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次日。裴武阳向朝廷告了假，没有去上朝。清晨，便直接来到了文进的屋子。
    “大哥。”裴文进有些意外，“你找我有事？”
    “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大哥请说。”
    裴武阳想了想道：“我先带你去见二个人。”
    裴文进点头：“好”
    “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二个人？”
    他单纯地笑笑：“大哥总不会害我，见了就知道了。”
    裴武阳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了。
    裴文进倒也被他弄得紧张了起来。
    等仆人一走，裴武阳便直接地问：
    “你还记得谢云鹰吗？”
    裴文进一怔，马上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他没死。”
    “是吗？”他高兴地说，“你碰见云鹰大哥了？”
    “是他先来找我的。他在去塞外的余宫，遇到沙暴，我们都以为他们都死了，可他被一个高人所救，现在很好。”
    裴文进由衷地说：“谢家总算还有后人。”
    “不只，还有一个。”他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你还记得子规吗？”
    “……怎么好好的说起她来了？”裴文进有些不自然。
    “她就是雁儿！云鹰的妹妹！”
    裴文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裴武阳又有力地重复了一遍：“子规就是雁儿，你应该也记得雁儿吧？”
    “大哥！”
    他沉声道：“对不起，文进，我瞒了你。那天她离开裴家，其实去了我的军营。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对我很不利的消息，便冒险来告诉我。”
    裴文进的表情由错愕慢慢地变成了惊喜：“是真的吗？她真的是雁儿？她现在在哪里？”
    裴武阳的脸色却越发沉郁：“她和云鹰住在一起，就在西街。文进，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所以延迟了回京的日期，是为了一个姑娘留下来。那个姑娘并非沐筱慧，而是雁儿。”
    “大哥你——”
    “是。”他深吸一口气，清晰地答道，“我爱上了她！在我还不知道她就是雁儿的时候，就已经爱上她了。”
    裴文进又忡怔了，他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不再说话，神色却显得慌乱，仿佛手足无措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书。
    “文进。”裴武阳诚挚地望着他，“你能原谅我吗？我实在，实在不想放弃她。”
    裴文进仿佛被他喊得突然醒了过来，放下书，他的神色瞬间已是平静了。
    “大哥，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他低声问。
    “是！”
    他淡淡地笑了：“大哥，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别说你之前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即使知道，那也不表示什么。她不是别人，她是雁儿，很小的时候，你就那么疼她。何况，你为了她的死，也整整伤怀了十年。而今她还活着，你们仍然有缘份碰到，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爹……”
    裴武阳沉重地道：“我想先和娘说。”
    “也好，她救过娘，娘一定很是高兴。”
    “文进，我也很高兴你能原谅我。”他释怀地也笑了。
    “两兄弟说什么话，别忘了，雁儿我也从小认识，和你一样疼她。”他轻松地道，“你让我帮什么忙？是帮你在爹娘面前说话吗？放心，我一定尽力。”
    “那倒不是，等下我和云鹰有点事要走开，我希望你可以带着雁儿和筱慧去太白楼吃饭！记住，在我们回来之前，不管吃饭也好，看歌舞也好，一定不可以离开！”
    “为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具体我以后再告诉你。我已经订好了位置。太白楼人潮如织，来往许多人，我也派了手下扮成跑堂和小二在你们四周，所以不会有人笨到在那种地方去袭击你们。你的任务，就是看好雁儿，绝不能让她落单！记住了吗？”
    裴文进大惊问：“有人要害雁儿？”
    “确切地说，应该是针对我的。”
    “好，我会记住你的话，一定保护好她。”他肃然地道。
    “谢谢你，文进。”他无奈地笑，“我只能想到你，她很相信你。你陪她说说话，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恩。”
    “走吧。”
    兄弟两人并肩走出了屋子。
