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样流淌的平而河

第16章


但这心事放在心里太沉重太压抑,他每每思之泪落,他得想个法子找个方式方法把它说出来,但这不能说决不难说啊,这有违天理伦常。所以他才要写作,哪怕是三年五年一辈子才写成他都写,哦,一辈子写得一本书足够了,他心中最美最真的女子活在他写的书里,这多么好!
  “爸爸,这是什么河呀?你为什么不带我和妹妹去?这是谁画的?是真的吗?”儿子听说不能带他回去失望地嘟着嘴说。
  思宇回过神来慈爱地道:“这是爸爸画的,这条河叫平而河,河边的屯子叫平岭屯,所以爸爸才给你起个乳名叫平平啊,爸爸现在太忙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
  平平扑地从他膝盖上跳下,一边跑出房间一边冲他扮鬼脸:“爸爸总是说再说再说,平平以后不信爸爸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又翻开书本看起来。
  小卉扛着长柄柴刀和锄头走上临凤岭,终于分产分田到户,可以自由开荒了,但愿是她第一个上临凤岭来开荒的,那样她就可以多占点地方。她早就看上临凤岭的地,多好的地呀,坡下有小涧坡下土地肥沃,生产队时怕抓“封资修”谁都不敢开垦一块荒地,这岭就一直荒着,她早就想好了,临凤岭开出来后不种木薯、地菠萝只种果树,前几年她偷偷种下的黑榄角和山黄皮已有一人多高了,虽只有五棵却在孑孑屹立。才刚到岭上就听到有人唰唰地刈草声,她一惊莫非有人抢先了,走近一看却是凤音,她二话没说放下锄头就抢起柴刀唰唰唰地帮她割草伐树,凤音听见旁边有声音忙扭过头来,见是小卉说:“小卉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小卉一边忙着删草一边道:“刚刚啊,你只顾低头做工怎会知道,现在最多也是七点多,你几点钟来呀?这么早。”
  “六点钟,我打算今天早上删完这一面坡,所以来快点。小卉姐,我知道你惦着这面坡好久了,我只删这一面坡,不删到你种树的那一面。”
  小卉笑道:“你说这样的话咱们之间不就见外了嘛,你要做得尽管把这面坡的草都删完了都行。”
  凤音道:“哪做得那么多呀,那岂不把我累坏了,况且我也不是那种只贪多不顾姐妹情的人。”
  小卉道:“你打算种什么?”
  凤音充满憧憬地说:“我要种龙眼、沙田柚和板栗,让这些果树陪着晓梅一起长大,到时候果树升高了挂果了,晓梅就可以上这儿来摘果子吃。”
  “哎哟,和我想的一样。”小卉说,“我还想在这里起一间小屋兼养鸡、鹅,到时候咱们在这里守果树就在伴了。”
  “小卉姐,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能行,我就开个三四亩,每到下班或休息日来这里劳动一下,让晓梅和玉亭他们也象别人一样有一片果园。”凤音说。
  小卉道:“要开荒就开多点,只开三四亩不浪费气力嘛,把你那面坡的那一大片都开完了,和我的连在一起中间隔一条道,这样咱们一来有伴二来也不怕别人中间插进来。”
  凤音恍然道:“好哇!小卉姐,我就把这面坡的杂树丛都删了,晓梅见有这么大的果园多高兴啊。嗳,你带锄头来做什么?”
  “我想咱们开这么大的一片荒坡一定有山薯,见到了就挖回去,如果你要用就过来拿。凤音,我就忙我去了,你别太累着自己。”
  凤音道:“去吧,小卉姐。”
  小卉一边走一边挥刀砍开一条路通到她原先种黑榄角树的地方,把果树周围的杂草都砍倒,这才甩开膀子除草开荒,她把大树都留着固水土,把那些短树丛和杂草全都砍了。
  山野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卉和凤音伐木的声音,平安在伐倒的树枝和草叶上跑来跑去,这儿嗅嗅那儿刨刨偶尔叫一两声。太阳渐渐高了,凤音甩了把汗把长柄柴刀靠在一棵大树杆上,从树枝上摘下水壶喝了两口又挂回去,又从树上取下袋子向小卉走去,边走边说:“小卉姐,都中午了,休息一下吧,我带了饭来,你来和我一起吃吧。”说着把袋子挂在小卉身后的大树上,把砍下的杂草树枝放到树底下堆成一堆,用手在上面压了压,这才拿了袋子坐下来打开,把用芭蕉叶包着的饭拿出来,向小卉喊道:“小卉姐,快来呀!”
  小卉一边应着一边向她走来,把柴刀靠在树杆上说:“我也带了饭来,你等等我去拿来。”
  小卉到坡下的一棵树上去取袋子,回凤音旁边坐下,凤音把两块饭坨子扔给平安,便和小卉一起吃饭,两人吃完了坐在树底下聊天,就见铭昌和明诚找来,说:“你们吃午饭了没?怎么不回去?”
  凤音道:“吃过了,我们带饭来的,我们姐儿俩难得有时间在一起做工,想下午再做一会到傍晚才回去。”
  铭昌和明诚道:“你们啊,做工都不肯歇想把自己累坏吗?好了,你们坐着吧,我们来。”说着各自拿了长柄柴刀到短树前唰唰地删草。
  小卉拿了锄头对凤音说:“凤音来,咱们找山薯去。”
  十一月的山薯藤已枯萎,不过顺着枯藤找到根部挖下去,就会挖到又肥又多肉的山薯,她们不知道山薯有多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只知道山薯很好吃很香但也很难挖,小卉都挖了蛮深的坑都还没见到山薯的底部,山薯象根杆子似的只竖着往下长绝不横着长,小卉停住锄头弯腰看坑,叹气道:“唉,咱们没带钢钎真难挖。”
  凤音蹲下身握住有三根手指粗的山薯轻轻地摇着小心往上拨:“行了,小卉姐,可以拨上来了。”
  铭昌和明诚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人挖山薯真象小孩子。
  育德站在宿舍门口望着校门外的大榕树,榕树就是容易长,即使在乱石从中也长得枝繁叶茂,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它都能找到养分让自己活下去,就象钟其鸣。他的目光投向校园最边角的那间小仓房,那小房里尽堆着些烂桌椅,就在三年前,他到小仓房想找张好些的椅子来修修后用,却发现一张桌底下有人走过的痕迹,透过层层叠叠缺胳膊断腿的桌椅中间,他发现最靠里的墙角竟清出了一个小空间,里面隐约有人影,他正想认真看清楚些,哪知里面的人也发现了他,透过桌椅投向他的目光充满敌意,他一惊:钟其鸣!这时有人向这儿走来的脚步声,他急忙从旁边抓过一把缺脚的椅子哐地一声塞进那张桌子下,并在那串脚印上走来走去,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地找东西。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进来说:“赵老师,你在这儿干什么?”
  育德忙笑道:“噢?哦,我想找张好点的椅子拿去修好了用。”
  学生哦了声转身正要走,育德见他手里捧着一叠书,忙说:“这是什么书啊?你要拿到哪里去?”
  学生轻蔑地哼了声:“这是毒草,我要拿去烧掉。”
  育德连忙道:“那我正好没事,我帮你烧吧。”
  学生本来就孩子天性,听他这么说便将书递给他,还一再说:你一定要把它烧了噢。
  育德连连点头说:“好好,一定一定。”
  学生小跑着走了,育德往房角里看了一眼,见从一层层烂桌椅之间投过来的目光满含泪花。育德轻轻掩上门出来,见他手里的那叠“毒草”中竟有一本《三国志》,他四处看看没人趁机将两本书藏了,才装模作样拿那叠书到屋边去烧,背地里却为那被烧掉的书心疼不已。
  昨天钟其鸣来向他辞行,言谈中问他今后的打算,他笑笑说:“我是个本分守诚的人,不想大显大贵,只想好好教书让孩子们学到更多的知识。”
  钟其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育德,说得好。经过这翻风浪后能有几个还有你这样平静的心情,你就好好地教书吧,好好地吹你的笛练你的字,我还会来看你的,我们还会见面,珍重!”
  “珍重!”育德说。
  都走了,这里好象平静甚至平凡了,平凡也有平凡的好,他要教育孩子们要有榕树一样的品格,能活着并且活下去也是一种胜利。
  
