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鸾似

漫步在小道上，凉风习习，却也吹不散心中的烦闷，走到池塘边，月光洒在水面上，道道柔光，水中月随着波澜晃动，粼粼涟漪，抬头见对面走廊上端敏还是那身红衣披散着头发倚在栏杆上，她也正看着我，叹了口气，绕过池塘走到她跟前。
    “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端敏看着我道。
    “为什么会这样。”喃喃道。
    “这就是我的命。”端敏道。
    “命？自己的命运为何要让他人掌控。”我看着水面道。
    “有得必有失，早已知道的结果，额娘安心入土，弟弟虽英年早逝，却也不失风光，不像小时那样，任人欺负，进了宫那日起，皇额娘就每日不断的告诉我不要留恋，不要留恋。”端敏道。
    “都说你虽入宫多年，却没学会在宫中生活必要的圆滑，殊不知，你早已学会伪装，这是比圆滑更加厉害的生存手段。”我看着她道，她笑了笑。
    “伪装，那是无形中学会的本领，也是他们教给我的第一样东西。”端敏道，一阵无言。
    “我方才跳得美吗？”端敏笑看我道。
    “美极了。”我道，端敏含泪笑，我也笑，情不自禁的抚上胸口，感受那块血玉，命？那我的命运又会如何？
    “都在笑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常宁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常宁福全站在走廊前面，我同端敏走过去，坐到亭子里，他俩也跟着坐下。
    “婚期定好了。”福全冷不丁的道。
    “什么时候？”端敏淡淡的说。
    “九月份婚车出京。”福全道，端敏点点头，一时寂静，常宁咳了声打破沉寂，我们都转眼看向他，他自觉尴尬。
    “班第对你有意，你不要担心以后日子会不好过。”常宁道。
    “兴许，他才是适合你的人。”福全道。
    “或许吧。”端敏道。
    “今儿你怎么这么安静？”常宁看着我道。
    “多说无益。”我道，常宁看了我两眼不再吭声。
    “他是皇帝。”半晌无言后福全道，说完起身走开。
    “对了，明个儿有布库竞技，班第此番进京可带了不少力大无穷，跤艺超群的勇士，皇上恩准你俩过去观看。”常宁说完跟着走开，留下我和端敏二人。第二天，我和端敏早早的来到布库场内坐着，看着蒙古力士把其他八旗子弟一个个摔倒在地，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端敏笑，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说这满州第一勇士鳌拜不是被这些年轻的毛头小子擒下的吗，这么重视这么积极的锻炼，结果到人家这边却不堪一击，看着蒙古人的士气高涨，而中原这边则是个个不服气，磨拳擦掌气势汹汹的走到场内，禁不了几下就被打趴下了，摇摇头坐直了身子。
    “班第，你这次带来的勇士个个都是跤艺超群啊，好，赏！”皇上望着班第笑道。
    “谢皇上。”班第行礼谢恩，脸上带着得意之情，我单手支撑着脸呲笑了声。
    “笑什么？”端敏转头问我。 “有些人自个儿咬碎了牙不但不能吐出来，还得笑着咽回自个儿肚里去。”我道，端敏看了眼皇上笑了笑，对着我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我俩再相视一笑，眼神被场内吸引过去，费扬古，倒有兴趣了，看着他穿着短背心，与蒙古力士互搭着肩膀开始搏斗，仅一跤，放倒了对方。