    谁知才走出外间，一个身影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大哥，二哥，你们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除了裴之瑶还会有谁？
    裴武阳一阵头疼：“你去添什么乱？”
    之瑶扁着嘴：“大哥瞧不起我！”
    “我哪里瞧不起你？”裴武阳继续头疼。
    “你看我是个姑娘家，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是？哼，大哥比二哥还要迂腐。”
    “之瑶，你还是别去了。”裴文进劝道，“我们不是出去玩。”
    “我也不是跟你们去玩啊，我不小了，你们去做事，我也可以帮得上忙。”她拍拍胸，“我可以扮成男人，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裴武阳好笑地说：“你以为外面的人都是傻子，别说扮成男人，就算你扮成一只猴子，也照样看得出是个女的。真是多此一举！”
    他这一说，引得旁边干活的下人也笑了起来，之瑶哼着道：“大哥现在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以前话都很少，现在连玩笑都会开了，还把人家比作猴子，太过份了！”
    裴武阳笑着：“猴子都比你安份。”
    “好大哥，你心情这么好，就算疼妹妹，带我出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她使劲地摇着他。
    裴武阳看向裴文进，后者也是无可奈何。
    “让她去吧。不然，我们出不了门了。”他认命地说。
    裴武阳略一思索，反正家里人迟早都要知道，把之瑶拉到自己这边，以父亲对她的疼爱程度，反而是一件好事：“好吧。不过我话先说前面，管好你这张嘴，不可以胡说八道。”
    “是，遵命！我去换衣服，在大门口等你们。”
    裴武阳喊住她：“你还是换男装吧，方便点。”
    她伸伸舌头：“幸好你不是真要我换猴子装，我也拿不出来！”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两兄弟相视苦笑，
    片刻后，二人来到了大门口，远远就看看到之瑶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文士衫正东张西望着。她的衣服极为合身，映得她唇红齿白，俊秀之极，看来是特意做的，不像从别处借来。
    裴武阳便转头问弟弟：“她平时经常出去吗？”
    裴文进一笑：“前几年是经常出去，不过现在少了。这衣服还是去年偷偷做的，一次也没穿过呢。”
    “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每次她出去都缠着我，不然，家里有谁敢带她？”
    “她也就只能找你。”裴武阳摇摇头，大步上前来到她面前：“走吧。”
    “好，走！”
    之瑶开心地率先往大门口走，但没走几步，身子突然一滞，马上飞快地转身，一下子躲到了裴文进后面。
    门边，李姨娘和何管家正在说话。
    “大少爷，二少爷！”何管家先看到了他们，“……二小姐？”
    李姨娘也看到了：“之瑶，你怎么穿成这样？你要去哪儿？”
    之瑶只好慢吞吞地走出来：“娘，我……”
    裴武阳忙道：“我今儿有空，天气也好，就带他们出去吃个饭，姨娘，你就放心吧。”
    “是，大少爷。”李姨娘忙笑着点头，又责备道，“之瑶，你别太调皮，耽误哥哥们的事。”
    “不会不会！”有大哥撑腰，之瑶又变得眉开眼笑。
    “姨娘，我们走了。”
    “小心点。”
    裴武阳带着弟妹，径直来到了谢家兄妹的住处。
    他推门进屋，走进前院，便看到一个玄色的身影正在空地上练剑。
    “云鹰！”他喊着。
    谢云鹰停了下来，收起剑，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
    他说着，眼光扫向了身后的二人，看到裴文进愣了一下。
    “这位是……”
    “云鹰大哥。”裴文进先惊喜地喊了出来。
    谢云鹰一时没有答应，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犹豫着问：“书呆子？”
    “是，我是文进！”裴文进直点头，“你还记得？”
    “记得！”谢云鹰立刻走过来伸手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大笑道，“你看上去好像比小时候机灵些了，幸好那些书没把你读傻。”
    裴文进不好意思地笑笑：“云鹰大哥又取笑我了。”
    “你们认识？”之瑶好奇地在一边问。
    “这是我二妹，之瑶，叫云鹰大哥，小时候他见过你，不过你已经不记得他了。”
    谢云鹰看了看她：“之瑶都这么大了，我记得她比雁儿还小一岁呢。”
    “雁儿是谁？”之瑶好奇地问。
    只听得屋内有人应了一声，随即走出一个少女来：“谁在叫我？”
    之瑶看清了她，第一个惊喊出声：“子规！”
    谢云雁也看到了他们，一时之间怔立在当场。
    “二少爷，二小姐！”她脱口而出。
    “子规！”之瑶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跑了？原来你就在这里？怎么不回家呢？”
