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她

我不过想忘却，我不过想你能高高在上，我不过想……祝你幸福。
  
  这样，都不可以吗？
  
  抓过一片纱帘，我吃力地扯下围住自己的身体。回过头看着他，依然是那么俊美高贵。可是，既然我的爱就是我要偿还的罪孽，那么是不是爱没了，罪也就赎清了？
  
  “我可以……走了吗？”
  
  远远地走，再也不回头。
  
  
  
  
  
  
  
  
  
  
  
  
  
  
  
  
  
  
  
  
  
  
  
  
  第22章 涅槃
  “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妓女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待遇自然是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好。”我笑着点头，从公主府成排的下人眼前走过，陪伴我的是身上那件仅有的纱帐。
  
  春寒料峭，刺骨的风。
  
  他们自动自觉为我让开一条路，通向室外冰冷的的天地。
  
  赤着脚，每一步我都犹如踏在冰上。尖刀一般的剧痛，伴随着冷风从我的肌肤上一条条划过。
  
  我喘着粗气，吃力前行。
  
  就当，梦一场。
  
  就当是为了活命，再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偷了包子。刘老板的鸡毛掸子，不也是这样肆无忌惮地抽打在我身上的？
  
  小番薯，你是天生的贱命，怎会惧怕？
  
  抬起头，看见远远而来的御林军。
  
  所有的兵将训练有素，他们的目光掠过我，都不敢做片刻的停留。那个一身黄袍的男子，就坐在龙辇上，那般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如看蝼蚁一般。
  
  我驻足，迎着晚霞有些刺目的光亮，扬起脖子看着他。
  
  他抿着唇，不发一语。
  
  “陛下，是否要奴才为荀姑娘——”
  
  一扬手，他打断了那个上前的太监，目光锁着我，重重开口。
  
  “让她自己走过来！”
  
  我又笑了，看着他，他也笑了。
  
  于是牟足了劲，我迈动重千斤的双腿，一步步走向御林护卫的他。
  
  短短十几米，仿佛用尽了前半生所有的力气。
  
  终于，我来到他身下。
  
  “怎么样小番薯，弱者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揶揄着，上下打量我。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可当他目光在我腿上蜿蜒的血迹上短暂停留时，我依然为之一颤。
  
  但是很快，我就能抬起头，直视他。
  
  “朕记得朕曾经和你说过，弱者是没有资格享受爱情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么如今朕还想再加上一句——”他微微倾身，看着我。“强者亦是不需要爱情的，你的软弱时到今日是不是该彻彻底底放下了？”
  
  “是，无欲则刚。”我仰起脸，大声地吼出这一句话。那些积年累月的，那些与生俱来的，那些噩梦一样日日夜夜纠缠我的，沉甸甸压在我心头，压在我背部的所有，不都源自那个卑微的自己和那一点点痴心妄想？
  
  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离去。真正放下那些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的，永远也得不到的。
  
  羞辱也好，耻辱也罢，我已然对他无欲，这世间又有谁还能伤我害我？
  
  小番薯，你只要包子，不要爱情！
  
  “哈哈哈……想不到你终究是美丽的，现在的你，你可知，活脱脱一个涅槃的凤凰，浴火而出！”
  
  兴奋的天子，不要人的搀扶，一跃从龙辇上跳下。
  
  三步并作两步，他来到我近前。手指飞快地解开自己明黄色大裘的盘绳，用那温暖厚实的大衣紧紧包裹住我。
  
  “知道么，若不是朕心里早已没了爱情，朕恐怕都要把持不住被你迷住了。”
  
  一个大力，他收紧手臂抱起我。
  
  暖暖的温度，坚实的臂弯。我温顺地伏在他肩头，任凭他因为激动而气促的喘息喷洒在我耳畔。
  
  他就这样，抱着我，走出公主府这座让我死而复生的府邸。
  
  我静静地望着，望着这座陌生的大宅院，看到那个已经穿戴整齐的驸马爷携着为了他神魂颠倒的尊贵公主，慢慢走入我的视线。
  
  他寂静平淡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我。
  
  似乎若有所思，似乎又意料之中。
  
  然后转身，他翩然离去。将那个关于野兽残忍男子的记忆，通通颠覆抹杀。
  
  闭上眼，我紧了紧搂着天子脖颈的手。
  
  “小番薯。”拥着我的男子忽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贴近我的耳朵，他轻轻吐气。“那个当年给你算命的道士你还能找到吗？”
  
