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321章


  蔺翟云坐于轮椅,不良于行,很快便被我甩在了身后。
  由船舱出甲板,有两个听命于长乐郡主的暗人守在那里,见我出来,要当我去路。
  我发起狂来,怒喝:“谁敢拦我!”不顾一切横冲向前。
  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之态令他们投鼠忌器,唯恐拉扯间忘记了力道害我动胎气,那俩暗人的行动不免缩手缩脚起来,自是拦我不住。如此冲到渡口五里外,却见长乐郡主站在那里,侧身而立,驻首遥望远方丛林。天色阴沉,细雨似是而非地下着,飘飘渺渺,冷冷清清。她就这般置身雨中毫不在意,凭那冷雨沾湿衣衫而不自知,想来从容的面色潜藏一抹担忧。
  在这世间,除萧晚风一人,又有谁能令她担忧?
  我焦急问:“伊涟,晚风在哪?”
  长乐郡主回过身来,皱了皱眉,不悦道:“悦容,如今你怀着晚风骨肉,应仔细自个儿身体,如此淋雨伤身,快回船上去。”
  我充耳不闻,扬声道:“晚风在哪,快带我去找他!”
  长乐郡主已懒得多费口舌,曲指唇前,口哨长啸,便有四个暗人自林后跃出,毕恭毕敬跪在她跟前。
  长乐郡主道:“带她回船上。”
  我怒道:“赵伊涟,你敢迫我?”
  长乐郡主淡笑:“悦容,你撒泼无用,我从来不惧任何人,之所以对你百般礼遇,无非看在晚风份上。”柳眉一沉,杀意骤起,“但现在,若你敢阻碍晚风做他想做之事,就被怪我翻脸不认人!”对下属喝令:“还愣着干嘛。押她回去!”
  四名暗人便奉命架住我的双臂,无论我如何奋力反抗也徒劳无功,整个人被高高抬起往渡口托去。
  我一边挣扎一边叫嚣:“赵伊涟,你就不怕伤了晚风的孩子!”
  长乐郡主冷笑:“别妄图以子胁迫,若是妨碍了晚风,就算是他的孩子,我也不会客气!”
  我知强硬手段无用,需以攻心之计,深谙长乐郡主挂心晚风安危,喊道:“涟漪,我知道晚风是去杀在劫了,我非是无助自家弟弟而阻晚风行事,实则担心他啊。莫非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的身体如何别人不知,你又如何不清楚?我弟弟的武功你也是见识过了,若两真动起武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这……”长乐郡主蹙眉深思,随即冷哼道:“楚在劫乃莽夫竖子,焉能与晚风比肩,百招之内,晚风必会败他。”
  我连忙回道:“是,就算晚风杀了在劫,也必会因内力使用过度而病发,此时若你不在他身边供血该如何是好,稍有差池,危及性命,你又如何自处?况晚风离开之前言行古怪,似有一去不回之感,我真的很担心他,我们快去找他好不好?”
  长乐郡主闻言,面色骤白,喃喃自语:“莫怪今日我的眼皮跳个不停,他果然有事瞒我!”立即命人顺来马车,似恨不得马上飞至萧晚风身边。
  我见她并无带我一起上路的打算,连忙喊道:“伊涟且慢,你可曾想过,若晚风身体不支而不慎落了下风,除了我还有谁能阻止我弟弟?”
  长乐郡主犹豫片刻,回头对我阴狠说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但你须得保证,不会为救楚在劫而与晚风对立,若你们姐弟敢伤晚风分毫,我赵伊涟会不计一切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几名暗人在前方带路,马车在其后疾奔,我掀开窗帘,只见马车驰入一片翠竹林中,雨势愈大,满目翠竹疯狂摇摆枝身,在阴暗天色笼罩下,如同群魔乱舞。
  长乐郡主问:“晚风离开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让你觉得他有一去不回之感?”
  之前因吃了迷药意识混沌,哪还记得清楚萧晚风说了什么,无非是为了迫她带我去找晚风而编排的谎话,便凭借着记忆里模糊的几句话拿来虚应道:“晚风说要以命换命,让我能了无牵挂回桃源安度余生。”
  长乐郡主忧心道:“他到底要拿谁的命去换谁的命?”
  我摇头说不知,却不知自己无心之言,竟一语成 。
  马车行驶没多久,便停了下来,我连忙下来,焦急环顾四周,便瞧见蔺云盖站在竹林深处的一块石壁旁。
  蔺云盖见到我,神色大变,气败高呼:“伊涟糊涂,害了晚风啊!”
  长乐郡主惊慌道:“我如何害了晚风?”
  蔺云盖指着我,怒得额头青筋虬立,“你把她带来,便是要害死晚风!”
  我不明所以,甚至怒火中烧,蔺云盖老匹夫伤人太甚,怎就认定我只帮弟弟而害丈夫?难道在他眼中,我是如此凉薄无情之人?
  长乐郡主面色惨白如死,浑身颤抖起来,“我,我立刻就带她离开!”
