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可是他心里却烦闷了起来，墨卿终归是和他吕家没有缘分。当初虽说和赵府结交，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一是能跟运城这边有个依靠，二来跟姚子润攀了交情，在官场和地面上也有个支撑。可是到后来，这些事反倒都成了次要的，自己吕家跟赵家之间关系的维系，似乎就是几个孩子之家的交往。
  
  没错，吕云安如今跟赵越泽也跟亲兄弟无异，以后无论是继续读书，还是从商，小哥俩都能互相有个帮衬和照应。可是谁能说，墨卿不是两家这些年来走动的最根本的原因呢，在他心里，那一年从京城回来，便潜意识里已经把墨卿当成了他们吕家的人，他弟弟日后的媳妇。无论是内里的关心程度，还是表面的悉心照顾，哪一样不是把墨卿当成了自家的人。到如今，却还是空欢喜一场。墨卿还是初见时的墨卿，还是那个只想嫁给姚子润的赵墨卿。
  
  吕云谦一时，心头居然有些委屈，那么多年，自己和云安对墨卿多上心。只要是墨卿想要去的地方，即便根本就不是什么谈生意顺便要去，自己也会扯个词带他们去。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外边谈生意谈惯了，可是这些年为了墨卿，他哪次出门不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一帮孩子，给自己找了多少麻烦不说，那是操了多少心啊。更别说，只要是知道墨卿喜欢的东西，甭管是吕云安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听说的，他准会想尽办法去给墨卿弄来。这些年，除了对这个弟弟云安他有过这份心思，哪怕是对念恩他也从不曾如此过。而且林林总总这些年，他们兄弟跟墨卿在一起的时间，怕是比姚子润跟墨卿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了几倍也不止。
  
  怎么到头来居然还是那么个结果呢，这墨卿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不成，怎么就能这么油盐不进，看不清吕云安对她的一片心，看不清自己对她的一片心呢。
  
  想到这一层，吕云谦忽然又无来由的一阵惊慌，是呀，自己是不是对墨卿有点太过上心了。当成妹妹疼着是有的，当成未来的弟媳妇宠着也是有的，但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他想着云安把墨卿娶过门，心里得意的难道不是日后可以时常看见她？自己这么多年来，多少家媒人跟他提亲，他怎么就从来没有一个看上过眼。不是没有相看过，可哪一次，不是嫌人家要么缺少点灵气，要么就嫌对方性子太死气沉沉。自己难道不是在下意识的把每一个姑娘和墨卿在暗暗地做着比较吗？
  
  想完这些，吕云谦只觉得自己脊背发麻，手脚冰冷。以前总想着早晚墨卿会进了他们吕家的门，所以从不曾思考过这么多。那天虽说是劝着姚子润别太拘着那些虚头八脑的规矩和面子，可到底他心里还是以为，姚子润迈不过去心里的砍，赵夫人更不会那么纵着。谁知道，这事竟这么快成了真，这些日子看墨卿跟吕云安处的极好，跟姚子润之间似乎也没了以前的不自在，还以为在等些时日，墨卿也就想通了，也就跟云安成亲了。哪知道这么快就出了岔头，再有一个月，墨卿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吕云谦没想过，自己居然是这么的难受，难受到仿佛从心底里凭空抽走了点什么，抽的时候，就带着丝丝难耐的痛楚，抽空之后还有着这么无尽的空洞和冰冷。
  
  墨卿那丫头有什么好，论摸样，自己见过的比她俊俏的姑娘有的是，论脾气，不懂事起来，能让人气的抓狂，论性情，哪个大家闺秀能像她那么跳脱。就算是论起琴棋书画，墨卿难得的有灵性，可是这样的才女他吕云谦也不是没见过。
  
  到底打动他的是什么？怕还是初见时墨卿那执拗而不顾一切的眼神吧，还有这许多年，为了一个目标，那么固执地坚守，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能忍的劲头。
  
  他知道墨卿未必那么的喜欢学东学西，墨卿的父亲就是个难得的满腹诗书的才子。可认识墨卿那一年，她也不过是粗通点文墨罢了。可这几年间却以诗画全通，甚至连女红也了得。全凭的是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卯着劲儿想做个比李亦陶更出色的女子，这份韧性，这质朴的坚持，虽然理由很可笑，居然是想为了给人做小。但是这过程，这结果，却那么的让他折服，他自己身为男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坚韧。
  
  他居然是欣赏她的，他居然是喜欢她的，不是一个大哥哥去喜欢和欣赏一个小妹妹，不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给自己的弟弟挑选一个最中意的媳妇。抛开这层层表象，自己居然是以一个男人欣赏和喜欢一个女人的心气来看待墨卿的，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居然丝毫也没有察觉，直到墨卿即将嫁给别人的那一刻才从心底冒出了头。
  
  这会儿吕云谦心里甚至没想别的，只想赶紧去看看墨卿，只有见到她，他才能彻底想明白，自己对她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一份心思，虽然如今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枉然，但是他固执地想着，他得弄明白。
  
