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

    厅中早已上了些酒菜，掐着时间上来的，酒水温在热水桶里，小叶子过去取了一壶上来，玉壶淌水，酒是到了恰当好处的温度。
    剡洛将听风阁内淡淡扫了一眼，小叶子已为三人斟了酒，抱着酒壶站在了一旁。他笑了笑：“小叶子，出去陪陪绿蓉吧。”
    “啊？”小叶子疑惑，“皇上，奴才还得伺候皇上娘娘呢……”
    “不必了，”苏绾答道，顺手拉了几碟果子点心的，说道，“这几碟拿出去吧，你跟绿蓉就在外间儿慢慢吃吧。”
    小叶子受宠若惊，忙接了过来：“奴才叩谢娘娘。”
    “去吧……”
    “是。”小叶子忙兜着几碟点心，跑到了外间儿。
    绿蓉斜倚在听风阁大门上，见小叶子忽而从里头跑了出来，嗔怪道：“你怎么也出来了，皇上娘娘不必伺候了吗？”
    小叶子“嘿嘿”笑着，摇摇袍子里兜起来的干果点心，冲绿蓉龇牙：“皇上娘娘赏的……嘻嘻嘻嘻……”
    “哦？”连小叶子都被支了出来？绿蓉心底惊叹，绝对想不到原来那个乐师竟有如此大的背景。方才剡洛与苏绾留了他俩下来，只是做给外头人瞧瞧的，等无旁的人，再让他俩都到外间儿候着。看来那乐师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难怪苏绾不惜名声也要将他留在凤藻宫里，更甚剡洛也并未就此事都大做文章。
    便撩起裙子，从小叶子身上兜了一点儿过来，两人一齐拿了两个锦毡子坐在地上，盘腿儿说起了话。
    绿蓉深知，小叶子是顶替了璎舍人的虚位，暂时代为剡洛贴身侍候的，想必知道的不少。但是小叶子似乎受了剡洛交代，那钢牙除了那些干果点心撬得开，对于绿蓉的话都像是推酒似地又给推了回来。
    说了没几句，绿蓉便觉打听不出什么来了。这小叶子倒跟自个儿一样，已然成了主子的心腹。她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捏的一块桂花糕，抬眼望去，忽而大惊失色，赶紧站了起来：“糟糕，韵妃过来了！”
    “啊？”小叶子“叭”一声儿，嘴里叼着一块糕点重新掉到了衣服上，连忙跟着站起来，“这可怎么办？咱们咱们……”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韵妃已经施施然地走近了，身后跟着的翠英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他俩袍子里兜的东西。第三百九十九章 第三回合
    韵妃巧笑，看到二人如此，一时也不急着进门了，带着翠英杵在门口。
    绿蓉跟小叶子赶紧低下头：“见过韵妃娘娘。”
    “免礼吧……”韵妃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抬眸笑道，“吃得正欢呢？”张首望了望外间儿与里间儿之间的那道皮帘，又说道，“还不快去禀报。”
    绿蓉用胳膊撞了撞小叶子，小叶子会意，立马一溜烟地跑进里间儿去了，过了一会儿，袍子上兜的干果糕点都不翼而飞，笑吟吟走了出来，对韵妃道：“娘娘请。”
    韵妃点点头，特意朝绿蓉看了一眼，微微一哼，便朝里走去。
    绿蓉吐了吐舌头，忽然看到翠英手上提着个食盒，心中陡然警钟大作。不会的不会的，韵妃哪里这么死脑筋，会在剡洛面前害苏绾，饶是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她大步上前，一下夺过翠英手里的食盒，笑道：“翠英，你这一路过来也累了，我来帮你提着。”
    韵妃忽然转过脸来瞪了她一眼，而后也无话地又转了过去。倒是翠英，咬着唇面色血红，再也不敢看绿蓉了。
    绿蓉更不干轻视，走慢几步，偷偷xian开食盒盖子看了一眼，里面一叠玉雕糕，剔透如玉，闪着淡淡地金色光泽。她愣了一下，身边儿忽然起了风，还为惊醒过来，脸上“啪”地一声儿，已然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愣杵原地，脸上火辣辣的。
    “怎么了？”苏绾xian帘走了出来，扫视了一遍，目光精烁。
    韵妃上前，似乎气得不轻：“好大的狗奴才，居然胆敢偷吃本宫亲手做的糕点。这也是她能吃的吗？姐姐……凤藻宫的婢子，可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妹妹又想为我凤藻宫整治风纪了吗？”苏绾凉笑，走到绿蓉身边儿，用食指顶开盖子，“宫里的规矩，你想必不知道。绿蓉使本宫的试食婢子，凡是吃食一应都先须过她的嘴，她方才只是恪守本分罢了，没有冲撞你的意思。”