    “好！”我拍手喊着，有些人虽不待见费扬古，可这时候他是大清的人，代表着皇帝这边，因此大家都鼓着掌，叫着解气。接下来，与先前的情况看似一样却又完全相反，费扬古一人放倒了那些个蒙古力士，中原武士气势一丈一丈高，此刻我倒不关心费扬古能不能赢过所有蒙古人了，我关心的是，这费扬古既然这么博才，样样全能，先前以为皇帝不待见他，可此刻想想，又不像，皇帝重视布库，据我所知，今日上场的跤手都是皇帝亲自钦选的，若是真不待见费扬古，又做何要选他？定另有隐情，正想着被欢呼声拉回神，费扬古单挑所有蒙古力士，夺魁。
    “大清勇士威猛无比，班第自愧不如。”班第站起身道。
    “重在娱乐，本是一家，不分你我，不分你我。”看着皇帝开怀大笑，真有心计，先让对方尝点甜头，涨高对方的气势，接着用一个人打败人家所有人，这可厉害了，重重的打击到了人家的心里，切！翻了个白眼，却看到皇帝正看向我，尬了下，看他一眼，转过视线，倒让皇帝有些愕然了。
    “爱咋咋地，就这么条命，愿折腾就由得你去。”我一边摸着胸前领约上的珊瑚一边嘟啷道，端敏笑看我，没吭声，眼睛一扫却又对上费扬古的眼神，他看到我看他，转瞬看向别处，一愣，不多加思考，再看向他，他已走出场内。
    转眼又过了一月有余，离端敏出嫁的日子越来越快，我在宫中平安无事，今日是端敏生辰，皇上大肆操办，这也是端敏当姑娘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天气炎热，空中的大火炉蒸烤着大地，每人都是汗流浃背，我坐在房间里一边扯着衣服没命的扇着扇子，一边琢磨着到底该送什么礼物给端敏，琢磨了半个月也没想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她的生日也许也是最后一次，马虎不得，想到这，心里有些感伤，端敏走后，我必定会感到孤寂的。
    “热死了，热死了！”想着更加热，使劲的扇着扇子，仿佛可以扇走一切烦恼，略感口干，端起一旁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喝着，把它成现代的冰淇淋。
    “对啊，冰淇淋啊！”一拍手，随即又垂下头，这是古代，怎么做啊。
    “唉……”
    “唉……”连叹了两口气，又热又烦。
    “格格，奴婢拿了些冰块过来，给您散散热。”看着夏梅端了盘冰块进来。
    “快拿来，你这是真是急时雨啊！”看着一大块冰，感觉身上的热气被吹散了一半。
    “有了！冰淇淋麻烦可以做刨冰啊。”看着冰块突然想到简单易做的刨冰。
    “格格说什么呢？”夏梅看着我道。
    “夏梅，有法子把这冰块弄成小碎块吗？”我问夏梅。
    “拿到御膳房，那边有法子，格格要多碎？”夏梅道。
    “能弄多碎就弄多碎，得，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对了，再准备些牛乳，新鲜水果，蜜饯，糖水。”我拌着手指道。
    “是格格，奴婢这就去准备。”夏梅行礼欲退下。
    “等等，再用清水煮些红豆，煮熟捞出来冷凉了一块儿交给我。”我道，看着夏梅走出门外，傻笑了下。
    宴会上，看着每人都送上些奇珍异宝，价值连城的物品，突然感觉自己的礼物真寒酸，一直没送礼物出来倒把端敏的胃口吊起来了，不停的看向我，以眼神询问我，因她不时的跟我‘眉目相对’‘眉来眼去’把其他人的好奇心也挖出来了。
    “似与，你没给端敏准备礼物吗？”太皇太后问，此话一出，焦点转到我身上来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准备了，但是想宴会结束后私下里交给端敏姐姐。”
    “似与最古灵精怪，做事往往让人出奇不意，这礼物必定也有别他人，特殊的很，不如也让我们瞧瞧？”太后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心知不能再推脱了。
    “把东西端上来。”回头对夏梅说了声，她点点头福了身走出去，小半刻端着托盘走进来，走过去端起托盘上装着刨冰的盘子，满意的笑了笑，刨冰如小山般立在素瓷盘子中央，淋着糖水，牛乳，摆些新鲜水果，红豆掺着碎冰，再放着各式蜜饯，‘娇艳欲滴’，把盘子放到端敏面前的桌上，端敏疑惑的看着我。
