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样流淌的平而河

第15章


  思宇送完思弈回来,心情沉重,有谁经历这场浩劫后还能变得宽容仁爱?他突然很想念龙州想念平岭屯,那里多多少少还比这儿单纯,想着看见阳台上的那盆小叶榕,一时之间平而河浩浩荡荡的河水浮现在眼前,他走过去摘了一片叶子,扶去叶面上的尘埃放在唇边吹,育德,此刻你也在吹笛吗?以前的音韵不自觉地在双唇和叶片间颤动,凑出优美的乐章,引得屋外树枝上的小鸟也飞到窗台前跳跃啁啾,正在伤怀忘我处,韵月拿着一块布料进来在他面前抖开:“好看吗?思宇,我准备拿它来做条裙子。”
  思宇一怔,停止吹奏从唇边拿下木叶,看了看她微隆的腹部说:“做了现在穿吗?”
  韵月道:“哪能,做孕妇装不浪费吗?多好的面料啊!我以前的尺码都有着的,做了放着以后穿。”
  思宇道:“韵月,又和大娘逛街了吧,你怀着身孕小心点,别整天东奔西跑的。”
  韵月毫不在乎:“我知道,大娘说我唱歌好听,凭着我这副好嗓音,不愁日后没有工作。”
  “哦,是嘛,那就好。”思宇说着进房间去在书桌前坐下,拿了一本书翻开。
  韵月见他淡淡的样子心中来气,又看书了,心里哼了声道:“你成天就只会看书吗?头发都白了还看书,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这个样子。”
  这话让思宇怒从心头起,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想想忍住了,没必要跟她理论由她去吧,便又低头看书。
  韵月见他这样子,数落了两句,就摆弄她的衣料去了。
  凤音正给病人听音把脉,刘倓进来说:“凤音,今天病人多吗?”
  凤音道:“不多,就这两个。”
  刘倓道:“今天开会,替人看完病了过去听听。”
  凤音道:“哦,姐夫,今天会议蛮重要的吧?我见乡政府来了很多人。”
  刘倓道:“是啊,各村屯的支书、队长都来了,在这儿先给他们开了,回去他们再召集各户人家开会,把任务落实下去。你忙吧,我过办公室去准备一下。”说完便出去了。
  凤音给病人看完病开了药,就过乡政府来,见乡府大院乌压压地坐满了人,便在最后面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书记在台上慷慨陈词,讲的是土改的问题和传达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的重要内容,村公社要取消了,分产分田到户,实行承包责任制。
  凤音听得心咚咚直跳:天啊,变天了!太阳出来了。
  傍晚,凤音回到安平屯,见屯里的人们特别兴奋,大家在田边地头、屋前路上碰面都在议论纷纷,队长连夜召集屯里的人开会,凤音心里却有隐隐的不安,人们的情绪太热了,象烧红了的锅头碰着了都会烫手起泡。
   
