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50 第五十回 使计失大意,惹疑云雾里


文进带几位姑娘从后门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谢云鹰收起笑容,低声道:“这样行吗?”
    “行不行,都要试试。”裴武阳沉吟道,“她们三个都换了男装,一时要看出来并不容易,更何况,我们等一下也要从前门出去。”
    “恩。”
    “她来了吗?”裴武阳问。
    “早来了,我让她在柴房里躲着。”谢云鹰抬高了声音,“你出来吧。”
    只听得一阵悉索声,东北角的柴房里,缓缓低头走出一个穿着荆衣布裙的姑娘,她梳着和雁儿一模一样的发髻,乍看之下,倒真有点像。
    “翠红见过裴少爷,谢少爷!”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抬起脸来。
    这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姑娘,只是眉眼间有许多的风尘味。
    “你在哪儿找来的?”
    “得了吧,为了找这么一个人,我半夜里偷偷溜出去,几乎逛遍了全城的妓院。”谢云鹰抱怨不叠。
    裴武阳笑道:“你小心被筱慧知道。”
    “是兄弟就别揭我的底!”
    玩笑归玩笑,二人还是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又吩咐了翠红几句,她倒颇为机灵,虽然不解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的配合。
    片刻后,门开了,裴武阳牵着马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布衣姑娘。
    二人都略低着头,悄声地说着什么,神色甚是亲密。之后,二人便往小路走,慢慢走出了京城。
    他走得极慢,一路上留心四周,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否有人跟着。不过此时也只能博一博了,很快他们走出城门,裴武阳上了马,并让翠红也坐到了自己怀里。马儿慢跑着,往着郊外走去。
    这条路是当初他们回城的路,延路的风景也没有多少改变,裴武阳心中倒也有些感慨。翠红却是十分的自然,想是这样的接触是得心应手的,轻轻地偎着他,细声细语地说着话,反倒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就在马儿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手中的僵绳突然紧了紧,压低着声音,极轻地问:“等一下的事情记住了吗?”
    翠红机灵地点点头:“记住了。”
    “恩。”
    他略略提了一下马速,硬是把怀中的人想象成雁儿,把她搂紧了些,走了一段路后,停在了一个山谷里。
    这个山谷极为幽静,就在虹柔县驿站的旁边,正是当初他们四人回来的最后一个晚上,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他和云鹰对这儿比较熟。
    而且从这儿进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是通向官道的,也是他们进来唯一的路,所以如果有人被困在里面,是很难脱的。
    想着,他跳了下来,翠红姑娘一直把脸朝着他这一边,发丝低垂,不仔细看还真的就如雁儿一般。裴武阳便拉着她来到山涧处,假装欣赏风景一般。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他闻声回头,只见一名士兵策马而来。
    “裴将军!”
    他略皱了一下眉:“何事?”
    “军营中有急事需要您回去一趟。”那士兵下马给他行了一礼,急切地说。
    “这……”他不悦地说,“没看到我今天忙着吗?明天再说。”
    那士兵却不肯走:“裴将军,此事重大,请您务必回去!”
    “到底什么事?”
    那士兵看了一眼翠红,犹豫着不肯说。
    军中总有机密事情,裴武阳也没有再勉强他,只好回头歉意地对翠红说:“我要回去一下,你先自己逛逛,等一下我就回来。”
    “没关系,裴哥哥,你去好了,我在这儿等你。”翠红温柔的说。
    “好吧。”
    他微笑点头,便转身跨上了马,对那士兵道:
    “走!”
    二匹马即刻绝尘而去。
    翠红一个人留了下来。
    快中午了,阳光也强烈了起来,照在地上,都是白晃晃的亮点,她在水涧边站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阴凉处,看着远山发呆。
    她的背影楚楚动人,犹如一个正在思念着情人的美丽姑娘。
    她的身后,官道的边上,茂密的林间,慢慢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黑影开始极慢极轻的,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逼近。
    她并没有查觉。
    一只青色的小鸟从林间飞来,停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间,跳跳停停,不时地啄一下草尖,甚是可爱。
    她看了一会儿,看到小鸟飞到了山谷里面,不由得心动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去想要去抓它。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她长长的发丝,也飘开了一阵香风。
    那个已经快走到她身后的黑影,陡得停了下来。
    他正走到官道的尽头,再走几步,就会进入山谷了。
    可是他,却停下了脚步!
