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

第148章


韩朱颜见她长跪不起,惶然,她不敢看她,她别过身去,“我是个公主,可是我只是有一个公主名号而已。自从陈宫变之后,沈太后就不喜欢你,她也不喜欢我,要不他的儿子死前一定要她照顾我,她才不会带我走,如今和齐国联姻,她不是因为喜欢我而给我找个好亲事,她是需要我给他的孙子求援,她靠自己的力量打不过崔长风的。姐姐,我不管他们如何,我只要能嫁给东方曦就行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你明白的。”
  “朱儿,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你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吧,你不是要嫁给他了吗?你是他的妻子,他会听你的,他那么仁爱,你帮我劝劝他,我不要六万人马,两万,一万,可以吗?多给我一点人,我想想法子,还是可能打退追兵,六千真的不行啊。”她跪在地上既绝望又期望。
  “姐姐,我没有谈判的余地,太皇太后才有资格和他谈,可她不会帮你的,她觉得她的儿子是因为你才死的,她也不会允许我和东方曦说这些。”韩朱颜声音渐低。
  “她不让说,你可以背地里说啊。”袁宁揣紧她的衣袖。
  “姐姐……”韩朱颜止住了话,和齐国联姻,不只自己可以,沈太后随时可以再认一个义公主,联姻是自己花了多大的努力换来的。
  袁宁看着她为难的面色,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声音哀切里面有了一丝悲愤肃然:“朱儿,你不要忘了,你说过,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帮你,你可能在越国就……没有我,你做不了怡安公主的,你也不可能嫁给东方曦。”
  韩朱颜的身体在颤抖,许久她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注视着袁宁良久方说:“姐姐,我的一切是你给的,可是……当初吴歆也救过你,也帮过你许多,你不也离开他了。”
  袁宁一阵头晕目眩,这些话震撼五内,她只觉得胸口翻滚,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呆呆的望着韩朱颜咳嗽起来。
  “姐姐,是我们当年错了,如果当年你不去陈宫,你不让侯重茂来救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绞的袁梨晨五脏皆碎,胸口激烈翻滚的热流喷浆而出,在两人的衣裳上,绽出朵朵鲜红桃花。
  我没有做错,如果不是那样,我今生怎会爱上他?我怎能和他在一起?袁宁目光痴痴倏然又想,她说的没错,我是自作自受,如果当年我早些明白自己爱他,我没有刺他那一剑,那今天一切确实会改变。
  “姐姐!”韩朱颜看她面若金纸,她嘴角还残留着一缕血迹,触目惊心,她在惊慌中俯身抓住她。
  袁宁没有看她,单薄虚弱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陡然站了起来,她衣袖一拂,一把推开她,她径直往外走,声音冰冷:“你说的对,是我自作自受,你确实不用帮我。”
  “姐姐,你不要怪我。我,我是无能为力啊。”韩朱颜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那样悲切孤独,让自己禁不住潸然泪下。
  那个仿佛世上最哀绝凄凉的身影走出门去,韩朱颜止不住追了出来。
  外面院中,魏嘉国和吴歆正好找寻到这里。
  “皇后!”魏嘉国看着袁宁飘摇而出,也认出了倚在门上,神色复杂的韩朱颜。
  “皇后”两个字传到袁梨晨耳里,她心底有什么被触动,接着,她听到身后韩朱颜不无悲切的声音,她又唤了自己一声“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袁宁真想回过头去,对她喊一声:你不要再喊了!可她终于忍住了,自己是晋国的皇后,而且是位落难逃亡的皇后,而身后那位是齐国未来的太子妃,是齐太子派来的,告诉自己给六千兵马援助的齐太子妃。
  我不能对她无礼,我还要救阿茂,我要想尽办法,尽一切可能。她的目光从魏嘉国身上滑到吴歆身上。我不能失态,我不能得罪人,阿茂还等我去照顾呢。袁宁闭了一下眼,她缓缓转过身去,以一种最哀切最悲伤最可怜的姿态,用那双足以让人流泪心软的泪眸注视着韩朱颜,须臾她开口:“朱儿,我的好妹妹,我祝福你。以后,有可能,帮我求他,好吗?”
  韩朱颜见她眼泪一颗颗滴下,心头一阵迷糊,不禁心碎,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答应你,姐姐。”
  袁宁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这个笑仿佛用尽她的全力,她摇摇欲坠,三个人冲过来扶她,她在倒地的那一刻,对着吴歆和韩朱颜脸庞的方向,说了两个字:“帮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小姐!”墨砚一眼瞧见被魏嘉国抱进来的袁宁,一声惊呼,惶然起身来接,诧然问,“怎么回事?”
  “传医生。”吴歆命孝先等人。
  墨砚帮着魏嘉国放袁宁躺下,一抬头忽然看见众人身后的韩朱颜,墨砚有些讶然:“韩……公主殿下?”
