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墨卿的声音依旧有些颤颤的，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云谦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不一定会嫁给大哥了呢？”
  
  吕云谦的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吱声，墨卿不依地抬头去看他，吕云谦的眼睛直视着前边的路，并不理会，转眼便已经到了知州府的大门。
  
  走到门前，吕云谦的手一松，墨卿只觉得身子骤然一凉，吕云谦已经远远地退开了一步说：“进去吧，小墨。”
  
  墨卿仍是执拗地看着他，吕云谦无奈地笑笑：“小墨，没有原因，我就是知道。”说完转身负手而去。
  
  墨卿注视着那个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在街角的暗影边，似乎寻到了他的马，正在解开缰绳，墨卿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斗篷，举步要给他送过去，却见吕云谦已经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墨卿蹑手蹑脚地回了宅子里，院子里仍是静静的，没有丝毫的声音，整个知州府的人都在熟睡之中。墨卿回到自己屋子，解下身上的斗篷，和衣躺在床上。吕云谦的斗篷还带着丝丝的暖意，墨卿把头埋在里边，有一股熟悉的让人舒心的味道。渐渐的她的嘴角漾出一抹笑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一早醒来，墨卿悄悄地把斗篷收好，压在里箱子底下。去找赵夫人说：“娘，我想好了，不想嫁给大哥了。”
  
  赵夫人正坐在镜前，丫头给她梳着头，听罢身子微微一颤，看了墨卿一眼，接过丫头手里的梳子，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先退了出去。
  
  拿着梳子缓缓地继续梳理着头发，赵夫人慢悠悠地问：“小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又不嫁给你大哥了？你不是自小念着要跟着他吗，哪怕是做妾也要跟着。这会儿怎么倒改了主意，昨天还说是心里慌，想再等些日子，今儿就又说不嫁了，你可真的是想好了？你若再想等些日子，娘也依你，不着急这一日半日的。”
  
  墨卿走过去，帮着赵夫人把头发挽起来，随手拿出一支发簪绾上，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容，说道：“娘，我想好了。大哥和大嫂感情这么好，我就算是嫁过去，也只是个外人，倒不如一直做这个小妹，却始终会是大哥的家人。”
  
  赵夫人从铜镜里看着墨卿模模糊糊的脸，沉吟了会儿说：“你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的确是好，但是，小墨，你若是嫁过去，大哥也会一样的疼你，不会差的，这你不用担心。”
  
  “也许吧，可是小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也许真的只是做大哥的妹子便好，真要是有一天做了他的妻子，我反倒会浑身都不自在了吧。我最怀念的，最喜欢的日子是大哥还没娶亲那会儿，我也没想过日后要嫁给大哥，只是喜欢跟他说话，喜欢他哄着我，宠着我，喜欢跟他一起读书，写字，就想日子总是跟那会儿一样最是幸福。”
  “可是大嫂来了，日子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便千方百计地还想回去原来的样子，原本是想着，也许就是因为大嫂来了，大哥把对我的好都给了大嫂，所以才不一样了。就琢磨着自己也要嫁给大哥，那么过去的日子没准儿就回来了。可是，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样的日子，永远也回不去了，不是我嫁给大哥就可以回去的。”
  
  赵夫人听着墨卿的话，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拉过墨卿仍在梳理着她碎发的手，把她拉到胸前，轻轻地搂住说着：“娘的小墨，真的长大了呀。”
  
  墨卿在她怀里蹭蹭说：“云谦哥哥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赵夫人一愣：“你昨天见到你吕大哥了？这是何时的事？”
  
  墨卿自觉说漏了嘴，悄悄吐了吐舌头，把头使劲地扎进赵夫人的怀里，含糊地说：“哦，我是说云谦哥哥也是这么说的，顺嘴说成了昨天。”
  
  赵夫人倒是也不疑有他，轻轻拍抚着墨卿的背说：“那好，小墨若是不想嫁给大哥了，娘一会儿就去告诉你大哥、大嫂一声，省的他们心里也惦记着这事。那小墨这会儿可是想好了要嫁给谁，是不是还是觉得云安不错啊？娘也觉得这孩子挺好，原本给你订的亲事也是他，要不过几日把吕家兄弟喊来，咱们再商量商量，你若是嫁给云安最好，倒是能把两家的脸面都圆上呢。”
  
  墨卿叹口气说：“娘，小墨一定就要这么快嫁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我现在还没想好呢。”
  
  “小墨啊，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辰，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也就该嫁人了，最多再等个一年，再晚些就过了婚配的最好年纪，怕是连婆家也不好找了呢，再说，云安也未必愿意一直等着你啊。”
  
