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怪客

第34章


他一个小时之前进来时有多么的高兴呀,当时心中决定不让哲拉德激怒他,现
在呢——哲拉德嘲笑他和他母亲时,他永远无法控制他的脾气,他也索性承认此事。那
又怎么样呢?他们打算对他怎么样?警方掌握了杀人凶手的什么线索呢?错误的线索罢
了。
    盖伊!布鲁诺满面笑容地搭电梯下楼。在哲拉德的办公室内,他根本想也没想过盖
伊!甚至在哲拉德孜孜追问他星期四夜里去哪里时,盖伊也不曾闪现他脑际!盖伊!盖
伊和他自己!还有谁像他们一样呢?还有谁可与他们相争呢?他渴望盖伊现在能和他在
一起。他会紧握住盖伊的手,世上其余的事都去他们的吧!他们的卓绝伟绩无人可比!
像船过水无痕般!像两道稍纵即逝的赤色火焰,只留下众人呆立原地,心想着他们是否
真的亲眼看见这火焰。他记得曾读过一首诗,诗中所言就是他所说的意思。他想这首诗
仍安放在他的通讯录中的一个夹套里。于是他匆匆走进华尔街巷子里的一家酒吧,叫了
一杯酒,从通讯录的夹套内取出一小张纸。这是他念大学时从一本诗集上撕下来的。
    两眼无神
                      作者 伟丘·林赛
    与其让年轻热情横遭扼抑,
    宁可有奇妙行径,尽情夸耀傲情。
    世上的一项罪行是人日益愚钝,
    穷人累得像牛,四肢无力,两眼无神。
    非关饥馑,而是梦想闹了饥荒。
    非关播种,而是少有收成,
    非关祭祀,而是祭祀无门,
    非关死亡,而是如绵羊般死去。
    他跟盖伊可不是两眼无神。现在他和盖伊不会如绵羊般死去。他和盖伊会有所收成。
如果盖伊肯接受,他也会给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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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同一时间左右,布鲁诺在他位于大内克区的屋中,正坐在阳台的一张长椅上,
心情非常地舒畅,平静满足,这对他而言是相当新鲜和悦人的经验。这天早上哲拉德一
直在附近徘徊窥伺,但布鲁诺保持镇静和礼貌,看着他和他的小手下吃了些午餐,现在
哲拉德已离去,他深以自己的行为为荣。他绝不能再让哲拉德像昨天那样惹他心情沮丧,
因为那样他会变得口无遮拦而犯下错误。当然,笨的人是哲拉德。如果他昨天态度好一
点,他可能会合作些。合作?布鲁诺放声大笑。他说合作是什么意思?他在做什么呀?
骗自己吗?
    头上有只鸟儿一直不停地叫着“脱卫多弟?”,又自己回应以“脱卫多敦!”(此
两字为拟鸟鸣声,又是路易士·卡洛尔所作《Through the Looking"glass》中的孪生
兄弟之名。)布鲁诺翘首引领,想瞧个仔细。他母亲会知道那是哪一种鸟的。他的视线
调向微染黄褐色的草坪、白色水泥墙、以及正开始萌芽的山茱萸。今天下午他发现自己
对自然挺有兴趣的。今天下午有一张面额二万元的支票送到他母亲手中。等保险公司的
人不再大声嚷嚷,而律师们也删减所有的官样文章之时,还会有更多的支票送来。午餐
时,他和他母亲谈起到意大利卡布里岛的事,只是大略提起,但他知道他们会成行。而
今晚,他们将首次外出进餐,地点是在离大内克区不远处,下了高速公路的一个隐秘小
地方,那是一家他们最爱去的餐厅。他以前不喜欢大自然。现在既然他拥有了草地绿树,
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不经意地翻阅摆在大腿上的通讯录。他是今天早上找到的,记不得在圣塔菲时是
否有把它带在身上,而他想要在哲拉德找到它之前,确认其中没有记载任何有关盖伊的
事。而且既然有了资本,他当然有一大堆的人要再拜访一下。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枝铅笔,在P字字首的那一页记下:汤米·潘迪尼,七十六街二百三
十二w号。又在S字字首的那一页记下:“思利迟”,救生站,冥府大门大桥。给哲拉德
一些可去访问的神秘人物吧。
    丹,八点十五分,阿斯特旅馆。他在本子后面发现这项记事,却不记得丹是何许人
物。六月一日跟队长拿钱。下一页的文字让他微微打了个冷颤:买给盖伊的东西花了二
十五元。他把这张打了孔的纸撕下来。那条买给盖伊的圣塔菲皮带。他为什么正好记下
了这件事呢?在某个无聊的时刻里——
    哲拉德的黑色大汽车噗噗地开上车道。
    布鲁诺强迫自己端坐原位,继续把记事内容检查完毕,然后把通讯录偷偷放进口袋
里,又把撕下来的纸塞进嘴里。
    哲拉德嘴里叼着雪茄,两臂晃呀晃地,大步跨上石板。
    “有新的发现吗?”布鲁诺问他。
    “一两件而已。”
    哲拉德的眼神一阵扫射,从屋内角落斜向穿过草坪,看向水泥墙,仿佛正重新评估
凶手所走过的距离似的。
    布鲁诺不经意地嚼着嘴内那张小纸,仿佛在嚼口香糖似的。
    “比方说是什么事?”他问。
    越过哲位德的肩头,他看见他的小手下正坐在汽车驾驶座上,目不转睛的从帽檐下
凝视着他们。最具邪恶相貌的家伙,布鲁诺心想。
    “比方说凶手并未折返回镇上一事。他差不多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哲拉德做的
手势像是个乡下小店店东指着外面的马路一样,又大剌剌地放下整只手臂。“穿越那边
的树林走捷径,而且必定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发现了这些。”
    布鲁诺站起身,看了一下那双紫色手套的碎片,以及一小片像是盖伊的深蓝色外套
碎布。
    “哇!你确定是凶手身上的东西?”