    那是因为他迎着风闻到了她身上发出的香味。
    不是!
    绝不是!
    好浓的胭脂味!
    他所认识的她的身上,向来只是淡淡的清香,绝没有如此浓重的味道。
    黑衣人警觉得飞速地转过身,又朝着来处的林子间退回去,同时,他的左右二边,却出现了二匹快马,马上的人正是裴武阳和谢云鹰。
    不过二人和他之间还是有了一定的距离。
    “站住!”
    裴武阳大叫着,策马追了过来。
    黑衣人也甚是机灵,立刻查觉到不对,甚至还回头冷笑了一下,从容地运起轻功,飞跑进林中,也跨上了一匹黑马,朝着京城反方向疾驰而去。
    谢云鹰离他比较近,狂拍马追了上去,同时右手一扬,已飞出一把暗器来,黑衣人低头一闪躲过,回头冷冷地道:“谢云鹰,别在我身上用你的小伎俩!”
    这功夫,裴武阳也跑了过来,看清了他的样子,果然不出所料:“聂闯!”
    “他就是聂闯?”谢云鹰大叫着拍马,“好,姓聂的,我今天就让你尝尝小伎俩的滋味!”
    他的马跑得比裴武阳的稍快一些,与聂闯一前一后紧咬住不放,聂闯似乎只是想把他引走,不时回头看看他,他的脸还是隐在黑斗篷下面,左边的脸颊上有一块深黑的疤,极像是烧焦留下的,这使得他原本清隽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追了好一会儿,仍然是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谢云鹰不由地烦燥起来,只是为了不至于太显眼,他跨下的马不是自己的,所以无论他怎么狂打都无济于事。
    “站住,姓聂的!有种就和我好好打一架!”谢云鹰大叫,“你之前怎么对我妹妹,我今天要你加倍傍还!”
    嘶——
    前面的黑马突然前蹄抬起,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谢云鹰大喜,快马加鞭赶到他前面,一侧身,同时拔出剑来,就朝他胸口刺过去,聂闯伸手一挡,一把抓住了剑尖,鲜血顺着掌心流下来,但他仿佛不觉,冷笑着用力往后一拉,谢云鹰也没想到他如此不把自己的血肉放在心上,剑差一点脱手。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立刻虎口用劲,把剑向上一提,挑出他的掌心,直逼他的眉心。
    他这一剑极快,聂闯来不及回闪,只好头向后一扬,整个身子往后翻出去,但是胸口仍然被剑尖划过,带起一股血丝,已入肉三分。他大叫着好身手,身子已下了马,刚站稳,谢云鹰也已落了地,剑已指向了他的喉咙。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准,聂闯也不由得暗暗叫好。
    谢云鹰喊道:
    “你逃不了的!你的伤还未复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聂闯却笑了。他手上是血,胸口也是血,脸色却苍白。
    “谢云鹰,你为什么要杀我?”就像聊天一般,他竟然不紧不慢地发问。
    “想死得明白一点吗?好,我告诉你,第一,你曾经伤害过我妹妹;第二,你是我最好朋友的敌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害他!”
    “哈哈哈哈!”聂闯仰天狂笑,“你最好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那个裴武阳吗?谢云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害你全家,杀父仇人的儿子,竟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还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你实在是义气过头了!”
    “你说什么?”他的剑尖一抖,大声道,“说清楚点!”
    “好,你听好了!你们谢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全有赖于姓裴的杰作!至于你所谓的好兄弟,你妹妹的心上人,恰好就是你的仇人!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会后悔,你就是天下最愚蠢的人!”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是吗?”他指指喉咙口的剑,“把它放下,我就告诉你!”
