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坟

不明快，不鲜活，不宁静也不温暖的地方。雨来了，还没有下到地面就被蒸发，还没有准备就结局的事情，刚刚睁开眼就变黑的天。说不出的窒息感。
    世界上总有一两只气球不会突然地爆裂。红色或是蓝色的气球。
    然而，拿在敏赫手里的那只红色气球似乎因为飞得太高，承受不住压力，爆炸了。敏赫想要看着它飞得更高，仰着头看着它，使劲儿的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却找不到它的踪迹。
    大风从遥不知远近的天际吹来，一瞬间卷走了所有的温度，冰川世纪般的寒冷。他被自己的兄弟伤得浑身是血。似乎一切都那么难以过去了。
    公寓里，敏赫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允贤习惯阅读的经济杂志，眼睛渐渐地模糊起来。
    窗帘将屋子掩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一丝光线，屋子里的灯全部关着，大厅暗得到近乎完全看不到东西。
    JoJo在医院里照顾着允贤，采儿被在旭带回家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尹寒在公寓和医院之间穿梭着。
    “你是猫头鹰么？真是的，搞得这么暗干嘛呀？”尹寒走进公寓拉开了紧闭已久的窗帘，“怎么暖气也不开啊？你不冷啊你！”
    尹寒找来遥控器打开了暖气，“听说你请假一个周？”他边收拾着一地的狼藉，边不停的说话。
    被鲜血封锁的心，刺痛的感觉让他忘记要怎么开口说话。
    “你是失恋了。还是死了亲人啊你！这么沉默着是你的风格么？”尹寒有些着急了，语气自然重了起来。他把把敏赫身边的抱枕丢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做到他身边。
    “你这样折磨的始终是你自己！你和允贤怎么都这样呢。允贤无法开口的原因是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久？他是在浪费我对他的信任。”
    “可是你想过了吗？正是因为你这么信任他，他才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是他真的想要对不起，他会抑郁到现在这样，去医院躺着。他每天都会问‘敏赫怎么都没来过？’他也会问‘采儿怎么也不出现，他们都很忙？’。每当这时候JoJo要怎么回答？她能告诉现在还是很虚弱的允贤真相吗？”
    “可是那可是我的女友啊！”
    “你的女友？允贤有强迫她？生病了，心理上需要更多的安慰和温暖，一时间的意乱，两个人........”
    尹寒叹口气，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怎样说了，“算了，你自己想想吧，你和允贤是几年的兄弟。你们的感情是怎样的。其余的我也不管了。我去医院换换JoJo。她也该回来好好休息下了。”
    看着尹寒离去的背影，敏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他的。从来没有过的无错，从来没有过的混乱，从来没有过的心痛了，从来没有过的矛盾......无数个“从来没有”压得敏赫不得喘息。
    “我该怎么做啊？”
    敏赫望着窗外在冬季依旧一片幽绿的榕树，叶子上不断地落下晶莹剔透的水珠。雨停了吧，它们都经过洗礼了？
    走到窗边继续看着外面，茶几上手机一直响着，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听到。手机屏幕上一次次的跳出“采儿”这两个字。
    等那两个字不再出现的时候，亮着的屏幕上是十多通未接。
    “咚咚！”不知道是谁敲响了公寓的门。
    敏赫迟疑了很久还是去打开了门。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却不是自己不想见到的面孔。
    “我们今天放假，过来给你煮好吃的。”敏洙拎着东西，一脸微笑的进了厨房。
    “敏赫哥啊，你帮忙洗菜好不好？”敏洙穿上围裙出来硬推着还站在门口的敏赫往厨房去。
    “你回去吧，或者去医院看看你哥。”
    “刚刚从医院过来呢。快点把菜洗好，我准备切。不然JoJo姐回来的时候是弄不好的。”敏洙边说着，边有模有样的切着菜。
    “JoJo要回来吃饭？？”
    “嗯嗯。你都不知道JoJo姐憔悴了好多，是为了我哥憔悴的，我得帮她补补。”敏洙说着一脸的自豪。
    “那刚才我开门的时候某人是怎么说的啊？”敏赫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然而他并没有察觉。诚心来缓解敏赫心情的敏洙是乐开花了。
    敏赫感觉到了，被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救活的感觉。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放弃他之前，他被熟悉的世界救走。慢慢地远离陌生的世界，再也不会把自己关在那里，不能呼吸。
    “敏赫？你在厨房？”从医院回来一身疲惫的JoJo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哦，你回来啦。先去洗漱一下吧。等会儿就能吃饭啦！”敏赫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站在门口对着JoJo这么说了一句进去了厨房。
    JoJo很快的进了房间，拨通了尹寒的电话。
    “那家伙怎么了？居然做起饭来。还对着我笑了。不会是我真的疲惫到产生幻觉吧？”
    “呵呵......”
