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暮色

第22章


    萧子暮感受着在他怀中发抖的她,深深呼吸平抑自己的怒火,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能吓到她了。「妳失血太多,不要再说话了,有事等这里解决了再说。」
    「我只是皮肉之伤……」不过久战脱力而已。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肃容盯着她,一直到她乖乖闭上嘴巴。
    这一次,他看她的眼光再也没有压抑了,充满着炽热的情感、万分的不舍,一如她平时看他那纯然爱慕的盈盈秋水,但懐中的人儿,却直觉避开他的凝视。
    他是不是又用那种淡然的目光在瞧着她呢?她不敢看,不敢接受,她真的尽力弥补过错了,不要再用冷淡责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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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张玉云救回萧府,戌时已过,为瞒过监视府内的人,还将她藏身在萧子暮的官轿里,累得他只好充作随从,混在人群中回府。
    凤翎经好一阵子的休息,体力渐渐恢复,独独身上的血衣比较骇人。她被萧子暮带到房里,就一直坐在床沿怯怯地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不会再次激怒他。
    萧子暮也同样望着她……这一段时间的心情沉淀,他已渐渐恢复平日的冷静,只不过她狼狈的样子令他攒紧了眉峰。
    立在床边许久,他终于轻叹口气。
    「脱下妳的衣服。」
    「什么?」凤翎愕然抬起头,直觉护住襟口。
    「脱衣服,我帮妳清洗伤口,然后上药。」他知道她想偏了,但他也并非没经过挣扎。经过这一夜,他便不能后悔了。「妳是我的妻子不是吗?」
    此刻他清楚的明白,自已永远不会后悔。
    听了他的话,凤翎慢慢松开了手,一个一个地解开襟扣,褪下衣裙,手就像不听使唤般发抖,以致动作相当缓慢,最后,身上仅剩一件抹胸及下裳的棉裤,她整个人也由头红到脚了。
    萧子暮凝视着她雪白肌肤上几条怵目的伤痕,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闇黑。从热水中拧起布巾,他轻轻地抚过那些让他心疼的痕迹,由肩膀、胸腹,直到腰际,像在怜惜他最钟爱的珍宝,柔柔的、温温的,带点暧昧的撩动;然后他替她上药,大手直触她细致的肌理,一团火热就顺着他的手游遍了她的身,引起她一阵轻颤。
    天知道他也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不颤抖。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激起了他一再逼自己漠视的情哀,他擦完最后一处,大手却未离开,反而微微环着她。
    「妳知道我为什么骂妳吗?」
    闻言,凤翎骤然转过头来直视他,娇靥上的绯色仍在,但泪水不受控制地滚出眼眶,像雨水里一朵柔荏的小花。
    「我知道……我很想救玉云姐,可是还是让她被打了一掌……不过,不过她没有受伤,我全替她挡下来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
    她清楚玉云姐已回到他身边,也该是她放开他的时候了……
    「不是这个。」他不愿再听下去,那只会让他心痛得不能自己。拭去她的泪水,他轻声责备:「妳一心只想着保护别人,但妳有没有想过自己?」
    「我没关系的!」她急了,忘了自己衣不蔽体,直抓住他的手臂。「玉云姐是相公最爱的人,我当然要——」
    「等等。」他打断她的话,神色怪异的瞅着她。「谁说玉云姑娘是我最爱的人?」
    「不必说,用看的就知道了……」她沮丧地垂下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玉云姐的画像你都是不离身的,到山寨来也是为了她,到京城里也是为了她,我当然知道你是爱她的。」
    萧子暮闻言一愣,蓦地心头涨满了对凤翎的爱怜。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吗?她偶尔会流露出的受伤神情,原是误会他爱张玉云吗?这样她竟然能帮他保护画轴,帮他送信,还不顾危险地只身追踪张玉云至深夜,只为了告诉他关于张玉云的行踪……她究竟受的是什么煎熬、是什么苦?