    “礼物虽有些寒酸，但是我亲手做的。”我道，端敏愣了下，我把扁汤匙递给她，她接过汤匙挑起冰块红豆放到嘴里，我紧张的看着她，随即看她眯着眼睛笑开了嘴朝我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埋头品起来，松了一口气。
    “似与，这是什么？看端敏吃的这么欢，究竟是何美味？”太皇太后问。
    “回太皇太后的话，是在夏日解暑的甜品。”我笑回道。
    “哀家怎从未见过，叫什么名字？”太皇太后问，脸上有些馋意，但碍着身份不好明说，抿嘴笑了笑，名字？刨冰？不行，宫里任何东西都要有个雅气的名字，叫什么呢？看看刨冰。
    “回太皇太后的话，这道甜品叫做五颜六色。”突然想到。
    “可不就是五颜六色吗。”苏麻喇姑道。
    “太皇太后，似与想着天气炎热，因此给端敏姐姐准备礼物时便多做了些，想着让大家都尝尝，去去热，不知可否……？”我道。
    “似与这丫头就是贴心，端上来吧。”太皇太后对我满意的笑笑道。
    冬荷与夏梅端着托盘走进来，一一放到各人面前，我端着一盘，先放到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这虽解暑，还是要少吃些，您的身子因畏寒，一直不太爽，尝尝味道即可，以免凉了肚子。”我道，太皇太后对我笑了笑点点头，再把另一盘放到皇上面前，他抬头看了看我，我低着头。
    “知皇上不喜蜜饯，因此皇上的这份就多摆了些水果。”我道，皇帝未吭声只看着我，一旁的梁九功拿起试毒牌试了试，又尝了尝，才把汤匙递给皇帝，皇帝终于转开视线，吃了口。 “赏。”皇帝道。
    “谢皇上。”我福了身道，不自觉的看了眼费扬古的方向，他正低头吃着，收回眼回到自己位上。
    “今儿你的礼物最让人满意，谢了。”宴会结束后，端敏边走边对我说。
    “应该的。”我道。
    “没几日乞巧节就到了，宫中又有宴会了。”端敏道。
    “牛郎织女又能见面了。”我往天上看了看。
    “我想出宫走走。”端敏忽然道。
    “什么？”我道。
    “两个月后就要离开这里，以后回来的日子了了无几，我却连京城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端敏看着天空道，看着她忧郁的脸，叹了口气。
    “走。”我拉着她走到慈宁宫，还没说话，苏麻喇就让红缇和恬席我们拆下头饰，盘成民间未出嫁姑娘的发式，换下宫装，一切完毕后，递给我们一块令牌。
    “主子已经知道格格的心思，两位格格要在宫门关之前回来，侍卫在暗中保护格格的安全。”红缇道，随即又递给我们一个荷包。
    “这是银子，格格想买什么都可以买。”红缇道，我接过点点头，和端敏走出慈宁宫，坐着马车来到集市上。
    “撒开腿疯吧。”我对着端敏道，端敏使劲点点头，抬步向集市里冲。
    “先吃王大伯卖的阳春面，再去吃小虎子卖的糖葫芦，买美女大娘的胭脂，去黑心老板首饰摊前杀价，把卖花儿的小花儿的花儿全部买了，古董店淘几件小玩意儿，淑女不能缺扇子，到李大妈那儿买两把扇子，如意坊包几包点心解解馋儿，哎，如意坊的点心那叫一个美味儿，尤其是我爱吃的绿豆糕儿，给小乞儿路子几个铜板儿，省的他去偷儿，虽然他现在不偷了，到卖豆腐脑的麻奶奶那儿吃碗滑溜溜的豆腐脑儿，街尾的那俩姐妹儿刺绣可好了，买两条帕子，你一条儿我一条儿，得，多买几条儿，给你屋里的几个丫头，还有我屋里的，还有那家店看到没有，那里是卖荷包，别致的很，还能自己画画儿交给绣女绣，跟你讲，我是大画家儿，画的画儿那不能用逼真来形容，再去楼上楼青雅那儿喝点儿上等的好茶，去别院看看管家和圆喜，带着她们一起到京城最好的饭馆天香阁吃最有名儿最好吃儿的酱肘子酱牛肉，圆喜又要高兴的能上天儿了，就先这么着儿吧。”我边走边对旁边的端敏说，只是她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集市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一门心思扑在逛街上了，只是偶尔的摆摆手敷衍的表示同意我的叽叽喳喳，倒是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不时吃惊的盯着我看，说的话吓到人了，我也没在意，进宫几个月了，好久没出来逛，再见久违已久的大街哪还在意得了那么多。
