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怪客

第35章


她坚持要他们家继续雇用他,因为他应该是最优秀的。他母
亲和他并没有好好合作,他母亲可能跟哲拉德说了些其他要事——像是他们星期四才决
定星期五要走之事——却完全不对他提起!
    “你长胖了,你知道吗,查尔士?”他母亲笑着说。
    布鲁诺也笑了笑,她说话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她现在正拿起梳妆台上的浴帽,戴
在头上。
    “胃口还不错。”他回答。
    其实他的胃口更差了,他的消化功能也一样。但反正他是长胖些了。
    就刚好在他母亲进了浴室,关上门之后,哲拉德敲了敲房门。
    “她在里面还要待蛮久的。”布鲁诺告诉他。
    “跟她说我会在走廊上等她,好吗?”
    布鲁诺敲敲浴室门,把话传给她,然后便走回他自己的房间。从他床上通讯录的摆
放位置来看,他知道哲拉德发现了它,而且看过内容了。布鲁诺徐徐为自己调了一小杯
加冰威士忌,一口饮尽,然后轻柔地下楼到走廊上,却听到哲拉德已经在跟他母亲谈话
的声音。
    “似乎看不出是情绪高昂或低落,哦?”
    “他是个十分情绪化的孩子,你知道。如果我注意到了,也会起疑呢。”他母亲说。
    “噢,人有时候会受心理影响的。你不同意这说法吗,爱希?”
    他母亲不予回答。
    “太不幸了,因为我想要他跟我更合作些呢!”
    “你认为他在隐瞒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脸上又是那令人讨厌的笑容,而布鲁诺从他的声调中听得出,哲
拉德预料他也在听着。“你认为他在隐瞒吗?”
    “我当然不认为他会这么做,你在极力证明什么呀,亚瑟?”
    她在维护他。在这一席谈话之后,她不会再那么看重哲拉德了,布鲁诺心想。他又
装聋作哑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爱荷华州人。
    “你要我极力证明事实,不是吗,爱希?”哲拉德像个广播剧中的侦探般问她。
“他说不清楚星期四晚上和你分手后做了些什么。他认识了某个很不好的人,一个可能
会为了钱而替山姆商业上的敌人工作的人,一个间谍之类的人。而查尔士可能跟他提及
你和他第二天要离去的事——”
    “你在极力证明什么,亚瑟?证明查尔士知道这件事吗?”
    “爱希,我不会感到讶异。说真的,你会吗?”
    “天杀的!”布鲁诺喃喃说着。
    天杀的,他竟跟我母亲说了这些话!
    “我当然会把他告诉我的事全都告诉你。”
    布鲁诺盲目地朝楼梯走去,她的柔顺表现让他大感震惊。要是她开始起疑了要怎么
办?凶杀案是她将无法承受的事。他在圣塔菲时不就知道了吗?而且如果她记得盖伊,
记得他在洛杉矶时曾提过他的事呢?如果哲拉德在下两周内发现盖伊,盖伊身上可能有
穿越那些树林而得的刮伤,或是瘀伤、割伤这些可能引人怀疑的伤口。布鲁诺听见赫伯
特在楼下走廊的轻缓脚步声,看见他手捧浅盘,拿了他母亲的午后饮料,于是他又退回
楼上去。他的心跳急遽,仿佛身在战场上,在一场四面皆敌的奇怪战场上似的。他匆匆
赶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喝下一大杯酒,然后躺在床上,设法入睡。
    他在肩头被哲拉德的手推拉滚动的情况下猛然醒来。
    “再见。”哲拉德说,他笑起来时露出被烟熏黄的下排牙齿。“我要走了,想说该
向你道声再见。”
    “这事值得把人吵醒吗?”布鲁诺说。
    哲拉德咯咯笑着,不待布鲁诺想出某个他真正想说出口的舒缓用词,便摇摇摆摆走
出房间。他倒躺回枕上,试着想继续小睡一下,但合上眼时,却只见哲拉德穿着淡棕色
西装的粗壮身躯行经走廊,像幽灵般地溜过关闭的各扇房门,弯身查看各个抽屉,看信
件内容,做笔记,转身以手指着他,折磨着他的母亲,所以,不反击他是不成的。
    
