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主力

“你总要给我想个办法吧，你看我现在活着象死了一样。”邱兰惠放开脚，又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
聋子慌了手脚，他也着急，邱兰惠青春妙龄，就要彻底牺牲在陈腐的封建思想下，虽活着，确是生不如死。
过了一会，聋子结结巴巴地开腔了，“兰惠，不是我不明白你的心，是我现在当红军，居无定所，留下你在这里，你更活不出来呀。”
邱兰惠抬头用泪眼望着聋子：“我听冯指导员说，你们红军里也有女兵，我和杏春都没缠过脚，一天走几十里山路也莫得事，什么活都能干，只要你教我，也能打枪，你看我的手，都是老茧子。”说着将手伸到聋子面前，聋子身子往后一缩，最后还是忍不住，握住了，玩上了这只长着一层薄茧的手。玩着玩着，俩人越靠越近，鼻息也越来越重。
忽然，外面响起张奎打雷一样的声音：“敌人来了。”
邱伯渊被白狗子们押到虬龙洞山下时，窑丁坝的许多老百姓闻信赶来，拉住国民党兵的手，要求放了邱老先生。邱家家族的人更是群情鼎沸，几个辈分较高的长者，痛哭流涕的跪在参谋长脚下求情，连几个老地主、老地主婆也不断地向参谋长打躬作揖，要求放了邱老先生，说这是地方上的学究人物，知名乡绅,你们这样做实在是有辱斯文哪，甚至于几个爱财如命的老地主愿意出钱出粮赎人。参谋长没想到抓了这样一个乡村的腐儒，竟然闹起这么大的风波，一时也犹豫了。
邱伯渊冷峻地站在一旁,想着自己一生,少年时自己意气风发,出外求学,寒窗苦读,不知写秃了多少支毛笔,磨穿了多少砚台,方才谋得一个职位。本想舒展自己的鸿鹄之志，谁知官场黑暗,容不下自己的清高和正直，回乡后，先是土匪洗劫，将他多年在外的积蓄搜括一空，老妻病死后生活艰难，全家沉郁寡欢。红军到黎水后，先是女儿，后是妹子，都跟着红军闹开了，自己虽百般劝说，俩人都不听，大违伦理纲常礼教。但家中终于有了笑声，妹妹、女儿经常在家讲红军的故事，讲虼蚤龙、聋子的传奇。这些，象一股强劲而清新的风，吹进了家里，让自己也开始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其实在心里，邱伯渊也觉得只有跟着红军起事，穷人才有条活路，也就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没深劝。想不到上次挨打的伤刚好，国民党的兵就把自己抓了起来，昨天，又挨了袁副排长一巴掌，这对在官场就不为五斗米折腰，讲究忠孝节义，气节情操的邱伯渊，从心里迸发了绝望的情绪。
争吵中，丁宝全掏出左轮手枪，朝天就是一枪，众人怔住了，他高叫：“哪个龟儿子挡路，我就毙了谁。”说完给袁全明一使脸色，那袁全明从旁边的一个兵的背上，抽出一把雪亮的鬼头刀，向着人群乱舞，口里叫道：“让开，让开。”几个押邱先生的兵，也押着人向前撞。
参谋长站出来说：“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们晓得邱老先生是你们这个地方的名流，但他的妹妹和女儿跟红匪在一起，是事实吧，我们又不是要去枪毙邱老先生，只是要他去带个路，认一下人，喊几句话，就回来，请大家不要误会，大家再阻挡，那就是妨碍军务，是要格杀勿论的哟。”
老实巴交的乡民被几个兵痞弄得糊里糊涂时，袁全明带队闯过了人群，来到虬龙洞侧坡下，袁全明恶狠狠地说：“姓邱的，想不到你在黎水还混得人模狗样的，这么多人给你求情。我给你说，你给我乖乖的带路，打进洞了，老子留你条活路，不然就叫你死在这山崖下。”
邱伯渊也不言语，扶着崖壁就上了那奇险的小道。
跟着的白狗子们躲在邱伯渊身后，边走边叫上了：“洞里的兄弟千万不要开枪，你们看这是谁？”
洞里一阵喧嚷，果然没开枪，白狗子紧扯着邱伯渊先生到了洞口正对面，这里比洞口略低两三米，直线距离只有十来米，可以仰望洞外石台上的情景。邱伯渊停了下来，袁全明和几个匪兵争先恐后地挤在他身后。
邱伯渊叫道：“兰惠、杏春！出来说几句话。”
洞外石台上堆着的乱石堆里，露出邱兰惠哭得泪水滂沱的脸，“哥哥。”
“杏春呢？”
“她没在洞里。”
邱伯渊象雕塑一样伫立在崖壁上：“妹妹，哥哥读了几十年的书，读糊涂了，是哥错了，这个吃人的世道，只有跟着红军，跟着共产党，才有出路，你和杏春就投红军吧！你请那个叫聋子的张玉山长官出来说句话。”
聋子也在石堆上露出头来，叫道：“邱先生。”
邱伯渊说：“叫我一声大哥吧。”
聋子毫不迟疑地叫：“大哥！”
邱伯渊猛然间泪如雨下：“张兄弟，我把妹妹和女儿都托付给你俩叔侄，要得吗？”
聋子：“大哥你放心吧。”