  我见事态不好,忙从蔺云盖方才面朝的方向寻找目标,果然看见两道身影摇曳在竹林深处,正是在劫和萧晚风。在劫竟落于下风,负伤半依在地,而萧晚风正手持长剑,径直指向在劫咽喉,却迟迟不见他下手,两人的嘴巴不停开合,似在交谈,大雨狂打竹林,天地鬼哭狼嚎,将他们的交谈声淹没。我的心吊在刀尖上,唯恐两人一言不合,萧晚风的剑就会无情刺下,了结在劫性命,我不顾一切想要冲上前去,想要在悲剧尚未发生时,阻止我生命中挚爱之人的厮杀。
  蔺云盖和赵伊涟一左一右拉住我,飓风狂啸,似灵堂哭丧,蔺云盖声嘶力竭喊道:“你不能过去!过去可一切都完了!晚风早已命不久矣,难道你想他此刻就亡命!他没有下辈子了,没有下辈子了啊!”
  我只当他托词想害死在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生生将两人挣开,连滚带爬冲出石壁,大喊:“晚风住手,别杀在劫啊——”
  声落瞬间,只见萧晚风身型一震,随即像灵魂抽离一般,整个人岿然倒地。
  长剑随之落地,隔开风中空隙,锵然一声巨响,如同生命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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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连天,豆大雨水随风狂甩,哗啦啦拍打竹身,天寒,地寒,寒进心里。我从地上爬起,奔至萧晚风身旁。三丈外,在劫捂住胸口咳嗽几声,道:“阿姐,你怎来了?”我听他声音虽是虚弱,但气息尚算沉稳,便知他并无大碍,却是萧晚风似有性命之忧。
  此时萧晚风已没了知觉,我将他搀起,扶着他的头枕在自己膝上,见他双唇泛白,印堂发黑,只一息尚存,不由怒上心头,质问在劫:“你对他做了什么!”
  在劫道:“我未曾伤他一丝一毫,却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怒道:“若你不曾伤他,何故我才唤他一声,他便昏迷不醒!”
  在劫垂下眼睑,躲开我的视线。我当他心虚,无颜面对我,不由怒火更甚,却听在劫说:“因为他不能见你。”
  我与萧晚风伉俪情深,一直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何来不能相见之说?
  随之又想起不久前,似乎曾有一次相同遭遇,就在如来寺大雄宝殿之中,萧晚风与在劫密探被我窥听,所听所闻匪夷所思,更为蹊跷之事,竟是我一现身,萧晚风就失去意识,那时在劫也说了同样地话,说晚风不能与我相见。彼时我只觉得此话荒唐,也问过缘由,在劫道:“此乃佛祖对他的惩罚。”眼下又旧景重演,竟让我半信半疑起来。
  来不及细想,长乐郡主疾呼萧晚风名字,已奔至我身旁,将萧晚风拦至她的怀中,情急之下,把我挤到一侧,跌倒在地。
  如此紧要关头,向来为萧晚风殚精竭虑的蔺云盖,竟不知去了哪里。 
  我无心留意蔺云盖的去向,只觉得被长乐郡主一撞,肚子疼得厉害,幸好在劫扶住我,不顾自己负伤,将一股真气灌输我体内,才使得疼痛感稍稍褪去。
  就在在劫为我灌输真气时,长乐郡主忽然拾起萧晚风掉落在地的佩剑。雨水冲刷,森森寒光,锐利剑锋横在眼前。我见长乐郡主欲要趁人之危,想为萧晚风而手刃在劫,不由变了脸了,阻止道:“伊涟,别……”
  然事实非我所想,长乐郡主曲臂一划,持剑往自己掌心用力割去。如玉手掌,刹那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便见她握紧拳头,将自己的血往萧晚风的口中滴去。
  我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愧不已,问道:“伊涟,晚风怎么样了?” 
  长乐郡主没有应我,拳头越握越紧,挤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一滴一滴落在萧晚风的嘴角。
  苍白的唇,红艳艳的血,直刺刺地刺痛着我的双眼。我忍不住滚下泪来,“晚风……晚风……”紧紧抓着他的手,渴望送去生命的力量。
  长乐郡主求道:“喝啊,晚风,喝了我的血,你会没事的,就会醒来的!”
  上天似乎听到了祈求,萧晚风的眼皮跳动几下,竟当真苏醒。我与长乐郡主喜极而泣,而萧晚风却不言不语,静静仰面望我,而睡破空掉落瞳孔,带着泪水,自他眼角滑落,他笑了笑,那明艳的面容,宛如纷沓的曾经,储存一切,以及那天长地久的誓言。
  天道无情,人道无常。
  就在我们以为已经转危为安时,萧晚风突然浑身抽搐起来,血大把大把自他口中呕出,红的,黑的,四溢横流,将适才吞下的血全都吐出,甚至要将五脏六腑也都吐出一般。我惊得没了反应,只浑浑噩噩手忙脚乱地用衣服为他擦拭脸上的污血,血混着水,将衣袖染得通红。长乐郡主再度割破另一只手掌,握拳凑向萧晚风嘴角,丢了魂一样,抖抖索索地念着:“晚风,血……血……”
  下一刻,她怔怔跪在泥水之中,动弹不得,错愕道:“晚风,你要做什么,为什么封我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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