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怪客

第27章


    “盖伊,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会怎么想,如此而已!”
    她将他向后一推,这样他们便不会挡路。
    “盖伊,已经有人控告你了吗?”
    “没有!”他抗议说。他觉得很局促不安,又很焦急。“不过如果有人这么做了,
如果有人设法把一个不利于我的有力案件加诸我身上——”
    她看着他,脸上闪过的失望、惊讶和不信任,是他以前出于愤怒或出于怨恨而说出
或做出某件事,而安不赞同、不了解时,就会出现的表情。
    “你预期有人会这么做吗?”她问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
    他急着想知道答案,而且答案似乎很简单!
    “在这种时候,”她冷静地说:“你让我感觉我们像是全然的陌生人。”
    “抱歉。”他低声说。
    他觉得她已剪断了他们之间一道无形的结合。
    “我不认为你是真心抱歉,否则你就不会一再地做出相同的事!”她直视他,一直
压低音量,眼眶却泪水满盈。“就像那天在墨西哥你劈哩啪啦尽情数落蜜芮恩时一样。
我不在乎——我不喜欢这样,我并不是那一种人!你让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她不爱你了,盖伊心想。那么她似乎是要放弃他了,放弃去了解他或爱他了。盖伊
在原地伫立,绝望、无奈,动弹不得,无言以对。
    “没错,既然你开口问了,”安说,“我想如果有人控告你,事情是会有所不同。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预期有人会控告你。为什么?”
    “我没这么预期!”
    她转身离他而去,走向巷道阴暗的那一头,然后站住脚,头低垂下来。
    盖伊跟在她身后走来。
    “安你确实了解我,你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我。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我有了这
个想法,便开口问你了呀!”
    他觉得他是在告白,而且随之而来的安心感使他突然确信——就跟之前他认定布鲁
诺已写了信一样地确定——布鲁诺并未写信,也不会写信。
    她迅速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盖伊。你可不可以别老是想着最坏的情况好吗?不论是任何
事?”
    “好的。”他回答。“老天,好。”
    “我们回车上去吧。”
    他和安共度了一整天,这天晚上还在她家中用晚餐。没有见到布鲁诺寄来的信件。
盖伊心想他不可能寄信来了,仿佛自己已安然度过一次危机。
    星期一早上大约八点的时候,麦考士兰太太来叫他听电话。是安打来的。
    “亲爱的——我想我心情有点乱。”
    “怎么回事?”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收到一封信,今天早上送到的,跟你星期六谈的事有关。”
    “是什么事,安?”
    “关于蜜芮恩的事——信是用打字的,而且没有署名。”
    “信上说什么,念给我听。”
    安声音颤抖地念出信件内容,但仍维持她独特的音调:
    “‘亲爱的福克纳小姐,你可能有兴趣知道,盖伊·汉兹与他妻子之死的关系比法
律目前所认定的关系还大。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以防你计划嫁
给这种有双重人格之人。除了此事,本人知道盖伊·汉兹将不会维持自由之身多久的。’
署名‘一位朋友。’”
    盖伊闭上两眼。
    “老天哪!”
    “盖伊,你知道这人可能会是谁吗——盖伊?喂!”
    “欵。”他说。
    “是谁呢?”
    从她的声音听来,他知道她只是感到害怕,她相信他,只是为他感到害怕而已。
    “我不知道,安。”
    “真的吗,盖伊?”她心急地问道。“你应该知道,应该想想办法呀。”
    “我不知道。”
    盖伊皱着眉,又重复说了一次。他的思绪似乎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你必须知道。想一想,盖伊。有谁可能与你为敌吗?”
    “邮戳是什么地方的?”
    “大中央地区。信纸是素面的,根本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帮我留着。”
    “当然,盖伊,而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指我家人。”一阵停顿。“一定有某
个人,盖伊。星期六你就怀疑是某个人——不是吗?”
    “没有呀。”他的喉咙一阵紧缩。“你知道,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些事的,你知道,
在审判终结后。”他意识到一股要谨慎掩护布鲁诺的欲望,仿佛布鲁诺是他。“什么时
候可以去见你,安?我今晚出来好吗?”
    “嗯,我——爸妈有点期待我一同去参加一场慈善晚会。我可以把信寄给你,用快
递,你明天早上就会收到了。”
    第二天早上信真的寄到了,随同布鲁诺另一封计划书同时送达,布鲁诺在信件的末
段中,充满情感但语带劝诫地提到寄给安的信,还说要再多寄几封。
    