  “墨砚姑娘。”韩朱颜往前几步,错开她注视的目光,低头看着像白玉雕琢一般、颊上毫无一丝血色的袁宁,她禁不住握了她的手,她的手润如玉,却冷似冰,那寒意仿佛冰到自己的心,她害怕似得松开手,起身看向那边,那边躺着的侯重茂青玉雕琢似的。
  两个玉样毫无声息的人,让她感到无形的压力,她岔过头去对吴歆一句:“六王爷,这的事就拜托您了。”
  外面传来侍从催促韩朱颜的声音:“公主,得走了,最后一拨人都准备好了。”
  韩朱颜“噢”了一声,眼光一瞬掠过众人,像逃离般急速走了出去。
  “把这个交给他们。” 墨砚听见外面传来一句,接着是纷杂马蹄声。
  山明水秀暗地风雨
  墨砚有迷梦的感觉,她转首瞧着两张榻上沉寂无声的两个人,忽然如梦初醒,她扭头盯着吴歆,忽然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来死死拽住他袍摆道:“六王爷,您不要走,我求求您,不要丢下我家小姐和陛下,墨砚就是为您做牛做马也愿意。” 她的声音那样艰辛那样绝望那样无助。
  吴歆被她连连磕头惊到:“你起来,你起来啊。”
  身后传来低低呻吟,细碎如呢喃,这一丝飘忽的颤音让他不由回望,这一回头,往事轰然涌上,十年前那个月夜,她也这样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却仿佛白玉雕琢的人像,精致得让人心软到移不开目光,更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走。”
  一语刚了,外面嚷嚷起来,有人要见,来者一进屋就跪下急报:“殿下,前方探报急报,有陈狄追兵往这边来了,还望殿下极早移驾。”
  像风雨迎面扑来,侵逼的墨砚发不出一丝声息。
  “魏队长,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带他们走。”吴歆顾不得墨砚,对魏嘉国道。
  顿时大家繁忙起来……
  “阿茂!”袁宁只觉得四周摇晃不停,下意识一伸手想护住那个人。
  “小姐,你醒了。”墨砚看她倏然起身紧紧抱住侯重茂,神智却似还在迷离之中。
  袁宁看见墨砚,渐渐从朦胧中醒来,原来是马车在颠簸,她轻轻放下侯重茂,掀开车窗一角,外面魏嘉国蹙眉抿唇,他发现了她,眼里露出一点欢喜:“皇后,你醒啦。”
  她点点头,对他微微一笑,放下窗帘,对墨砚道:“这是去哪?”
  她听着墨砚的讲述,目光接触一个精致的匣子,她不由伸手问:“这是什么?给阿茂的药吗?”
  “是韩朱颜留下的。”
  袁宁按住机关掀开,光华流动,是些珠玉混着金银锞子,她顺手捡起一样,认识,是自己在陈宫的一些旧饰。
  她定定望着那些灿灿珠光,幽幽一句:“收好了,这是他们帮我们的一片心意啊,我们不能糟蹋了。”
  墨砚看她合上匣子,斜倚在车壁上,垂眼望着侯重茂,纹丝不动,眉目如画,精致得如细瓷铸造一般。良久,她拿那双既澄且净的眸子望着墨砚:“墨砚,我们真的在逃亡了,从今日起,阿茂一切吃穿住用,都得我们亲自试过。”墨砚望着她千尺寒潭似的眸子,只觉得她那声音也如潭水般沉静。
  他们辗转曲折,约经一月的时间,最终到了一处深山内的村庄才安定下来。袁宁得知这大约是以前巴国的地界,村子里的人大概是因当年逃避战乱都走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村落。袁宁他们住在一处是当初乡绅所居的大院落。
  侯重茂依旧没有醒来,这日,袁宁捏着药丸日渐稀少的瓶子,掌心冷而酸凉,身后是他浅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她扭头看着他,自言自语道:“你不会有事的。”
  “小姐,羽翔回来了,魏队长他们就过来。”墨砚进来急急道。
  “如何?”袁宁在见到他们那一刻立即问。
  魏嘉国的脸色并不好,他身边的羽翔脸上更难看。
  她听他说:“镇南王败退平关后,重为主帅,集结兵马牵制了大部敌军。敌军有分支在四处悬赏,找陛下和您。”
  “皇帝不见了,没有大股晋军来找我们吗?”她声音有些冷。
  羽翔低下头去。魏嘉国迎着她锐利的目光,叹了一口气。他的叹息微凉,在她眼里腾起蒙蒙水雾,心中嶙峋尖锐的碎石涌起,在眼中变成粼粼波光。
  一些她不敢去想的生冷坚硬的东西,此刻一一浮出水面,在逃亡的路上,她就在想为什么路上总是只有追兵,没有救兵?一开始她觉得或许是因为败局,晋军不能立刻赶来。可是这月余过去,她心中的不安一日日加深,有时候她在想,那一日怎就没退回平城,却被挤往这么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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