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第13章


  
  “但不致于致命。毕竟她是蛛人,她是命久。”上官任颐望着群山,阵鸟从树林惊起,一个黄衣女子快速奔跑着。难得上官任颐脸上浮现出一丝女人的柔情,“小关又在胡闹了。”
  
  
  
  
  
  
  
  
  
  
  第11章 第十章 谁是独活
  谷内的气氛从那日开始变得异常沉重,大大小小的蜘蛛聚会在严密地讨论着什么。就连那大片大片的黑色蛛花,此刻也似失去了活力,暗淡无光,闭目下垂。
  
  花人打开门,眼眶四周浓黑,一夜未眠。门口的两个男子居然在对剑,只见月华、情蛛光辉相映,丝毫不放松。怀素一脸漠然,缓慢地变化着招式,但是招招致命,威力无比。山海一手快步舞剑,一手背在腰间,略显吃力。剑光灵闪,杀气十足,一个眨眼,月华挥过一阵寒风,山海展臂腾空,稳稳地一剑旋下,直刺怀素喉中,怀素冷冷转身,情蛛滑空。两种不同的剑法,此刻看不出强弱之差,仿佛在做的只是交谈,可一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内讧?”花人有些生气,怒问。
  
  山海迅速躲过一剑,道,“不是!”
  
  “姐姐身体还没好,你们居然在这里做这种事!”花人的眼泪又要出来了,说完就袖间一股银丝抽出。两个男子乖乖就擒,山海苦笑:“小丫头,我们其实只是玩玩。”
  
  “玩玩?”花人仍旧很生气。
  
  “我们怎么会是玩玩?”怀素开口,淡淡道,“那地上最后一坛酒归谁?”
  
  花人更为生气,勒紧婵娟丝,山海无奈,好像是理亏。回头看一脸漠然的怀素,更是无奈。看来又是要耍无赖了:“你别听怀素乱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其实只是早上起得太早,无事生非而已。”
  
  “我从不无事生非。”怀素那边倒是心悠气畅地和山海唱反调。
  
  “对,我们有事,我们在思考怎么救你姐姐。而……酒可以促进思考,于是……我们在争最后一坛酒。”山海急急解释道,这谎实在有些蹩脚。
  
  丝又收回了,花人一脸疲倦,没说什么。
  
  “她怎么样了?”怀素问。
  
  花人叹气,怀素也叹气,山海没说什么。抬眼望,竹林的天又开始红了,朝总比夕有希望。看着觉得心中暖意泛开,山海的傻意又愣头愣脑地话出:“心里有一种肯定。”
  花人不解,“什么肯定?”
  
  “不知道。只是觉得,怀素,你觉得?”
  
  “杀戮和希望同时破晓而出。”怀素闭目,享受这一时的安宁。
  
  山海认同地浅笑。
  
  命久在翌日的黄昏醒来,还未起身便开眼瞪着床幕,悠悠念到:我族乃情蛛,因情而被赐七窍玲珑心,得以成人,又称蛛人。集天地之灵气,非凡于人间。却遭世人嫉妒……
  花人诧异地看着起床便喃喃自语的姐姐,心中好不慌张。起身跑到屋外,便找山海。“海哥哥,姐姐醒了!”
  
  山海拾起地上的情蛛剑,便匆匆赶到命久的房间,却见那怀素早已先人一步,将满脸泪痕的命久拥在怀中,刹那心酸泛起,打翻的醋味逼得他脸色不佳,可命久的眼泪更让人心疼,他只得低声问道:“怀素,如何?”
  
  “明天我们离开。”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花人坐在床边,抚着凌乱的青丝,只觉得姐姐此刻的眼神伤心欲绝。
  
  命久摇头,在床幕上翻动着,喃喃地念叨:他死了,他死了……
  
  “谁死了?”花人又问。
  
  “独活……独活……”命久的嗓音颤抖着,脸色苍白,眼看着视界里的每个人慢慢模糊,四望,“我不恨他,我不恨他了……别带走他,别带走他。”
  
  “独活,独活是谁?”
  