    谢云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握紧她的手，歉疚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裴文进跟着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她，才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二少爷！”
    “还叫我二少爷？”他故意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怎么称呼我的？你可连声哥哥都不肯叫，老是文进文进的。”
    她脸红着：“那时候雁儿不懂事，你别介意。”
    旁边的之瑶却听得糊涂：“你们在说什么？子规为什么突然叫雁儿了？”
    谢云雁忙解释：“我真名叫谢云雁，我哥哥和裴哥哥小时候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们都认识，但当时我很小，你比我还小，所以大家都没印象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的。”
    之瑶恍然大悟，“闹来闹去，原来都是一家人，还是老朋友呢！等下回去我回去告诉大家，爹和娘定也知道你们的，会很高兴吧？”
    她一出口，谢云雁变微微变了脸色。
    “之瑶！”二兄弟也同时出声阻止
    她一怔，看看二位哥哥：“你们怎么了？”
    裴武阳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又没记性了？不是答应过大哥不会胡说八道的吗？爹和娘那儿我会说的，你先都不要说！”
    “好吧。”她疑惑地点点头。
    门外又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好热闹，这么多人！”
    不知何时沐筱慧已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是沐姐姐！”
    之瑶高兴地喊了一声，刚想开大哥的玩笑，却见谢云鹰已走到了门口，拍了她一下头。
    “怎么这么慢？全在等你。”
    “爹今天出门的晚嘛。”她拉下他的手，却看着他的掌心，“你手上起泡了！”
    “练剑就是这样，不然怎么比武？”他满不在乎地说
    “练剑也不能这么拼啊。”她帮他吹了一下，“疼吗？”
    “不疼。”他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头发。
    “你们二个也太旁若无人了吧？”裴武阳笑道。
    “都是熟人，有什么关系？”沐筱慧大方地走过来，她早就看到了其他人，“裴家二少爷，二小姐对吗？我们见过，看我的记性还不错。”
    裴文进已经有些明白了，之瑶还傻傻的：“沐姐姐，你不是和大哥……”
    “你看吧，我都说不是了，你们都不相信我。”沐筱慧抿嘴笑着，一手拉着谢云雁一手拉住裴武阳，把他们拉近到一起，“看清楚了，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一对。之前打仗的时候，雁儿为了裴大哥差点死了，裴大哥也为了雁儿单独留在江都照顾她，并不是像你们以为的是为了我。所以，二人早就在一起了，怎么拆都拆不开了！”
    她这么一说，二人都没料到，谢云雁羞涩地暗暗捏她的手，裴武阳本打算回去后和之瑶再细说，但此时，倒也罢了，只好笑了笑，也没否认。
    “大哥！原来你和子规……你瞒得可真紧啊，太过份了，连我们也不告诉！”
    “我才回来二天，哪有时间和你们说？”
    “可是……可是……”之瑶结巴着，去看裴文进，她从小和二哥感情最好，二哥的心思她也能猜着几分。
    “可是什么？大哥有嫂子了，你不高兴吗？”裴文进笑着打断了她。
    “高兴，不管如何，子规我也认识，挺好的，是不是？”
    谢云雁勉强扬了扬嘴角。
    “都别站着了。”裴武阳笑道，“我在太白楼订了位置，我们一起去去那儿吃午饭！”
    “好啊！”之瑶拍着手笑，“听说那里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可热闹了！可惜，我都没有去过。”
    “我去过，那里的贵妃鸡和蟹粉狮子头最好吃！”说到吃，沐筱慧最在行，还豪气地说，“今天我请客！”
    裴武阳趁机说：“文进，你带她们先去，我还要去军营安排一下。”
    谢云鹰也忙说：“一群姑娘家，叽叽喳喳的，我可没耐心。我要再练会儿，到了中午再去。你们先走！”
    “你们——”谢云雁看着他们二个。
    “我们马上就来。”裴武阳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
    这边沐筱慧正羡慕地看着之瑶身上的男装：“真好看！我也要穿男装。雁儿，我们不是也做过一套吗？走，去换男装！”
    她拉着二个女孩子跑进屋去了。
    “你们放心去吧。”裴文进对二人说，“我会看着她们。”
    谢云鹰同情地道：“三个女人在一起，可以烦死你！书呆子，你好自为之吧。”
    “没关系，她们都挺可爱的。倒是你们，才要小心。”
    裴武阳和谢云鹰对视了一眼：“我们马上就来和你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