站在他后面的白狗子不耐烦了，推搡着他，他一拂衣袖说道：“你们知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也？”
几个国民党兵怔着时，邱伯渊向洞口扬了扬手，高声叫道“妹妹，妹夫，来世再见。”说完身子一侧，向崖下倒去，如倒下一壁山岳。
邱兰惠肝胆俱裂，冲到岩壁边，高喊：“大哥啊！”嚎啕大哭。
聋子泪流满面，望着崖下，只见在深不可测的崖下，只有几缕袅袅白雾在飘浮。
冯任冲出去，拦腰将邱兰惠抱进洞口，张师也一把抱住聋子，拖曳进乱石堆里。张奎狂吼一声，端着机枪，向在崖壁上往后梭巡的敌人扫射，杨主席、刘惠邦等人也冲出洞来，向敌人射击。
那作恶多端的袁全明再也没逃脱，被冯任几枪打在背上，象一个皮球一样滚下了崖，摔死了。他私吞的那四两鸦片烟土，藏在他尸体的怀里，被两只吃腐肉的穿山甲吃了，两只穿山甲中毒死了，随后穿山甲的两个小仔也饿死了。
 
   第十五章  红三连十路埋伏 [本章字数：6846 最新更新时间：2011-12-01 17: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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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红三连十路埋伏
白狗子魂飞胆丧
孙参谋长想不到这次又是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打进洞去，反而丢了近一排人马。看了看在旁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丁宝全，孙参谋长叹了口气，下令：严密封锁虬龙洞，昼夜巡逻，严防人员进出，一只麻雀也不让飞进去，一定要把洞围死，把洞里红军困死、饿死。黎水镇九溪十八坝的团防、清乡队也要严密防范。向黎水摊派军粮，按人头摊派征收“军装费、子弹费、草鞋钱”，不给的就派兵上门加倍收取。
命令下去，黎水顿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许多穷苦人家交不上粮、缴不了款，只好离乡背井的逃难，更多的人到处找红军，要闹革命。
黎水镇上、狮子坝、窑丁坝的乡绅和佃户们这次联合了起来，将邱家人从山谷里搜找回来的邱伯渊老先生的遗体装殓后，按当地最高丧事规格，请了八副锣鼓班子，给他坐了夜，四乡私塾的先生送的挽联祭词挂了满屋。邱先生的弟子依照“事师如父”的古训，给邱先生披麻戴孝当了孝子，加上邱家本家子侄辈披麻戴孝的，孝子比当地任何老人死了都多，引得一些送葬的老人一阵嘘唏。抬灵用的是锈着龙纹的龙杠，遗体葬在邱先生屋后的松林里的一个高台上。依当地风俗，三天后，邱家老人带本家后生们去上坟，发现坟头上放着一个用松柏枝扎成的花圈，上面落款是妹妹邱兰惠、妹夫张玉山、孝女邱杏春，孝婿张如龙，邱家人这下明白本家二女真的嫁给了红军。老人们见了辛酸，后生们闹着要去找姑爷、姐夫什么的投红军。几个老人劝了劝，可黑暗的现实，那经得住年轻人几个质问？顿时语塞。
邱家人上坟后的第二天，驻守在黎水镇上那一个排，当晚被人摸了哨，死了三个，都是被刀捅死的，死状极惨，丢了三支步枪。睡在镇公所的兵被外面的响声惊起，四下搜索时，突然飞来一棵手榴弹，将一个班长炸断了腿。
孙参谋长从围困虬龙洞阵地上抽调了一个排，加强了黎水镇上的警戒，这样围困虬龙洞的就只有一百来人了。
连续两天，孙参谋长接到清乡队的报告，附近出现了数股红军，每股都有近百人，武器很杂。可以看见有的山头上旗帜招展，似乎有大队的红军在周围，孙参谋长有些慌了，同丁宝全和两个连长商量，大家都指望丁宝全提出撤围，但丁宝全因父母大仇没报，有些不愿，加上怕大哥丁宝田责骂，不敢开口说撤退。众人一筹莫展。
孙参谋长下令：各连加强戒备，作好随时作战准备。派人速回黔江，向团长报告，要求增兵。调各清乡队来加强围困的力量。黎水镇上只留下一个班由一个排长带着守卫，其他的到狮子坝来加强防卫。
可这次清乡队来的人寥寥无几，有的说红军闹得厉害，要守家。有的说家里人不让。更有一个地主的儿子带清乡队来，梗着脖子说：你们连邱老先生都要杀，家族里的老人不让来，只来了这几个人，要就要，不要回去。
孙参谋长晓得要坏事。悄悄地给两个连长作了部署。
黎水镇上的那一个排和两个班调到虬龙洞来的第二天晚上，黎水被红军占领了，留守的那个国民党兵班长，早就见事不对，带着手下就向虬龙洞方向撤退，可红军没让他撤出来，大部分死在撤退途中。
天明后，孙参谋长亲带一个连去反攻黎水镇，可沿途受到红军冷枪冷炮的阻击，折了好几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