  
  
  
  
  第53章 第 53 章
  说是去寻姚子润浅酌，吕云谦到底还是找了借口去赵府，还特意带了些小孩子们稀罕的物事说是给墨卿和越泽玩的，寻了理由喊来了两个孩子。
  
  墨卿仍是往日的墨卿，眉眼未变，但是神态里更多了小女子的娇柔，有点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女人的柔媚之态。她高兴地谢过吕云谦，仍是娇娇地喊着云谦哥哥，却并不正眼看姚子润，偶尔偷偷瞄过去的眼神里也带着那么点娇羞。吕云谦只觉得墨卿曾经带给他的心头那抹湿漉漉的潮意，似乎还没散尽一般，这会儿依旧涩涩的郁结不开。
  
  墨卿说：“云谦哥哥，你最近有要出门的打算吗？我和越泽都想出去走走呢，带上我们一起吧。”
  
  吕云谦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了口茶道：“小墨，如今念恩嫁了，出门再带着你多有不便，而且，我听云安说，过些时日好像你就要跟姚大哥成亲了，哪还有空东跑西颠地去玩，到时候，你的未来夫婿怕也是该不乐意了。”
  
  说话的尾音里带着些揶揄之意，试探地笑着去看向姚子润。姚子润端起杯子的手一滞，略微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没定好日子呢，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墨卿红着脸垂下头，绞着手指，白皙的小手被她扭的泛出了红痕，屋子里一时有些令人尴尬的沉默。还好赵越泽在，适时地打破了这诡秘的气氛，扬着他特有的大嗓门说：“云谦哥哥，那回头忙完大哥和大姐的婚事，你带我们出去呗，我真的是闷坏了，这些日子还别说没得玩，连嘴的都馋了起来，见天的光想着在外边吃的那些好东西。跟府里的厨子说了几百次，他们也做不出个味道，真是气死我了。”
  
  吕云谦的眼神在姚子润和赵墨卿之间逡巡了几圈，听到越泽问话，便温和地望向赵越泽说：“你个小东西，跟云安在一块久了，也跟他一样成了个小馋猫，行，等吕大哥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们俩馋鬼去打牙祭。”
  
  墨卿听完赶紧抬头看向吕云谦，低声地问：“云谦哥哥，那我呢，你不能带我去了吗？”
  
  “嗯，这个……”吕云谦故意放慢语速，别有深意地去看姚子润，姚子润目光闪烁地避开，轻轻咳了声说道，“小墨，别不懂事，你吕大哥不是说了，府里没有女眷能同行，你跟着多有不便，这事回头问了娘的意思再说吧。”
  
  墨卿复又垂下头去，赵越泽拉拉她的手说：“大姐，咱们去看看吕大哥新拿来的这个活动玩偶吧，这好像是以前见人耍过的木偶戏里的那种，连嘴巴都会动的，咱俩去试试，看能不能也自己演戏。”
  
  抱着满怀的小玩意，墨卿随着赵越泽一起出了厅门。
  
  姚子润赶紧张罗着吕云谦一起喝酒，无论吕云谦如何引带，再不提墨卿一句。吕云谦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这即将要成亲的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未婚夫妻间的那种感觉，也许真的是兄妹做的太久了，一时反倒转不过来了吧。
  
  墨卿回了屋子，和越泽摆弄了会儿玩偶，便说自己有些乏了，回去眯个午觉。进了屋子里，却零零杂杂的把以前出门自己买的，和吕家兄弟送的东西都翻弄了出来，一样样在眼前摆好，一边看着一边想起那会儿的日子。
  
  拿起吕云安曾经送给她的项坠，还有吕云谦送她的蝴蝶步摇，墨卿有些忧伤地想着，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呢。云谦哥哥那时候说，这支步摇就当做新婚礼物了，那时候虽然盼着，但是却好像很遥远，原来却已经这么近了啊。
  
  墨卿一样样地拿起桌上的小物件，看着，想着。檀香的折扇，当时就喜欢那股子味道，在那嗅个不停，吕云谦付了帐拿起来便往她手里一塞，拽着她就走。已经有点干裂的面人，自己跟越泽站在摊子前边看了半天不舍得走，看着面人师傅灵巧的手，把一块块没有生气的面，变成了活脱脱的小人。吕云谦便一样给他们买了一个，那会儿自己还嚷嚷着要学着捏，后来却也忘了。淡绿色的绢花，吕云安当时随便拿起来插在她头上逗她，看了会儿却又说好看，就买了给她，可是她不喜欢头上顶着朵花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傻傻的，所以还从来没有戴过。银质的手环，上边有许多的小铃铛，戴在手上，随便一甩就叮叮的乱响，可是自己还就偏喜欢甩来甩去，吕云谦给念恩和她一人买了一只，套在腕上，那一路江南之行都是伴着叮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