第一节 平而水涨咏《洛神》
  凤音和小卉种在临凤岭上果树一天比一天长高也一天比一天增多,晓梅和之羽也上学了,凤音是这儿方圆百里最受人尊敬的医生。
  端午节过后,暴雨阵雨连接不断,江河空前暴满,连平日温驯的汭溪都翻腾着混浊的浪花奔流,老人们柱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着倾泻的雨水叹道:“天河决堤了?这雨怎么下个不停啊?”
  孟雨从厅堂进厨房过凤音娘家的厨房来,又到厅堂过自己家里来,凤音阿妈看着她奇怪地问:“孟雨呀,你在找什么东西吗?有什么不见了?”
  孟雨道:“没有什么,大娘,我就觉得心里慌得很。”
  “哦,出什么事了,孩子?”
  孟雨道:“没什么,就是挺想见凤音的。”
  正说着,只见屯里年纪最长的祖爷披着雨衣进来,孟雨和凤音阿妈忙让坐,老人坐下说:“我活了八十三岁了,头回见到这么大的雨,平而河真怪,一直向两边涨啊涨,象在向咱们伸手要人似的。”
  孟雨打了个寒战:“祖爷,您这话挺吓人的,可咱们屯的姑娘已经嫁得差不多了,特别突出的还有谁呀?”
  祖爷道:“只要是吃咱们杨家屯的米长大的,无论嫁到哪儿去得多远,都还是咱杨家屯的女儿,凤音近段时间来过吗?”
  凤音阿妈道:“好久没来了,忙。”
  祖爷叹道:“那孩子从小就那么喜欢水,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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