  “什么？”我直起身，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扣紧了包裹我的龙裘。“他也许真的是个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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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掌了灯，整个龙翔宫是一片昏黄祥和的感觉。殿外很大的风，呼啸着，提醒着我刚才有多么寒冷。多么神奇，这一刻我居然在这个国度最尊贵的地方。而且，还有最尊贵的人在旁……伺候？
  
  他撩起一捧水，从我肩头浇落。
  
  热水的惬意，耻辱和血污的洗去，他温柔的手指，如梦幻般。
  
  今日，地狱天堂，我应接不暇。
  
  侧目看身旁这个挽起袖子，专心替我沐浴的帝王。他的神色温柔专注，看着我的身体不带一丝猥亵和欲望。那样的专注和轻柔，就像是对待自己。
  
  “你知道吗，一开始朕见到宓修文的时候，还以为是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为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为了一个负心的女人，为了一口气，多么不甘心。可是现在看着你——”他盯着我，一双眼亮亮的，闪着兴奋的光芒。“朕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小番薯，你才是朕的另一半，一样的灵魂！”
  
  “陛下——”
  
  “看着你曾经卑微的爱，在暗处默默地忍受煎熬。而那个人，风光扑面，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用爱的伪装，去残忍地践踏你的自尊。看着他逼迫你倾尽所有去偿还自己的当年的无能为力。一幕幕，一场场，朕历历在目！”
  
  “不必再说了。”
  
  “你还没死心？”
  
  “已经无心，何来死心？”我莞尔一笑。
  
  “好！”他一拍而起，大步流星走到他的宝座前坐下。“小番薯，没了那束缚人的劳什子，你在朕心里已经算半个凤凰。他日，若你能忘却旧情助朕巩固好这一片河山，朕的凤位，自然是你的！”
  
  “什么，陛下你想——”我一颗心顿时缩紧，回忆起那个算命先生句句箴言。
  
  “嫁给宓修文，你就是朕插在他心窝里的一把刀，唯一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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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修文，真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暗度陈仓的本领，让狡猾的朱四都心有戚戚焉。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有本事安插人到朱四的阵营，朱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宓修文的内部去。
  
  天子说，那人真的就是一块石头，百无缝隙，无处插针！而我，是唯一一枚针。
  
  身为那人的唯一可攻的穴位，我该感到荣幸吗？
  
  子夜的龙翔宫，万籁寂静。
  
  我裹着最暖的雪狐裘，静静地立在那块宽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女子。
  
  乌发垂条，面色白皙。
  
  无疑，她是个美人，有一张惹人怜爱的脸。
  
  只可惜——
  
  雪狐裘滑落，露出里面赤、裸、的身体。伤痕遍布，青紫不一。还有，那片最娇柔的地方，亦没有得到它本该得到的怜惜。
  
  弱者，何止没有爱情。弱者，更是没有尊严！
  
  瞥一眼镜中那个金光灿灿的龙椅，奢华威严的龙纹，嚣张霸道地蔓延盘踞。
  
  我走过去，轻轻地坐在上面。冰冷的触觉，却让人由衷地振奋。
  
  这便是财富的顶端，权利的顶端。拥有了它，我再不是那个人见人打，狗见狗欺的小番薯。
  
  我是皇后，母仪天下。
  
  史官会为我这位来路不明的皇后，编撰一段最为显赫与不同寻常的身世。也许是大家闺秀，也是名门之后。我的后人，非皇即王。三千里沃土丰饶，莫不是封地王疆！
  
  “哈哈哈……”我不禁笑出来。“有谁会想到，当年那个沿街乞讨蓬头垢面的乞儿会有一日如此飞上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