第十节 天地一新创业忙
  三年军营生活结束了,大家心中有太多的依恋和不舍,与战友们挥泪告别,此地将成追忆,再见!铭昌和明诚不住地挥手说。军营渐渐远了,车越驶近龙州,铭昌和明诚之间的话就越来越少,近乡情怯啊。下车时已是傍晚,从渡敏过了河熟悉的乡土气息就扑面而来,两人的眼眶不禁有些湿了,这是杉树岭吧,陪伴他们成长的杉树岭象当年他们离开时一样郁郁葱葱,汭溪在坡脚下潺潺流淌。终于到家了,到家的感觉真好。
  收晚工后人们纷纷到菜地浇水施肥、锄地松土,有的在溪边洗衣洗澡,忽见铭昌和明诚风尘仆仆地来,都惊喜地道:“呀,这不是铭昌和明诚吗?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各位大叔大婶好!”铭昌和明诚都笑说。
  许大妈正在屋前把晾在衣杆上的衣服一件件收进篮子里,忽见一个穿着绿军服的人正朝她这里走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再看,惊喜道:“铭昌,儿呀,你回来了。”
  铭昌紧走几步到母亲跟前说:“阿妈,您------您都好吧?”
  “好,好!”许大妈用衣袖悄悄地抹了抹眼角说。
  铭昌急切地问:“凤音呢?晓梅呢?”
  “凤音一早就给人看去了,不没回来,晓梅在屋里呢。”许大妈说着把篮子挂在木桩上,一边小跑进屋里一边叫道:“晓梅,晓梅呀,来来,奶奶抱哦,看看谁来了。”
  晓梅只顾着和哥哥姐姐玩,并没有应她奶奶,铭昌和母亲走进屋里,只见许阜玉亭和邻里的几个小孩正在把用稻草编做的草凳排成一长排坐在上面玩火车,许阜坐在前头抓着凳子说:“我是火车头,呜——,开车啰!”
  晓梅和玉亭坐在中间扭着头前面看看后面看看说:“哥哥,车怎么不动呀?”忽然看见一个陌生人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小孩们都愣了,排排坐在凳子上看着铭昌。许大妈过去抱起晓梅到铭昌跟前说:“晓梅,这是爸爸,爸爸回来啰,快叫爸爸啊。”晓梅却“哇”地一声哭起来,死劲往奶奶怀里钻。
  铭昌把肩上的袋子都放下来,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糖果来分发给孩子们,愣着的一群孩子这才活跃起来,这个说我这颗糖好吃那个说我的这颗多好。
  铭昌伸着双手要从阿妈怀里抱过晓梅,晓梅却挣扎着怎么也不肯抱,铭昌又从包里拿出糖果和新衣哄了好久,她这才让铭昌抱了,吮着糖偎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这时只见周大妈从门口进来说:“阿婶,之羽在这儿吗?”
  许大妈道:“在呀,之羽,奶奶来叫啦。”
  周大妈拉起之羽说:“爸爸回来了,爸爸在找你哪,跟奶奶回去啊。”说着牵着之羽的手向门口走,晓梅见之羽过来忙从铭昌的怀里直起身子,把手中的糖递向之羽说:“哥,糖。”
  之羽停住脚向她摆手:“不要,不要。”又把自己手里的糖放进她手里说:“妹妹,给你,拿着。”
  周大妈看着两个孩子好一会,才抱起之羽对铭昌说:“你们两个丢下老婆孩子一去就是三年,看着孩子我就心疼,你们以后要做什么对不起凤音和小卉的,大妈拿棍子揍。”
  铭昌抱着女儿道:“要真那样,大妈您尽管揍,我们决不言声。”
  周大妈长叹一声,抱起之羽回家了。
  凤音一整天总觉得眼皮老跳,今天这位病人卧床多年又住得太远,她看完病走回来时还只远远望见安平屯天就已经蒙蒙黑了,好在有平安陪着,平安一会在她前面一会在她后面跑,跑几步就对着路旁吠两声,凤音一心惦记着女儿,见天黑了便由快步走变成小跑。
  许大妈劏了只鸡,见凤音没回来大人们都没心思端碗,小孩子们可不管,见有菜端了碗围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青莲抱着五个月的许辰杲一边喂奶一边看许阜、玉亭和晓梅吃饭,铭昌见晓梅吃完饭便抱起她说到外面看看。青莲在后面喊:“二弟,天黑了拿个手电。”
  铭昌哦地应了声,却哪里还有心思去找手电,抱着晓梅一径出来,刚到门口咏昌把手电递到他跟前说:“拿着,也不谦天黑抱着孩子。”
  铭昌接过手电说:“谢谢大哥!”一路往屯脚下走一路想:凤音去哪个屯子呢?回来了吗?现在走到哪儿了?
  父女俩刚到汭溪的小桥边,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狂吠声,晓梅向前伸开双手喊:“妈妈——!”就见迎面窜来一只大黑狗冲着铭昌狂吠,凤音紧跟在后面喊:“平安,别乱咬人,回来!”平安绕着铭昌嗅了嗅,又轻吠着折回凤音身边。
  铭昌不打手电,在黑暗中极目前看,妻子久违的声音啊,终于听到了!铭昌的眼眶一下子湿了,哑声喊道:“凤音。”
  凤音怔了,谁在喊她?梦里响彻多少回的声音,是——铭哥回来了吗?
  晓梅在铭昌怀里努力朝前伸着身子喊:妈妈——。女儿的声音,是铭哥回来了!凤音跑得一身热汗,此时喜极而泣:“你------铭哥,你回来了。”
  铭昌深情地看着她:“嗯,妹妹,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你一个人走夜路多让人担心啊。”
  晓梅在铭昌怀里挣着要妈妈抱,凤音从丈夫手里接过孩子,说:“习惯了,况且平安机灵得很,放心吧。”
  铭昌拿过她肩上的药箱挎在肩上,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说:“走吧,家里人在等你吃饭呢。”
  平安跟在凤音身边,凤音把晓梅抱下来一点点,一边走一边和她脸贴脸地亲亲,晓梅被逗得咯咯直笑。
  陈思宇把儿子抱到膝上,指着桌上的一幅图画说:“看,这画好看吗?”
  儿子指着画上说:“好看,这是河,这两边是竹子。”
  “嗯。”思宇道,“孩子,这是咱们老家的河,爸爸以前就住在这河边的村庄里,那里的风景美极了。”
  “真的,爸爸,那你带我回去看看吧。”儿子转过脸来兴奋地对他说。
  “噢,现在还不能,等你和妹妹大一点,爸爸带你们一起去。”他无奈地叹道。是啊,他太想回去了,连作梦都想着回去,可他的事情太多了,来到这里之后他又要上班又要上夜大又准备考研,之间还尝试着写作,连陪孩子的时间都少得那么可怜,他抱紧了儿子在心里说:孩子,爸爸对不住你,以后一定好好补偿。
  韵月被大伯帮安排在了文工团里,现在女儿心语正在月中,她还休着产后假,但每天早上早起,她还要练一练嗓子,她穿衣行止越来越象城里人了,但在他心中有一个人一直挥之不去,那就是他的小姨妹凤音,那个身上闪烁着金子般光芒的品质的小姨妹,她现在好吗?这是他一生的心事,没有人知道,连育德他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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