    尹寒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JoJo还是摸不着头脑，拍拍自己的双颊，一脸怀疑的表情，晃悠着脑袋进了浴室。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传闻中很刁蛮的韩国公主敏洙的功劳。当然尹寒的苦口婆心敏赫自然也是听进了心里。
    “晚上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允贤吧！”
    “我有课呢。我先送敏洙回去，然后赶回来上课。”敏赫不动声色的回拒着。
    “嗯。”JoJo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不能理解的扒着饭。
    很多时候，看似已经释怀的心底却仍旧不能放开。那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手的。只是我们都想要做得潇洒，早早地宣布了释怀。
    朴敏洙从敏赫的车上下来。迎面看到了林小锦。她拿着一束海芋站在别墅的大门前，似乎是在等着谁。但是敏洙却不认为是在等她。下过雪的风意外的刺脸。她因为冷而缩着双肩。
    “敏洙？”她眼睛里学着的是喜出望外。
    正要掉头离开的敏赫听见有人叫敏洙也忍不住停了下来，“敏洙，你可以么？”
    “嗯。敏赫哥你先回去吧。敏赫哥再见。”
    他又重新发动引擎，踩着油门很快的消失在路口转角处。敏洙看了看，转过头径直走去。小锦微笑着，等着她走过来。却没有想到敏洙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似乎是没看见自己一般。小锦之前的热情一下子被敏洙的冰冷摧毁了。
    敏洙开了门，准备进去，小锦拉住了她的手，一股冷气从小锦的手传递遍敏洙的身体。
    “干什么？”
    “敏洙，我们和好不行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之前的那些话也是气话。我就知道我这样强的个性会这样......对不起，敏洙！”
    “呵......你这是在做什么，救赎你呢，还是救赎我？”敏洙的话总是带着刺。
    “我是想救赎我们的友情。真的不可以了么？”
    “海芋？”敏洙转头的时候视线落在了那束海芋上面。
    “嗯，我记得你最喜欢海芋，还记得你喜欢炒年糕，还记得你......”
    “够了！”敏洙甩开她的手准备进去。
    小锦却又一次的拉住她，“我不会放任你走远的。”那样毅然绝谈的想要守护那份友情的心幻化成温度传输进敏洙的心。
    她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我还能相信她吗？
    冰冷刺骨的风唰唰的吹着，似乎是想要穿透人的身体一般猛烈。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就这样拉着，站在别墅大门前，画面几乎要定格了。
    “先进去吧。这里冷！”敏洙还是没能做到决绝。她还是妥协了。
    她告诉自己，受过一次伤了，就要学着聪明点，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对人无条件的好。自己当做是朋友的人，指不定是蓄谋着要害死自己的敌人。
    对于再次和好的小锦，她拉起了防线。就像是冬季与春季的界限。只要越过就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她们活得救赎的友情也被笼罩上了这样的微妙的界限变化。
    一直在努力地传达着的歉意，漫布在整个屋子，一直在努力传达着，无论过去多少年，只希望终于有一日全都被理解。都被原谅。
    采儿呆在家里，想了好多。如果敏赫不能原谅自己，那么她将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去另外一个世界，让时间和距离来淡化这一切。
    她也想过自己这一放手兴许再也抓不住，可是比起让彼此痛苦，她宁愿一个人放手，一个人去承受着所有的罪过。
    韩在旭也不想再怪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除了陪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古人的话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特别的有道理。我们不知所错的时候也只能这样笃信着古话，用古话来安慰无措的自己。
    遥远而苍茫的人海里，扶着单车的少年回过头，低低的声音说着，喂，一起走吗？无限漫长的时光里的温柔，无限温柔里的漫长时光。采儿回想着过去，翻着泛黄的旧照片。
    “敏赫，再见！”她合上相册，轻轻地落下一吻，然后紧紧地抱进怀里。泪滴滴落在双腿上。
    “小姐，走吧。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再晚就会误了飞机的。”
    “嗯。”采儿把相册放进床边的抽屉里，站起身留恋着自己的房间，泪水已经连成珠落下。
    在旭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看着车子缓缓地离开。他不去送她，他怕自己会舍不得她走。就这样看着你离开吧。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淡了吧。
    “先去一趟医院。”
    “是，小姐！”
    采儿下车的时候擦去了泪水，努力的撑出微笑走进病房。
    “你终于来啦。允贤问过你好几次了。”JoJo坐在桌子边削着苹果。
    “坐会吧。”尹寒拿着望远镜在病房的窗户边不知道在欣赏着什么。
    允贤躺在床上，看到采儿的时候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采儿很快的过去扶着他，“还是很疼么？”
    “没那么疼了。已经好很多了。”
    “JoJo啊，我看还是请管家派人过来照顾吧，你们......”
    “我的大小姐，那些个佣人照顾我哪儿能放心啊。还是我自己守着吧。反正我们这学期的课程我早就学过了。也不会落下什么的。”
    “嗯。这样也好！那我先走了。”采儿微笑得脸部都要僵硬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病房里的人都诧异的问着。
    “嗯。”采儿最后挤出一个微笑，快步走出了病房。
    走到电梯里的时候，自己的泪早就湿了脸颊。她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心像是挂在被钉子板上一样。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和你们告别，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泪水淹没了她的心，淹没了她眼前的世界。她只想要快点离开，用力地认真地想要逃离这个存在过背叛的变得阴冷黑暗的空间。
    车子驶进了机场高速，她看着路道边的大海，快要到结冰临界点的海面，没有了夏季的呼啸，没有了秋季的翻跃，也没有了春季的温柔，只剩下冬季的凄冷，死亡一般的宁静的海。听不到任何属于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