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丫鬟

「都已经过了好些天了。」
  「怎样？」永宁心中其实清楚他要说什麽，可是她不相信动到胎气的病情可以严重成这样，她不相信全国最好的大夫治不好关茈云。「你不要再跟我说你们没有办法，这不是我要听到的答案，要是她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们的手筋脚筋挑断再丢去喂狗，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关姑娘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孩子也的确是安全地保住了……可是，老臣实在不清楚为什麽姑娘一直没有醒过来，脉象也一直都很虚弱……是不是请跪在外头的尉郎中进来看看会比较好？」
  永宁望向漏窗之外，那个不甘不愿跪在大雨中倔傲又落魄的男人：
  「不行，在他没有觉悟之前我是不会让他进来看关姑娘一眼。」
  「公主，人命不得开玩笑……」杜御医不解为什麽永宁公主这麽坚持，可是碍於身分他们也不能说什麽。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她，治不好还能怪我吗？」
  「如果是看不见的伤口怎麽诊治都没有用……」杜御医怯怯地说著，还真怕丢了脑袋。
  「她会有什麽看不见的伤口？不过就是手臂上和虎口的两道口子之外还能有什麽？」
  「这恐怕只有他才会知道。」
  永宁心疼地看著跪在大雨中浑身湿透的沂梁，她也不想要把事情搞的这麽僵，可是那个尉沂梁就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就算挨了武官好几拳还是不肯低头。
  这两天以来她又陆陆续续去问了沂梁觉悟了没有，刚开始沂梁还会怒气腾腾地对著她破口大骂……最後他就一直默默地低著头不说话也不理人。
  「你这个傻瓜到底在坚持什麽？为什麽男人总是一附自己做的才是对的的样子，低头认错有这麽困难吗？到底有没有决心要和茈云成为夫妻啊？」永宁自己撑了把油纸伞站在二楼空台往下看著沂梁，嘴里不断地碎碎念。
  「永宁公主，尉郎中已经跪在外庭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再淋雨就算是男人也是会倒下的……」杜御医似乎看出永宁的动摇，继续在旁敲边鼓。「再加上他又被打伤好几处，老臣很怕他撑不到公主您大发慈悲心的时候啊！」
  「你一直在我旁边说那麽多废话做什麽？大雨已经很烦了你还一直在旁边碎碎念？」
  「永宁公主，时节虽然已过寒食，但是依旧是冷呀！」
  寒雨浇在伤口上更是雪上加霜。
  「我肚子饿了要去吃点点心，你自己看著办吧！」永宁猛然转过身冷冷地看了御医一眼，拿著油纸伞的娇小身影便消失在门扉之後。
  御医大喜，看来永宁公主并不是那麽不近人情。
  「尉郎中！」杜御医打著油纸伞匆匆跑到外庭来见尉沂梁，而沂梁只是斜眼看了他一下，并没有多做什麽回应：
  「怎麽？又要来教训我了吗？」
  「老臣趁著公主不在才有办法和你说这些……求求你快点认错去见关姑娘，她的状况不太好啊……」杜御医老实地对他禀报著，希望沂梁的态度可以让事情有转圜的馀地。
  沂梁一听到茈云的消息，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茈云怎麽了？什麽叫做她的状况不太好？孩子……没有了吗？」沂梁抓著杜太医的袖襬猛力摇晃，神色苍白又难看。「还是她又头晕？又吐了吗？」
  终於有人愿意透露茈云的消息给他知道，让他涣散的神情又重新回复生气，这几天的担忧全部吐露出来。
  「孩子救回来了，所有外伤都经过了妥善细心的包扎并无大碍；但是……」
  沂梁听到前面悬在半空中的心有了踏实的感觉，杜太医的那句但是又揪紧了他心：
  「但是什麽？不是说茈云没有大碍吗？」
  「外伤没有大碍，但是关姑娘一直没有苏醒脉象也一直很虚弱……老臣们几乎用尽了所有方法，关姑娘没有发烧没有呓语，几乎没有任何异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杜太医语重心长看著沂梁满是伤痕的脸，而沂梁则是越听神色越发沉重。
  「为什麽会这样？我要去见她……」沂梁移动跪了两天的脚，突然的无力让他狼狈地跌趴在湿地之上。
  「老臣给您一句真心话，越是坚持反而越容易失去珍惜的人事物；虽然老臣不知道您和公主之间有什麽过节，但是放下身段道歉认错对任何人都好，就算是为了关姑娘……」
  第16章 无限思量(4/4)
  「永宁，永宁！」沂梁不顾形象地跌跌撞撞至森严紧闭的大门前，用力地垂打著门板。「让我进去，我要见茈云……放我进去。」
  挥舞的力道让衣袖上的雨滴飞溅，溅湿了门上的彩纸。
  他以为，全国最好的太医陪著茈云她不会有任何差错；为什麽在两天後他所得到的消息却是太医没有办法诊治她了？
  到底茈云是伤成什麽样子？
  明明孩子已经保住了，外伤也都渐渐结痂；没有发烧没有呓语几乎没有任何异状，那为什麽不醒来？