    谢云鹰咬着牙,继而傲然地道:“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没关系,你杀了我好了。”聂闯一仰脖子,竟然主动将喉咙用力地顶向剑尖,仿佛不怕痛似的,剑尖刺入皮肤,一股鲜血已顺着他脖子流了下来,他又笑了起来,“来吧,只要再刺入一分,你就杀了我了!而谢家被害的秘密,你就是当从来都没有都没听过,和裴武阳继续做好兄弟吧!”
    谢云鹰用力地握着剑柄,握得他手心都痛了起来,但却沉重得刺不下去。
    “你怕我逃吗?你觉得我个样子?”聂闯指指全身上下的血,“还能逃吗?”
    “好吧。”他终于缓缓收起了剑,盯着他,“你说,什么证据?”
    聂闯嘴角一扬:“告诉你一条明路,皇帝有个妃子姓张,当年她也参与了这件事,如果你有这个能耐,就去好好地问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聂闯,你果然在耍我!”
    谢云鹰气得不打一处,提剑又想刺过去,但是聂闯早已经翻身上了马,只见他随手一扬,一排细如牛毛的暗器从手中发出,打中了谢云鹰的马的腿,马儿惨叫地倒地,聂闯也在狂笑声中奔了出去。
    “云鹰!”裴武阳也赶到了,他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却远远看到的是谢云鹰不知道怎么的收了剑,然后聂闯翻身上马独自离去,谢云鹰却只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地上突然倒地抽搐的马,远处,黑影已几乎看不见了。
    裴武阳没有空和他多说,咬牙疾追,不过幸好,地上是一串长长的血迹,所以追起来倒也不费力。只是聂闯的马极好,他这匹普通军马却根本追不上。因为原本的打算是将聂闯困在山谷里的,谅他没地方躲,所以马也只是备用,但没想到他过早发现不妥,并未进谷便跑了,所以才导致这个局面。
    而恰恰云鹰,竟然也在要紧关头出现了状况。
    他懊恼之至,策马狂奔,一路鲜血断断续续,看来聂闯也受了不小的伤,他的心稍平,但马上,又提了起来。
    鲜血的尽头,竟然是一条极宽的河。而河面上,依稀可见鲜血混于河水。
    他极目远眺,宽阔的河对面,一个黑色的人影游到了河中央。
    “裴武阳!”聂闯浮在水面上回过头,大笑着,只是喘得厉害,声音也几乎没有了内力,勉强才听得清,“你又输了!哈哈哈!咱们改天再见!”
    他一边说一边奋力地游到了对岸,爬上地面,很快消失在裴武阳的视野里。
    他的水性是极好的,如此宽深的大河,就算裴武阳追上去,也是根本不可能追上他。。
    气得他一拳用力打在树干上,带落了无数的树叶下来。
    这次机会失去,下一次,对方有了警觉,再也不那么容易抓住。
    该死的谢云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怒火中烧,无法保持理智,翻身上马往回跑,来到了谢云鹰站的地方,他竟然还是呆呆地,蹲在地上,看着已经死了的马。
    “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收剑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裴武阳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将他扯了起来,谁知道他却像才回过神来似的,狠狠地一把推开,吼道:“滚开!”
    “云鹰!”裴武阳火了,“你在发什么疯?”
    “裴武阳你别烦我!”他恨恨地道。
    “谁有功夫烦你?我要你清楚告诉我,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让他跑了?”他怒吼着重复。
    “好,我告诉你,你看!”谢云鹰赤红着眼睛,摊开手掌,上面是二根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细长毫针,犹带着丝丝血迹“他就用这个把马弄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师父的独门暗器,叫‘雨针’,除了师父和我,谁也不会使!”
    “你说他是你师父?他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你编个好一点的理由行不行?”裴武阳真想揍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在想,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谢云鹰的语气却出奇的沉闷,仿若自言自语般地说完,转过身,独自往着来时的路上走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一下我自己会去太白楼的。”
    裴武阳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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