22
  
    盖伊端坐在床沿上,两手掩面,然后又慎重地放下双手。占据他的思绪主体而又扭
曲它的是夜晚,他感觉到,是漆黑的失眠夜。然而夜晚也有其真理。一个人在夜里只有
在某个观点上接近真实,但所有的真理都是一样的。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安,她不会认
为他是部分有罪的吗?嫁给他?她怎会嫁给他呢?他是什么样的野兽,竟能安坐在最底
层抽屉藏有多项杀人计划和一枝杀人用的手枪的房间里呢?
    就着黎明前的微弱光线,他审视着自己在镜中的脸,镜中人的嘴朝下斜向左方,不
像是他的嘴。丰润的下唇紧绷,更形细薄。他试着让两眼保持绝对的稳定状态,镜中的
两眼半吊在眼白上回瞪过来,好像他因遭人控告而造成身体的一部分变得僵硬,两眼仿
佛凝视着折磨它们的人。
    他该换件衣服,出去走走,还是该试着去睡一觉呢?他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很轻,不
知不觉地避开了扶手椅附近地板上会吱嘎作响的地方。
    “你会越过这些会引起吱嘎响声之处,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布鲁诺的信上这么写
着。“我父亲的房门如你所知地就在右手边。我已经严密地调查过一切了,毫无任何阻
碍之处。参看地图上管家(赫伯特)的房间所在,它是你最可能撞见任何人之处。走廊
部分我标示有X记号的地方会引起吱嘎声……”他猛然倒躺在床上。“无论发生什么事,
绝对不要想在屋子和RR车站之间丢弃那把路格手枪。”他全都记在心里了,记住厨房门
的旋转声,记住走廊地毯的颜色。
    万一布鲁诺找别人去杀他的父亲,在这些信件里他就有充分的证据来定布鲁诺的罪。
他可以因布鲁诺对他所做之事而报复他。然而布鲁诺只会说谎来加以反驳,反过来咬定
他一手策划蜜芮恩谋杀案。不,迟早布鲁诺会另找他人。如果他能熬过布鲁诺的威胁,
一切都会结束,他也就能安然入睡了。如果他真的去杀人,他心想,他不会用那枝路格
手枪,他会用他的小手枪——
    盖伊从床上坐起身子,让刚刚闪过他脑中的字句弄得一身疼痛、愤怒和恐惧。“萧
氏大楼。”他自言自语,仿佛宣布换上新的一幕,仿佛他能使自己从夜间轨道上脱轨而
出、跃上日间轨道似的。“萧氏大楼。除了根本不必去碰的石子路之外,后面的庭院到
阶梯处全都铺上了草皮……跳过四级,跳过三级,到阶梯最顶端时大跨出一步。你记得
住的,这是有节奏韵律的。”
    “汉兹先生!”
    盖伊手一动,便割伤了自己。他放下刮胡刀,走到门边。
    “嗨,盖伊。你准备好了吗?”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在一大清早里听来很是淫
猥,也带有夜晚错综复杂的丑恶。“还要再多寄些信去吗?”
    “你少来烦我。”
    布鲁诺大笑出声。
    盖伊挂上电话,身子仍在颤抖。
    这次的震惊一整天都挥之不去,令他心神不宁,精神耗弱。这天晚上他极度地想见
安,极度地想在双方约定的某个地点瞥见她的那一刻的来临。但他也想阻止自己见她。
他在河堤大道上走了很久,想借此使自己累倒,但后来依然睡得很不安稳,还做了一连
串不是很愉快的梦。一旦与萧氏签了合约,盖伊心想,一旦他能放手去工作,情况将会
有所不同。
    萧氏房地产公司的道格勒斯·弗瑞尔依约在第二天早上打电话过来。
    “汉兹先生,”他粗哑的声音缓缓地说着:“我们收到跟你有关的一封十分奇特的
信。”
    “什么?什么样的信?”
    “是有关你妻子的事。我不知道——要我念给你听吗?”
    “请念。”
    “‘敬启者:你们无疑会有兴趣知道,盖伊·丹尼尔·汉兹的妻子在去年六月遭人
杀害,他在此案中扮演的角色比法庭所知的还要重要。这个内幕消息很可靠,而且消息
来源也知道这件案子不久将重审,届时将证明他的真正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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