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只请了一些极相熟的亲戚和朋友，并没有声张。不过第二日一早，运城的人便已街知巷闻，那个最佳媳妇人选赵墨卿已经有了婆家，而且还是嫁到了隔壁的平城，这让运城的大户人家一时纷纷大呼可惜，可惜自己未能攀上知府家这门亲事。
  
  姚子润一直强端着的笑容，终于在听见另一桩喜事之后，有了真实的成分，李亦陶又有了身孕，这让姚子润暂时摆脱了萦绕心头的不安和伤感，只专心地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一时间赵府双喜临门，人人脸上都透着由衷地喜色。
  
  只有墨卿，在文定那日之后，忽然日渐不安了起来。是的，当被大哥拒绝之后，她知道自己再无可能嫁与大哥为妾，那么随便嫁给谁对她来说也都不再有什么期待。可是，她却一日日的愈发不甘心起来，不甘心一切已成定局，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再也无法改写，她不想自己的日子忽然就能一眼望到尽头。
  
  是的，云安是很好的玩伴，是的，云安是很好的选择，可是这次选择之后，那么一切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她心里隐隐的就有了些畏惧，畏惧到忽然生出了想逃跑的念头。
  
  
  
  
  
  第42章 第 42 章
  大喜的日子订在了开春，墨卿与云安按规矩不能再见面，但是墨卿心里却有一肚子话想和云安说个明白。她想告诉他自己的不安，告诉他自己的不甘，她甚至想对云安说，我们不成亲了吧，我们一起逃跑吧。只是为什么可以一起逃跑，却不能一起生活，墨卿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吕云安年纪还不大，云谦不放心他自己开府单过日子，虽然他也想过，为了墨卿离娘家近些，在运城给他们安个家。不过好在虽不在一座城里，路途也还算近，便也就想着等云安再大些，听他跟墨卿自己的意思吧。于是云安跟墨卿的新房，就安在了吕府，重新整出院落，修葺装饰，分派好新院子的下人。虽是仍在吕府里，也相对的独立了出去。
  
  吕云安的日子过的很惶然，心里既有着急切的期待，也有深切的不安。吕云谦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只是淡然地对他说，成了家，也并非分家，日后还是在一起过日子，有什么事，都有大哥帮他担着。这事已经定了下来，现在他还是继续读书，成婚之后也别疏了功课，虽然吕家现在是经商为生，也希望吕云安日后能考个功名，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于是吕云安和赵越泽仍然时不时地继续跟着先生读书，偶尔赵越泽会带来点墨卿的消息，只言片语，只知道墨卿如今很是安静地每天写字绣花，似乎安心地在做着一个待嫁的新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并不能让吕云安心里踏实，他隐隐的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个一早还跟他说，这辈子只与大哥做妾，不与他人为妻的女孩，忽然之间同意了这门亲事，其中定有古怪，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安心。
  
  没有人知道墨卿这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无论是至亲的娘和大哥，还是一起玩大的马上就要成为她夫君的吕云安，抑或是一直洞若观火，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吕云谦。他们都以为，这婚事既然到了今天这一步，无论墨卿心中想的是什么，洞房花烛之后，她就会是吕云安的小妻子，时间久了，就和这世上所有的寻常夫妻一样，他们会相濡以沫地过完这一生，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尤其是赵夫人，更是这么笃定的以为着，她见过的事情多，出门子前寻死觅活的丫头，她见过许多，那一个不是嫁过去之后，便安安生生的生娃、过日子，女人也就是这样了，幸运的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相公，一辈子便幸福些，若是遇到不懂风情，或是不懂疼人的，也就只能等孩子大些才有个依靠。那墨卿也还算幸运了，不是嫁给个陌生人，而且吕云安一定会对她好，那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大家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墨卿的婚事，她却在悄悄地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墨卿其实不是个喜欢逃避的姑娘，她遇到事喜欢蛮干，喜欢先迎着上，喜欢努力给自己创造机会。可是这一次，许是打击太大，伤害太深，事情又太突然。所以一时之间，墨卿想到的只有逃，逃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没有大哥，没有娘，也没有吕云安。没有人会拒绝她，没有人会骂她，也没有人会责问她。
  
  墨卿绣好了一只荷包留给吕云安，以前答应过云安日后若是也做了让她感谢的事，她便也绣个荷包送给他。可是如今对吕云安，墨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谢是一定有的，还有愧疚还有抱歉，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云安说，若是刚定下婚事那几日，一时冲动，她或许会告诉云安自己又不想嫁了。可是到了今天，墨卿知道，这已经不是能由着她性子做的事了。更何况，时间拖得越久，她也越不知道如何和云安开口，开头，开写了信想要留给吕云安，但是写了几行却又被墨卿揉皱了。说什么呢，这时候对吕云安说谢谢或是抱歉又有何用。
  