    “你这画的什么？”荷包店里，端敏看着我问。
    “我和你啊。”我提着笔沾着彩在纸上画着。
    “你和我？我样貌什么时候变这样儿了？还有你，那是什么头发什么衣服，鞋子也奇奇怪怪的。”端敏盯着我快要完成的画道。
    “这种画儿叫漫画，这荷包就这么大点地儿，也只能缩小再缩小啦。”我道，画的是一个现代女孩我和清朝格格装扮的端敏手牵手。
    “那为什么我这么小，你比我大好多，你这都衣不避体，胳膊都露在外面哪。”端敏指着画儿道。
    “没法子跟你解释，总之呢，你只要记住，这才是真正的我就对了。”我道，把画递给一旁的秀女，让她绣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端敏一个我一个。
    “画好了，我们再出去逛逛，让师傅做好了，我们回去之前从这边拿。”端敏点点头，刚踏出门外便看到青雅走在人群里。
    “青雅！”我招手叫着，她似是没听到，一直向前走着。
    “端敏走，抓着我，青雅在前面呢。”我拉住端敏的手，跑到人群里追青雅，一直追着追着，在终于快追上之时，发现早已远离人群，四周都是房子，看着青雅进入一条小巷，我和端敏跟上去，青雅像做贼心虚般左右看了看，我跟端敏下意识的避在墙边，看着她走进那道门，过了一会儿我们正待走上前，看到一位小斯又出来伸头四处看了看，急忙隐藏好，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又探出身子看了看，那是哪里？走到跟前看了看，一片茫然，巷子里也只有这一道门，走出巷子正好看到一位大婶，拉住她。
    “大婶，请留步，您知道那巷子里的那道门是什么地方吗？”我问，那大婶上下看了看我和端敏几眼。
    “这你们都不知道啊？胭脂楼的后门啊。”大婶道。
    “胭脂楼？那是什么地方？”端敏问。
    “那是妓……” “谢谢您大婶。”我打断她的话，回头看了眼那道紧闭的门，皱着眉头拉着端敏走开，却看到费扬古一身常服身后跟着侍卫，他转眼看到我们仿佛愣了下，走过来抱拳，在端敏及时说的免了下站直身子。
    “天色不早了，臣送两位格格回宫吧。”拿了荷包后，我正看着天一直跟着我们的费扬古道。 “不是要去你进宫前住的别院吗？”端敏道。
    “不早了，下次再去。”我道，端敏点点头，踏上马车，心中疑虑随着马车的轻晃一路增加，看着端敏轻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胭脂楼，青雅当时被卖的青楼就是胭脂楼，照理说如今端敏脱离苦海，理当对胭脂楼避而远之，又怎会如此偷偷摸摸般进胭脂楼的后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再叹了口气。
    “格格何事困扰？”窗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掀开小帘看了看，费扬古，看着他不丝一苟的俊脸。
    “难得你主动跟我讲话啊。”我看着他道。
    “……”他又不吭声。
    “没得事，我还是自个儿一人继续郁闷吧。”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没看到费扬古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