自断左臂,发誓要为画未城主复仇,要宇文渊偿还画城血债的愤恨哪儿去了?——”
    斩月一甩袖袍,厉声大喝:“滚出去!——”
    吴公公并没有因为斩月这气急败坏的一句话而所动,依旧是跪在原地,垂首说道:“主上,属下的这一条命是您当初救下来的,自此属下就发誓誓死效忠于您!今日即便是死,属下也要将这番话说出来!”
    斩月已经被气得开始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握拳,那“咯”“咯”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房间内静静响起,竟然显得是那么的摄人心魄。
    可是吴公公却不为这些所惊恐,继续说道:“主上,我们这个湖嵋山庄内哪一个人不是和宇文渊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那样一个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您竟然因为他对您次次放弃追杀而又开始动摇您想要复仇的决心!”
    “主上,属下人卑言微,不足挂齿,属下既阻碍不了您的想法,也不能,更不愿背弃您当日的救命之恩,因而才出此下策。”吴公公说完之后,又伏地恭敬无比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脸无悔的跪在斩月的面前,听候发落。
    许久,斩月才压制下自己的情绪,冷然道:“你可知罪?”
    “主上,属下无罪,属下不知。”
    “出去。”
    斩月听到房间的门再一次合上之后,才缓缓地睁开了一双已经布满了鲜红血丝的眼睛。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水润的玉佩,细细的摩挲着。
    刚刚吴公公汇报的事情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闪过。
    他说,舒扬意想要煽动东烨百姓。
    他说,舒扬意还想要他去联手燕国,攻打东烨。
    他还说,舒扬意对宇文渊是恨极了的,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浓冽恨意竟会让他心头泛惊。
    舒扬意,舒扬意,他的每一句话里面都有一个舒扬意,斩月亦是想起了那个五官精致的清丽脸庞,她不知道那样的一个人儿,为何眉宇间却是浓冽到让人心疼的沧桑,透着不明显的脆弱。对这样的人,她本着的就是利用之心,可是在上一次,就在上一次她昏迷之前呢喃的那声“月儿”让她很久没有波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她不相信,甚至开始忽略那一瞬间的心痛,可是当她再一次踏进那片桃林之时,当她再一次看见那掉在桃林间的玉佩之时,当她把那块玉佩里里外外都检查遍了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和城主……
    舒扬意和画未……
    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画未从小性子就活泼,爱笑爱闹,后来迫于城主之位的压力,才慢慢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开始变得清冷,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她爱笑的事实,即便只是微微一笑,也能让人心情透彻。可是舒扬意,嘴角经常挂着笑意,但却进不到眼底,一张明显还透着稚嫩的清丽脸庞,却混合着历经了岁月的沉稳,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妩媚。
    她不敢置信,她开始对自己催眠,这块玉佩在她身边根本不代表什么,本就是她从山庄的小楼内偷走的!可是不管如何催眠,都不能改变玉佩上面纹路生长的痕迹。她还记得六年前,宇文渊将她救活,将这块玉佩交给她时说的话,他说:这块玉佩是有灵性的,如今沾染上了画儿的鲜血,那么它的主人便是画儿,主人在,纹路生,主人亡,纹路断。如今画儿不再,这块玉佩还是交与你保管吧。
    斩月对着窗口洒下来的碎光看着那上面早已经蔓延开的纹路,仿佛是在看着那个飘渺不定的幻影,神色开始变得恍惚。她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儿激越的跃动。那份跳跃是如此的陌生,但又微微滞痛,这份滞痛,从她在看到那玉佩上的蜿蜒纹路时就开始了,并且,还未止尽。
    如今,舒扬意和画未,她已经不大分得清。越是如此越是心慌,心慌得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弄清楚就凭着自己心头的一股恨意将她交到了燕惊泓的手上,更甚至她都已经准备骑上宝马亲自前往战场将她带回来研究清楚,但是却被吴公公他们阻止住了,可是每当她一个人静静回想之时,这期间的一次次巧合,一丝丝神韵,一个个细小的相似都让她越来越彷徨踟蹰了。她开始调查舒扬意,她是南芜的背后掌权人舒呈的独生女,八岁被人追杀离家后,就遇到了从不世出的仙人璇玑子,成为了他的唯一关门弟子,因此一跃而变成璇门名副其实的少主人。
    而这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她舒扬意根本就不可能是画未!
    那,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从来没出过南芜的人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恨之入骨,更是对这个人的脾性喜好甚至是逆鳞都了如指掌,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那个人人艳羡的璇门少主不做,态度坚决的孤身前往东烨,独守深宫受人摆布,任韶华流逝?
    答案,她不敢想。
    她怕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若是被戳破,城破那一年的绝望怕是再次将她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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