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红玛瑙的小耳坠、珊瑚珠的发簪、精致的小剪纸、小巧的可以一只手托着的纸鸢，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五颜六色的，看着心里就满是幸福和喜悦。
  
  以后嫁给大哥，就不能出去玩了吗？即便不能跟云谦哥哥他们一起。大哥大嫂也会带着自己出去玩的吧，可是墨卿心里总有种不舍得的情绪，好像一旦自己实现了梦想的那一天，就是要跟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了。
  
  可是，她似乎没有准备好告别。
  
  一样样又精心的收好，大大小小的匣子，墨卿都放回到箱子里，开始托着腮想着，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日子。每天跟大嫂一起在府里等着大哥办完公务回家，一起吃饭，说话、下棋，她可以弹曲给大哥听，大哥也许也会和她小时候一样讲故事。再然后呢，墨卿忽然有些茫然了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执念地想要嫁给大哥，到底是要个什么样的日子呢？
  
  日日相见，时时相守，大哥会用看嫂子那样柔情蜜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呢，似乎再没有什么了。那，到底自己为什么一直想要嫁给大哥呢，初时，便是因为喜欢，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后来呢？喜欢还是同样的喜欢，却似乎有了点儿较劲的心，自己从小想要的东西，爹娘和大哥从来没有不允的时候，偏在这事上，娘跟自己较了真，大哥也似乎刻意的淡着自己。于是心底那不服输的劲头，便涌了上来。就要，偏要，一定要，到如今反倒有点迷糊到底为什么必须要。
  
  自己自然仍是喜欢大哥的，没错，可是难道就不喜欢云安哥哥吗？也是喜欢的吧，还有云谦哥哥，似乎也是喜欢的。如果可以，哪一个她又不是想每天都能在一起说说话，逗逗乐子，一起结伴出游呢，那到底为什么一个劲儿的要拗着性子嫁给大哥呢？
  
  墨卿在不遗余力地坚持了五年之后，在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嫁给姚子润的时候，一下子迷茫了起来。
  
  赵夫人来看过几次墨卿，为墨卿梳头，教她怎么描妆，为墨卿又置办了几身新衣，虽然当初定下吕云安那门亲事的时候也曾给墨卿添置过。但是这一次还是再做了些来，终归这次要嫁的人不是云安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墨卿讲嫁了人之后的规矩，但更多是是跟墨卿讲起她小时候，和姚子润小时候的事。有的，墨卿依稀还记得，有的却早就忘了。墨卿听的出神，脑子想着还是小时候的日子最幸福啊。
  
  墨卿时常窝在赵夫人人的怀里，耍赖地说：“娘，小墨不嫁给大哥了，小墨就想一直陪着娘。”
  
  赵夫人笑着去呵她的痒，“小墨就别口不对心了，嚷嚷了这么多年，这会儿真不让你嫁了，你不定又做出什么妖来。”
  
  墨卿沉默下来，把头深深扎进赵夫人的怀里，有点不明所以的不安。
  
  转眼便也到了墨卿的生辰，头一日的晚上赵夫人过来跟墨卿说话，赵夫人拉着墨卿的手，有些怅然地说：“小墨，明日生辰过完，你转日就可以嫁过去了，不过是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你也不是嫡妻的身份，就不弄什么八抬大轿的架势了，简单地拜个堂就好。小墨你也莫嫌委屈，你想嫁给你大哥，也便只有这样了。太大的场面，娘不是不想给你撑，只是让你大嫂看见了，心里多想，反倒是不好，你不会怪娘吧？”
  
  墨卿瞬时歪在赵夫人的怀里，有点惶恐地问：“娘，不着急这一时片刻吧，我还没准备好。”
  
  赵夫人揉乱墨卿的头发，幽幽地叹口气：“如今倒说不急了么？你不是急了那么多年？”
  
  “娘，我心里有点乱，我要再想想。”
  
  赵夫人身子微微有些发僵，语气严肃了起来：“小墨，你到底还要怎样，娘舍了这张脸，让你大哥同意要了你，连赵家的颜面也不顾，到了这会儿，你又要想什么呢？”
  
  墨卿的身子在赵夫人怀里不安地蹭了蹭说：“娘，我只是有点怕了，怕以后的日子跟我想的不一样。”
  
  赵夫人听完这话，脸上才有了些笑容，身体也松弛了下来，宠溺地说：“小墨，待嫁的闺女都是这样的心思，娘当初也是，即便这夫婿是自己挑的，事到临头也总是想来想去的忧心。小墨其实倒也不必怕，说是嫁过去，其实还是跟娘呆在一处，你的相公也是自小看你长大的大哥，不会有丁点儿的委屈。”
  
  墨卿仰起头看着赵夫人，哼哼着撒着娇：“娘，再等几日吧。”
  
  赵夫人无奈地看着她点点头，叹口气说：“原本也就是都是由着你了，你若一定要再等，那就再等几日吧。”
  