  “娘。”墨卿撒娇地喊道。
  
  赵夫人无奈地叹气：“好吧，你再想想，再想想。”
  
  
  
  
  
  第55章 第 55 章
  赵夫人去和姚子润夫妻说了墨卿想要等些日子，也许这桩婚事也是不了了之了。语气里有些歉意和无奈，姚子润倒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说，当初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明所以的类似于向往的情绪，但是内心深处更多的其实还是不知所措。他拿捏不好对待墨卿的态度，如何从一个大哥变成夫君，这让他觉得尴尬，甚至是一种亵渎。如今赵夫人这么说了，他淡淡失落之外，其实还是由衷地高兴的。墨卿若是真愿意走出这场执迷不悟，他是最为欣慰的。这样，他便既对得起赵家和墨卿，也不会辜负李亦陶了。
  
  与墨卿此生无缘是心底早就明白的认知，虽然有了这样的反复，姚子润亦是更希望墨卿已经想通，不再执念于他。他愿意永远做她的大哥，守着她，护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幸福，那便也是他的幸福了。而他自己有李亦陶，又有了拓儿，这一世一切已经很圆满，若有遗憾也不是今生可以弥补的了。
  
  李亦陶有些小小的失望，却也并不挂心，墨卿嫁过来她欢迎，墨卿不愿意嫁过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只要姚子润能开心，一切都不重要。
  
  
  吕云安一早便拿着两份礼物发呆，要出门时，吕云谦从他手里拿走大的那只盒子放在一边，便推着他上马车。吕云安疑惑地看着他：“大哥，那是给小墨备好的新婚礼物，怎么不带着？”
  
  吕云谦略有些意味深长地冲着吕云安一笑：“那个不用带着了，墨卿短时间之内不会成亲了。”
  
  “啊？”吕云安一头雾水地上了马车，眼巴巴地等着大哥接着说下去，吕云谦却一直微笑不语地看着他。半晌，吕云安也只好叹口气，不再追问什么。
  
  
  墨卿只觉得跟娘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似乎无限的轻松，甩脱了多年来的一个桎酷，虽然有些小小的茫然，却又有种全然解脱的感觉。
  
  吕家兄弟俩到的时候，便看见墨卿正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笑意迷蒙地看着天，似乎有着说不尽的舒坦。吕云安看的有些痴，好久才出声说：“小墨好像许久没有这么由衷地笑过了。”
  
  墨卿听见声音回了神，对着兄弟俩莞尔一笑，亲昵地伸出手对吕云安说道：“云安哥哥，是不是又给我送礼物来了，每年你都是第一个。”
  
  吕云安对着墨卿做了个鬼脸，把手里的锦盒递了过去：“这是我跟大哥一起给你选的。“
  
  墨卿接过来对着吕云谦也是一笑：“那也谢谢云谦哥哥了。”
  
  三个人一起说了会儿话，吕云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墨，你不嫁给你大哥了吗？”
  
  墨卿笑得甚是轻松：“是呀，不嫁了，我觉得大哥还是做我的大哥最好。”
  
  吕云安的眸子里瞬间亮了一下问：“永远都不嫁了，还是这几日先不嫁？”
  
  “就让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吧。”墨卿舒展着坐了半天有些酸软的腰肢，站起了身。眼神坦然清澈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吕云安听罢憨憨地一笑，吕云谦的眼睛里则是闪过一丝释然和欣慰。
  
  赵越泽听说吕家兄弟来了，一会儿也跑了过来，见面没说两句话，便跟着吕云安打闹开来，美其名曰，新请了教功夫的师父，要跟云安哥过过招。留下墨卿和吕云谦站在一边淡淡地笑着看着那俩如今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人，还跟孩子似的打成一团。
  
  墨卿轻声地跟吕云谦说：“云谦哥哥，昨天忘了把斗篷还给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若是方便，我拿给你。”
  
  吕云谦点点头，眼睛仍看着那小哥俩互相挥着拳头逗弄，淡然地开口问：“你娘和你大哥没说你吗？又是这样出尔反尔。”
  
  墨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娘说，只要我开心就好，大哥我还没有见到，但是我猜，他该是如释重负的，我缠了这么多年，他怕是早就烦了。”
  
  “不会的，小墨，姚大哥也跟你娘一样，一心只想着你高兴，又怎么会烦你。”
  
  “云谦哥哥，我是不是个人让人很讨厌的人，总是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也不想别人的感受，这些年来，只知道给家里人找麻烦。”
  
  吕云谦的眼神扫过墨卿有点苦恼的小脸，眸子里带着一缕暖意，语气却有些严肃地说：“小墨呀，你以前的确是太顽劣了些，不过你现在长大了能想明白也算难得，你要记得，不能再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