  就像前几天茈云犯晕呕吐，明明他特地确定过茈云没有其他问题的，怎麽今天会昏迷不醒呢？
  难道……茈云又瞒著他、又有事情没有跟他说吗？
  「为什麽你老是不相信我？明明你对我保证过你相信我的……云儿，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沂梁这时候才突然惊觉之前永宁对自己说过的话。
  『茈云错在她想太多，自以为什麽都不说是对所有人都好，不告诉大家她有身孕就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想让大家替她担心……连我这个情敌都可以轻易看出她的想法，而你呢？』
  是啊！而他呢？
  永宁口口声声说他错了，这就是他的错吗？
  太过於自负、太自以为是，所以他没有发现茈云不想麻烦别人的心情；他回想著以前两人相处的种种，茈云总是不让他的茶杯见底；下雨天总是会带著毛毯陪自己一起练剑，就怕他著凉；陪他参加科考，给他信心；生病了也不愿说出口怕他担心……
  云儿，我们是夫妻，祸福与共；难道我不够成熟让你没有安全感？让你不愿意对我透露心事吗？
  自以为的温柔，却忽略了她心中真正所想。
  「永宁，我要见你……」不知是不是雨珠落进了沂梁的眼眸，晕染蒙胧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眼前景物。
  「尉郎中！」杜太医和其他在外庭监视著尉沂梁的侍卫武官统统被突然往後倒的他给吓了一跳。
  「不要扶我！我还不能够倒下……」沂梁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坚持要自己站起来。
  湿透了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庞上，觉得自己的心被四分五裂一样地拉扯；他徬徨、无助，心头被挖空了一块毫不踏实。
  「我要是倒下了怎麽给她依靠？」沂梁稳住了不断晃动的视线，一步一步踏上只有五阶的石阶要走回大门前；每走一步就像要掏尽他的力气，心痛伤痛……「我要照顾她一辈子，我不能比她早倒下……」
  话还没说完，小腿胫骨因为体力支撑不住而撞上了石阶。
  为什麽他觉得浑身无力、视线模糊、脑袋像宿醉一般剧烈疼痛？
  沂梁单手撑在湿滑的地上，另外一只手颤抖地揉著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永宁，我要见你……拜托……」
  一句拜托，道尽心中最痛。
  大门发出声响慢慢打开，而开门的就是神情凝重的永宁公主：
  「你何必对我行此大礼？尉郎中。」
  沂梁看到永宁来见他了，手脚并用地爬上石阶抓著她的裙襬：
  「永宁公主，我求你让我见茈云、让我看她一眼……我要把她叫醒，我要带她回家……」
  「你拜托我？有没有搞错？你这个伟大自负的尉郎中居然跪下来求我？」永宁往後退，甩开了沂梁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微臣求求您让微臣见茈云一面……」
  永宁看著这个以往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傲慢男人现在居然狼狈地下跪求情，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太残忍？
  「你现在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吗？不要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被你打动！」永宁别过头去，心疼的泪水潸然落下。
  「微臣没有博取您的同情……」
  「你不是觉得受了委屈吗？一心无愧也能昂然卓立於天地之间？为什麽又要跪我？」她偷偷拭去眼泪，要装作无情无义真的很难；她不是故意要说出这些话来刁难一个近似崩溃的男人。
  「微臣一点都不觉得委屈……那只是气话……只是气话……对不起、对不起。」沂梁不死心地再往前抓住永宁的袖襬，什麽男人自尊统统都是狗屁。
  永宁感受到沂梁传到她手上的体温是高热，果然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负荷他的任性。
  「是什麽原因让你两天之後愿意认错道歉？」永宁以眼神暗示还站在门口的杜太医准备诊视尉沂梁。「非得要让身体受苦才肯低头？」
  沂梁闻言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痛到彻底才会知道珍惜……这不是永宁公主敎给微臣的吗？」
  那抹痛到深处而发出的笑容，让她再也无法武装冷酷：
  「只剩下你可以唤醒她了，去陪在她身边吧……」
  终章 天上人间(1/6)
  得到了永宁公主的特许，沂梁像是忘记了身上的痛楚，手脚并用、半跪半爬地移动至茈云床边；只要是他经过之处皆留下了不得忽略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