    「妳真的……太痴、太痴了!」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我知道我很笨。」忍住呜咽,她鼓足勇气问出了她终要面对的问题。「相公,玉云姐出现了,那我……我是不是应该自己离开?我会帮你跟玉云姐解释,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我们永远都是夫妻!」
    他败了,他真的败了,败给了凤翎,也败给了自己。管他什么秘密、什么责任,搂住她腰际的手臂一紧,令她不由自主贴上胸膛,接着迎上她疑惑的眼神,他低头以吻缄封她将说出口的疑问。
    凤翎瞪大了眼,直觉承受他以唇传递过来的澎湃情感,渐渐的,她自然而然闭上眼睛,完全投入在彼此的浓情蜜意里。他吻她的方式与她吻他是那么的不同,超乎极限的缱绻与依恋,激荡出一波波的浪花,好象要把这几年浪费的时间全部补回来,瞬间将两人灭顶。
    良久,他放开了她,急促的喘息与交缠的呼吸营造出绮丽的前兆……「不行,现在不适合……妳受了伤。」
    他说着只有自己懂的话,似在说服自己。两人静静的拥抱,交换着情意,待凤翎从激情中稍微清醒了脑袋,才找回舌头说话:
    「相公,我们……你……」
    「我没有爱过张玉云。」他贴着她的耳,娓娓诉说,不希望她再因这个误会折磨自己。「以往只要妳问我的,我便不会骗妳。这件事妳没有问过我,怎能如此断定?」
    「我以为……」她羞愧地咬住下唇。「我、我弄错了吗?」
    「妳说过我们心灵相通的。」他正视她的脸,要她也看着他。「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可是,我发现我不完全懂妳,而妳也不完全懂我,难道是我隐瞒的事太多,让妳无所适从吗?」
    「不!我们的确心灵相通,我可以证明的!我……我……」一时间慌了手脚,凤翎支支吾吾找不出理由。
    「那么,妳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吗?」他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
    「是谁?」回忆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除了张玉云,就只有……而他方才又那样缠绵的吻着她,莫非那个人会是……凤翎一双充满爱意及希冀的眼光,终于勇敢的定在他脸上。
    「妳到底明白了。」他浅笑出声,手摩挲着她滑腻的脸蛋。「没错,就是妳,我怎么逃也逃不开。」
    「相公!你说了!」她埋首在他怀中,感动的泪水再度落下。「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我都快要放弃了……你说了就不能反悔!」
    「不准妳放弃!我在皇帝面前都敢承认了,又怎会反悔?」他差点失去她了吗?想到这里,萧子暮内心一阵抽痛,越发增添了对她的怜惜。受了她在怀中依恋动作的影响,他拉起床上丝被遮住她泄漏的春光,否则怕自己马上就要向徐爷证明他不是「那儿」不行。「以后我们就不必分房睡了。」
    凤翎满足地偎在他胸口,螓首轻点。她真的感受到他的爱了……此刻她是何等幸福、何等快乐……
    这是否也代表着,他们永远不会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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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她的情,涓涓滴滴添在面团中,倾尽一生的爱恋去揉合,比往常加诸更多的专注,无视麦子粉脏了身子、脏了脸,小心地使劲揉着。愈用力,制作出来的糕点愈有嚼头,像他们之间的联系,愈尝愈香,余韵不绝。
    凤翎在厨房里忙着制饼,站在她身后看的,却是面容苍白的张玉云。后者见她忘我的忙碌,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她手上的工作稍停,再趁着这个空档插入交谈。
    「凤翎,」毕竟自小就分离,张玉云与她在情感上仍有些疏离。「妳想不想知道,我是以什么方式接近萧子暮的?」
    前些日子月老庙遇袭,带人救她的偏又是萧子暮,她便知道自己成事的机会渺茫,现在只能孤注一掷,赌在凤翎身上。
    即便非常不想承认,但凤翎是萧子暮唯一的弱点,控制她,就能控制萧子暮。
    「嗯……不是在妳服侍皇上时,在宫里认识的?」凤翎漫不经心地回答,将面团换了个方向继续揉。
    「皇帝的贵客,岂是我们这种小奴婢可以轻易接近的?」张玉云冷笑。「是我趁着他留宿皇宫时,爬上他的床。」
    凤翎内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手上工作猝然停滞不动,愣在当场。须臾,她的脸色缓缓平静下来,双手又慢慢开始揉面,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张玉云不理会她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径自说下去:「建文帝即位,萧子暮淡出政坛,后朱棣攻入南京时,我故意放出萧子暮为我画像的消息,以及我是张士诚后人的身分与宝藏的秘密,引来一堆人追杀萧子暮。他却对我一句抱怨也没有,还以为我会回山寨,千里迢迢来找我,妳认为这又是为什么?」
    凤翎侧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揉好了面团,将面分割成几等份,揉成长条状,再捏取小块杆成面皮,开始包填馅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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