  于是最后只有绣了这个荷包，绣的极认真，比当初给吕云谦的那个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甚至比拿给大哥显示下自己成绩的那个更精致些。这是她墨卿对于吕云安的一片心，她即使不想做他的新娘，却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不想伤害的朋友，只希望云安看见这个荷包之后可以懂。
  
  墨卿有过离家的经验，这一次多少知道了，该带些什么更好，尤其是银钱上，虽然她手里也并不许多，但是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点私房钱也是够普通百姓过上几年日子的。这一次她把钱分放了几个地方，包袱里，内衣上缝了袋子，随身的钱袋子，防止万一再被抢了，首饰也是摘出几样不是最爱，但却是顶值钱的，以防有个什么意外还能当卖了。
  
  墨卿大了，知道上一次出门在外最后能顺利的找到大哥还又能回了家，全身自己幸运的遇上了吕家兄弟，而这样的幸运不可能每次都遇到。所以出门前，她做好了所有万全的准备。但是，墨卿依旧还小，她知道要逃，只知道逃了之后身上不能少了钱，否则没法过活。却没想，钱总会有花光的一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没有人想过墨卿会在新婚的前夜开溜，即使是赵夫人一直认为墨卿并非心甘情愿地嫁给吕云安，她心头最担心的也只是明日墨卿会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把喜事搅成个闹剧。她全部心思都在这上，还和姚子润，关上门来想了许多对策。却单单没考虑到有过离家出走前科的墨卿会再次出走。
  
  所以，那一天的逃跑十分顺利，夜深了之后，墨卿便换上早早就准备好的男装，她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一个人走在大街太容易引人侧目，不像小的时候那么方便。又清点了一遍所有随身需要带的东西，她悄悄地溜出了家门，甚至还有时间路过姚子润的屋前，对着已经漆黑地屋子独自伤感了会儿，又在心里默默地跟大哥说了再见。
  
  墨卿出了门就一路往南，今时不同往日，墨卿不是原来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在大宅子里的小姐，跟着吕家兄弟几年来也算走南闯北，虽然一直有人带着，但是毕竟见识也是不同了，更不会像当年一样迷路，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墨卿早就出了运城，把自己融进了一河之隔的另一座城的人群里。
  
  最早发现墨卿不在家的依旧是杏芳，失魂落魄地告诉赵夫人以后，赵夫人险些晕倒，赶紧找来姚子润夫妇一起去墨卿屋里去找找有什么线索，可是除了桌子上一只绣好的荷包，这一次却连一张纸片都没有。赶紧派出家人在附近寻找，姚子润没敢惊动府里的差役，还是希望这事别传出去，但是家人们没有找到墨卿，而吉时已经马上就要到了，想来吕家兄弟应该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该到了。
  
  娘俩六神无主着既不知道到哪去找墨卿，更不知道一会儿若是还没找到，又如何跟吕家兄弟交代，正慌乱的时候，门外鼓乐齐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一向镇定的赵夫人，此时也已经手足无措，姚子润搀着她坐好说：“娘，我出去跟吕家说明白，您先别急，回屋躺会吧。”
  
  赵夫人哪里躺的下，可是这会儿却真的是站也站不住了，只要也就依着姚子润的意思先回了房。
  
  姚子润迎出府门，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走在最前边，吕云安一身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后边是八抬大轿，之后是成箱的聘礼，吕云谦跟在最后压着队尾。姚子润无奈地先是喊停了乐队，吕云安皱眉看着姚子润，最后的吕云谦已经赶了上来，同样皱眉问道：“姚大哥，出什么事了？可是新娘还没准备好，莫要误了吉时啊。”
  
  姚子润迟疑了下，看下周围迎亲的队伍，还有远近看热闹来的人群，此时都在交头接耳，便只好上前说：“云谦，真是对不住了，我娘这会儿身子不好，今天这亲事怕是办不了了。”
  
  这迎亲的事如是改了日，对新人最是不吉，可是此时姚子润说了赵夫人身子不好，吕云谦虽然有些恼，却也无法发作，毕竟百善孝为先，人家老娘此时若是抱病，也没有非逼着娶的道理，便也只好问：“怎么这么突然，可请了大夫，我们这会儿方便探望吗？”
  
  吕云安这会儿也下了马，他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今天定会出些什么事情，刚刚听说是未来岳母病了，心里却觉得这其中的事该是不止如此，不定是小墨那里又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