  
  
  
  
  第54章 第 54 章（捉个虫）
  又是夜，月很圆，有微微的凉意，很像大哥和大嫂成婚的那个夜晚，只是，空气中是沁人的花香缭绕，不似那日的酒香余味。站在月下，墨卿朦胧地想起那个糟糕的晚上，爬树，擦伤了手和脸，最后又摔下了墙头，扭到了脚。大哥惊慌着抱着她进屋，她紧紧地拽着大哥的衣襟，那一刻，自己是多么的怕失去他啊。
  
  墨卿忽然有些想念那个从小长大的赵府大院，想念那棵差点摔掉半条命的高高的桑树，想念那让她站不稳脚的光秃秃的围墙，想念小时候跟大哥一起写字的书房，甚至也有点想念跟越泽和云安一起上课的课堂。墨卿回屋披了件斗篷，悄悄出了姚子润的知州府。
  
  赵府的大院离这里并不远，走过几个街口就是。深夜的街道异常的安静，只能远远听到打更人的吆喝声。墨卿缩了缩脖子，轻轻掩上大门，抬步才要走，猛然看见月光打在地上被拉的长长的一个人影，一声惊叫险险地要脱口而出，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指间似乎有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墨卿惊慌地抬眼，看见朦胧月光中吕云谦的黑眸，闪着一丝光亮，正牢牢地盯着她，看到墨卿看清了自己，吕云谦修长的手指滑过墨卿的唇瓣，缓缓收了回去。
  
  墨卿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却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云谦哥哥，你怎么在这啊？出门路过？还是有急事找我和大哥？”
  
  吕云谦清冷的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笑意，眼神暖融融地看着墨卿说：“我猜小墨又要逃，所以在这里等你。”
  
  “逃？”墨卿疑惑地看着吕云谦问。
  
  “哦？！若不是要逃，这深更半夜的，小墨这是要去哪？”
  
  墨卿紧了紧斗篷说：“我为什么要逃啊，只是睡不着，想去我们家的老房子看看，搬到大哥这里来之后，已经好久没回去了，今天忽然想起些小时候的事，就想回去看看。”
  
  “上一次跟云安成亲的前一晚你不是就逃了，我猜，你这会儿也并不那么想嫁给你大哥了，所以又是要逃。”
  
  墨卿往前地走了几步，吕云谦一直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墨卿忽然回头认真地看着吕云谦说：“云谦哥哥，我没有要逃，但是确实不知道是不是还想嫁给大哥，不过我已经跟我娘说了，我还要想几日。我不会再逃了，逃了又怎样，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吕云谦的身子遮住了些许月光，墨卿的脸一半隐在他的影子里，看不分明表情，吕云谦却仍是久久地看着她，半晌的沉默之后，吕云谦才拍拍墨卿的头说：“走吧，我陪你去老宅子看看。”
  
  墨卿点点头，在前边继续缓缓地走着，吕云谦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身后传来：“小墨，你真的是长大了。”
  
  墨卿回头，冲着他嫣然一笑。
  
  老宅子不一会儿就到了，门里边落了锁，墨卿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叹口气说，“早该想到的，这会儿怎么会进得去呢。”
  
  吕云谦抬头看看院墙，笑容有些顽皮地看着墨卿：“小墨若是想进去，云谦哥倒是有办法。”
  
  墨卿看他注视院墙，忍不住哀嚎一声：“还是算了吧，云谦哥哥，我小时候就是翻墙摔下过一次，现在想想都有点怕，这辈子怕是也不敢了。而且以前的管家和老家人还在这住着，真的翻进去弄出响动，就把他们吵醒了。”
  
  “哦？！小墨小时候还翻过墙，这么皮的事你也做，还真的是没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了，也难怪你娘总是说你。”
  
  墨卿扑哧一笑：“云谦哥哥，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爬墙嘛？”
  
  “嗯？”吕云谦挑眉看她，墨卿的脸微微有些红晕，但是月色下并不显眼，想了下，开始幽幽地讲起姚子润成婚那一晚的故事，讲她的小心酸，讲她的小心思，也讲她的小甜蜜。
  
  站的有些累了，墨卿就势便在墙边蹲了下来，吕云谦想了会儿，也在她一边席地坐了下去。微笑着接着听她讲那一晚的故事，还有更久以前的和姚子润有关的所有故事。
  
  墨卿的声音渐渐地有了些颤抖，寒意似乎一点点地在透进了骨子里。吕云谦解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迟疑了下，手并没有松开，揽着她站起来说：“回去吧，小墨，这会儿外边呆得久还是有些凉了，改天再说你的故事给我听。”
  
  墨卿缩着脖子，手拢进袖子里，吕云谦的身子散发的暖意，让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吕云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很满意墨卿这个举动，便揽紧了她一起往知州府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