  命久似乎并未听到山海所说,一把抓住山海的袖子,满脸慌张得想一个无助的小孩,“你别带走他,好不好,你别带走他……”
  
  山海想安慰,却不知安慰什么。“命久,我什么都没带走啊。”
  
  “那他去哪里了?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离我而去,你骗我!”命久又转身缩在了被子里,“我要等他。”
  
  “命久,你先冷静,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怀素皱眉问道。
  
  “发生了什么?”忽而,她清醒万分,语气冷淡:“你们出去吧。”
  
  那暗色的脸在床幕中像是定住的石像,盯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看着一个古怪的东西。将左手轻轻搭在右手上,指尖交叉,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都静止不动了。
  
  “独活。”这一声轻柔似情人般的呢喃,让床边担心的三个人一愣,不敢吱声。
  
  “你们出去吧,我要静静。”她仍旧盯着自己的手。
  
  山海隐隐中意识到独活便是那个秋千背后的男人,轻轻地推着命久一朝又一夕。他虽不懂,但是也明白此刻的命久已经不起太多的刺激,他唤道:“花人,我们出去。”
  
  怀素却没有动身。立在一边,轻声说道:“我陪陪你。”
  
  命久低低垂着脑袋,久病成积,早已不堪重负。为了维护结界,为了维护自己心爱的梦,她已承担太多,而如今所有的爱恨都被时间淹没,该恨的人早已不恨,只剩下叹惜的爱意。在滚滚红尘中,情蛛的长长的命运,只剩下荒灭的大地,我族乃情蛛,因情而被赐七窍玲珑心,这七窍玲珑心究竟是上天对我族的爱护,还是一种变相的惩罚?!请让我知道!
  
  命久只觉得多年积怨难以抒发,慌乱、矛盾、苦痛,融汇在一起,湿了往常的冷静落寞,不知过了多久,那缩在角落的人儿幽幽叹道:“韶华,我怕。”
  
  “我知道。”怀素低语,他也怕。怕一个不小心,他百年守护的东西就这么被人夺走,毫不费力。
  
  “花人不适宜远门,她的身体……”
  
  “我会解决。”怀素一口应下,没顾后果。
  
  “不行!”命久语气坚决,“你不可以坏了修行!”
  
  “那些无关紧要。”怀素淡淡道。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染满鲜血,这样你的罪孽就重了。”命久叹道,“而我早已罪孽深重,不求得道升仙,只望永远陪伴在花人身边,直至她死去。”
  
  “你们两个都会好好的。”怀素应允,有些恼怒她的消极态度。
  
  “不可以……”
  
  命久刚开口,却被截断:“命久,我已经活够了,只希望能够为你做些事。”
  
  怀素的眼神清澈,他不在乎修仙得道,在世间走过这一遭,让他脱胎成为半仙人,虽是常人之躯,却可延年益寿至万年。跋山涉水,探求真理,却从未有一刻有此刻清晰,他不后悔。
  
  命久仍然摇头,她不可以,她答应过另一个人一定会将他送入仙道。
  
  爱一个人每天都会幸福,恨一个人每天都生活在地狱,而命久便是在这两者之间游走。不理她在这个山谷究竟有几寸光阴,只觉得那个他都不曾离开,时不时地出现在她床边,轻柔地拍拍她的脸。
  
  “他不会死的。”命久咬牙,认定一件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他不可能会死。”
  怀素看了眼,不再多安慰,只是理性分析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迈出这一步。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了……”
  
  命久截断,闭眼吞下刚才的失态,深呼吸,“我知道。”来得快也去得快的眼泪,全都藏在了她隐藏的苍白后。那双温柔的手,渐渐消散,成为虚幻。“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怀素伸手,穿过床幕想要握住那指尖,命久却轻轻地缩了一步。
  
  “师父。”
  
  命久一怔,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喊她。那手便被紧紧握住,这份不能阻挡温暖从宽厚的手心传向那芊芊细手。
  
  “独活……师傅他,不会这么容易死。”怀素的安慰咀嚼在口中只觉得苦涩,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喊那个男人。
  
  “谢谢。”停顿了片刻,命久的话依旧淡漠。
  
  怀素说不出口的安慰填满了他的背影,显得哀伤。而命久的眼睛从未离开她的那双手,左手搭在右手上,一幕幕往事得到自由,从心之枷锁里飞出。
  
  门外的山海,山风阵阵带着特殊的蛛花味道,轻微地摇动着庭院中的秋千,凝重的眼神望着内屋,却又不能走进。来回踱步,又停下沉思,问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繁杂的忧愁?独活,独自生活,这个名字带着浓郁的寂寞,好像整个胸腔都来回冲击着与命运抗击的愤怒,却又被一次次的大浪扑回,如同命久一般。
  
  “海哥哥,你认识独活吗?”
  
  山海摇头。
  
  “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要不然姐姐就不会这么为他的死而难过了。”
  
  山海附和,“或许吧。”
  
  “我和姐姐其实已经活了百年多了,从没见姐姐这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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