27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在指控我吔!”布鲁诺隔着桌子大吼着。
    “亲爱的,他不是指控你,他是公事公办。”
    布鲁诺把头发往后一拂。
    “要跳舞吗,妈?”
    “你现在不适合跳舞。”
    他是不适合,他也知道这一点。
    “那么我要再喝一杯。”
    “亲爱的,餐点马上就送来了。”
    她一直表现出的耐性和她的黑眼圈使他非常痛苦,致使他无法正视着她。布鲁诺四
下张望,想找个服务生来。今晚这个地方挤满了人,很难分辨出谁是服务生。他的视线
停在舞池对面的一张桌前,有一位长得像哲拉德的男子,看不见与他同桌的男子是谁,
但那人确实长得像哲拉德,同样是秃头和淡棕色头发,只不过这个男子穿着黑夹克。布
鲁诺瞥了一眼,以看清影像。
    “查理,快坐下。服务生来了。”
    那真的是哲拉德,而且他现在正开怀大笑,仿佛另一人跟他说他正在看他们似的。
在心中的肯定、愤怒感闪过一秒后,布鲁诺在想是否该跟他母亲说,然后他坐下来,热
切地说:
    “哲拉德就在那里!”
    “是吗?哪里?”
    “乐队的左方,在蓝灯下。”
    “我没有看到他呀。”他的母亲远眺。“亲爱的,那是你在想像吧!”
    “我不是在想像!”布鲁诺说完,就把餐布丢在他的原汁烤牛肉上。
    “我看到你所指的人了,他可不是哲拉德呀。”她饶富耐性地说。
    “你无法像我一样看得清楚他!那就是他,而且我不想跟他同室吃饭!”
    “查理,”她叹口气。“你要再喝一杯吗?再喝一杯吧。服务生来了。”
    “我甚至不想和他一起喝酒!要我证明那个人是他吗?”
    “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来烦我们。也许他是在保护我们哪。”
    “你承认那就是他了!他在监视我们,还穿上深色西装,以便能跟踪我们到天涯海
角!”
    “反正那不是亚瑟。”她平静地把柠檬汁挤在烤鱼上。“你产生幻觉了。”
    布鲁诺张口结舌地瞪着她。
    “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妈?”他的声音震得嘶哑。
    “甜心,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我才不在乎!”
    “亲爱的,我不客气地说了,你过于小题大作了。”她打断他的话。“你是借题发
挥,因为你想要这样。你要刺激,我以前看过你这个样子。”
    布鲁诺完全哑口无言。他的母亲竟背叛了他,他见过她看队长的神情,她现在就用
这种神情看他。
    “你大概跟哲拉德说了什么,”她继续说着,“气话之类的,而他认为你的行为十
分特异。唉,你的行为是很怪呀。”
    “那就是他日夜跟踪我的理由吗?”
    “亲爱的,我认为那不是哲拉德。”她的语气坚定。
    布鲁诺猛地站起身,脚步蹒珊地走向哲拉德所坐的桌位。他将向她证明那是哲拉德,
而且向哲拉德证明他并不怕他。舞池边上的两张桌子挡住他的去路,但现在他看得见那
就是哲拉德。
    哲拉德抬头看他,亲密地向他招招手,他的小手下则瞪着他。而他呢,他和他母亲
却要为此事付钱!布鲁诺张口,却完全不知他想要说什么,于是东倒西歪地走开。他知
道他想要做什么,打电话给盖伊,就在此时此地,就在与哲拉德共处的同室之中。他挣
扎着走过舞池,步向吧台旁的电话亭。缓缓却疯狂旋转的人影像海浪般把他推回,迷惑
了他。这一波浪潮又朝他涌来,浮力十足却克服不了,又把他往回冲得更远,于是他忆
起童年时有一次家里开舞会,当时他设法穿过正在舞动的人群,跑到客厅另一头他母亲
身旁时,感受和此刻类似。
    第二天一大早布鲁诺醒来,人已在床上,他好整以暇地平躺着,回想他能记起的最
后时刻。他知道他醉倒了。醉倒前他打电话给盖伊了吗?如果他打了电话,盖伊查得出
是他打的吗?他当然没有在电话上跟盖伊交谈,否则他会记得这一件事的,但也许他是
打到他家里去了。他下床去问他的母亲,他是否醉倒在电话亭中。接着战栗感涌上来,
他跑进了浴室。当他仰起酒杯时,掺水的威士忌泼溅在他脸上。他靠在浴室门上,撑住
身子。从早到晚的战栗越来越早把他唤醒,他必须在夜里喝越来越多的酒,才能入睡,
这情况现在正使他体力透支。
    而介于其中的是哲拉德。
    
28
  
    就像一个人再次体验已收入记忆中的感觉一样,盖伊坐在整齐摆放着他的医学书籍
和笔记的工作台前,不时地微微有安全和自足之感。
    上一个月,他清洗了所有的书架并重新上漆,地毯和窗帘都打扫过,小厨房也擦刷
清洁,直到瓷器和铝器都闪闪发光为止。全是罪过,他把整锅污水倒入水槽内时,这么
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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