    韵妃一听，暗自恼怒：“姐姐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说着跟了过来，“可是，这是我亲手做的……”
    “都一样。”苏绾放下手，食盒的盖子“叩”地一声儿重新阖上，“都进来吧……”
    “是。”韵妃咬了咬牙。
    几人随着便进了里间儿，之间剡洛正坐，苏泊生位于下首，正拿起那截玉箫欲为剡洛吹送一曲，又见这些人鱼贯而入，便立即起身：“参见韵妃娘娘……”
    韵妃点了点头，与他为了那支舞曲曾接触了几回，但是具体是什么人倒也不甚清楚。只是隐约间有消息，说是王府里的上宾。今儿一见剡洛竟然亲自招待，想必所传不假。她面上微笑：“起来吧。”便微微敛衽给剡洛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剡洛抬眸，一贯笑着：“爱妃怎么也过来了？快坐吧……”
    这三言两语，立即让韵妃眉开眼笑，忙挨着剡洛坐下，抱住剡洛的一条胳膊撒娇：“皇上，怎么来了姐姐这儿有吃有喝有曲儿听都不带着臣妾呢……”
    剡洛轻轻拉开韵妃的手，挑眉道：“乐师在场，好歹讲些规矩。皇后是皇后，不是姐姐……宫里的规矩，你是该熟悉熟悉了。”
    韵妃脸上挂不住，勉强扯了抹笑：“是，臣妾知错了，臣妾日后定向皇后娘娘讨教。”
    剡洛点头：“你过来，是找朕的吗？”
    韵妃立刻道：“原本是找皇后娘娘的，臣妾亲手做了些糕点想请皇后娘娘尝尝，却不知原来皇上也在这儿。哎……是臣妾疏忽了，没有多做一点儿。”说着就抬起头，瞪着绿蓉，“还不赶紧将东西拿上来。”
    绿蓉哼气儿，将食盒捧上，取出里头的糕点盘子，摆到了桌子中央。
    玉雕糕形同玉雕，里头揉以冰花一般的金黄桂花瓣儿，点缀原本单调的糕体，平添了几分生趣。做地小瞧精致，趣味儿十足，颇为惹人喜爱。
    “哦……”剡洛似乎并不意外，起银箸夹了一块过来，“那是朕有口福了。”
    韵妃掩帕低声一笑。绿蓉此刻总算松了口气儿，但有剡洛在，即便这玉雕糕里真的有什么，也跑不了韵妃的份儿。
    苏绾也起了银箸夹过一块，抬眸看了看韵妃：“看起来，韵妃的手艺不错。皇上，这点儿我可是自愧不如了，以后得向她讨教才是了。”
    剡洛点头，嚼下一口，微微皱眉，将剩下的半块都吃了下去，啧啧道：“果然同爱妃一般可口。”
    韵妃忙嗔道：“皇上……”
    苏绾的银箸在手里抖了几下，完全不知滋味地将那块玉雕糕给吃了下去。
    她原是想挑一处静地他们三人可以毫无阻碍地回到从前，说会儿知心话。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们别说是说话，本是这场小宴主角的苏泊生，这会儿都被冷落了去。
    酒盏换过，苏泊生吹奏了几曲，剡洛便起了身，问小叶子：“几时了？”
    “回皇上，想必快到申时了。”
    “这么晚了？”剡洛揉了揉额头，“本还想回乾奉宫，现在却是喝了太多，有些乏了……皇后，你陪朕去休息一下吧……”
    “呃？”苏绾讷讷地起身，被剡洛一说，果然觉得身子有些忽然而来的困乏。她看了看韵妃跟苏泊生，“那你们自便吧……绿蓉，你留在这儿伺候吧……”
    “是。”绿蓉低应。
    苏泊生起身，恭敬相送。
    剡洛携着苏绾一道出了听风阁，岸边儿早有轿子备下，两人各自上了轿，苏绾心中忖着剡洛缘何要借故带自己离开听风阁呢？可是才想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脑袋里空空荡荡的，四肢酸胀，整个身子抖懒懒洋洋的，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里，只听到剡洛在对人吩咐：“让皇后娘娘好生休息……”之后便没了意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绿蓉已经在寝殿里伺候了，殿中徐徐袅袅地氤氲着一股香味儿
    她觉得胸口有点儿闷得慌，似乎是因为午膳喝了点儿酒的关系。
    绿蓉见她醒转过来，便搓了条帕子为她擦脸：“娘娘，方才是做恶梦了吧？你一直流汗呢……”
    “做梦？”苏绾脸色有些灰青，接过绿蓉手上的帕子，自个儿慢慢揩去鼻梁上的汗珠，“我……似乎没有啊……”
第四百章 皇后薨
    绿蓉抬眸：“娘娘，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苏绾摇头，定睛看着床头矮几上新上的一个狻猊冰烟炉，呆愣了几秒：“这个……里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