    “有理由如此确定。一个是外套碎片,另一个——大概是手套碎片吧。”
    “或者是围巾碎片。”
    “不是,有一些缝合线。”
    哲拉德用一只有黑斑的肥胖食指戳了它一下。
    “蛮高级的手套喔。”
    “是女用手套。”哲拉德抬头眨一下眼睛。
    布鲁诺回以愉快的嘻嘻一笑,又深深懊悔地收回笑脸。
    “我最先以为他是职业杀手。”哲拉德叹了一口气说。“他铁定很熟悉这屋子,但
我认为职业杀手不该失去理智而在逃走时想穿过那些树林。”
    “唔——”布鲁诺听得津津有味。
    “他也知道要走哪一条正确的路,它就在只有十码远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这整件事是经过仔细筹划好的,查尔士。后门上的坏锁,放在围墙那边的牛
奶木条板箱——”
    布鲁诺默不作声。赫伯特已经告诉哲拉德,是他,布鲁诺,弄坏了那道门锁。赫伯
特大概也告诉了他,是他把牛奶木条板箱放在那儿的了。
    “紫色手套!”哲拉德嗤嗤地笑着,就跟布鲁诺所曾见过他嗤嗤笑的样子一样快活。
“只要能除去物体上留下的指纹,它是什么颜色有什么关系呢,哦?”
    “欵。”布鲁诺说。
    哲拉德跨过阳台之门,走进屋内。
    布鲁诺过了一会儿也跟着走进来。哲拉德走回厨房,布鲁诺则爬上楼去,把通讯录
抛到床上,然后下楼到走廊。他父亲房间里大敞的房门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才
刚得知他父亲已经死了。是房门保持悬开状态才使他有此感觉的,他心想,就像衬衣下
摆伸出在外般,就像守卫松懈了般,如果队长还活着,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布鲁诺
皱眉,然后上前去很快的关上房门,关起探员们的脚以及盖伊的脚曾摩擦过的地毯,关
起书桌上掠夺而来的档案架,并合上仿佛正摊开着等他父亲签名似的支票簿。他小心翼
翼地打开他母亲的房门。她正躺在床上,粉红色的缎被拉盖到下颔处,头转向房间内侧,
两眼睁开,一如她自星期六夜里以来的睡姿一样。
    “你没睡呀,妈?”
    “没有。”
    “哲拉德又来了。”
    “我知道。”
    “如果你不想受打扰,我会跟他说一声。”
    “亲爱的,别傻了。”
    布鲁诺坐在床边,弯下身子靠上前去。
    “希望你能睡一下,妈。”
    她的两眼下方有起皱的紫色暗影,两唇紧抿,嘴角拉得又长又细的样子是他前所未
见的神情。
    “亲爱的,你确定山姆从来没有跟你提起什么事——从来没有提过任何人?”
    “你想他会跟我说那些话吗?”
    布鲁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哲拉德出现在这屋内令他生厌,他的态度非常可憎,仿
佛也暗自准备了不利于每一个人的秘密武器,连他知道已经将他父亲偶像化、并提出所
有不利于他的说词,只差没控诉他的赫伯特也在其列。但布鲁诺知道,赫伯特并未看见
他在测量庭院的举动,否则哲拉德现在会让他知道。他曾趁他母亲生病时在庭院和屋内
四处游荡,任何看见他的人不会知道当时他是否在数脚步。现在他想坦述有关哲拉德的
怨言,但他母亲不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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