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欲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顾纾将文件交给张子期，自顾自走到一边接听电话，看样子压根就没打算再搭理那几位大牌。
    “顾纾！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GIGI指着顾纾大吼了一声，手中提包一甩，怒气冲天地往外走。
    顾纾听了她的话，蓦然转过头来，眼底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可怕，冷冷地吐出一个陌生的称呼：“赵冰峪。”
    听到那个名字，GIGI陡然一震，脚步滞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挑衅似的盯着顾纾。赵冰峪无疑是她的本名，自打她出名后，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就算知道，也没人再这么叫过她。
    顾纾这样一个花样少年，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硬是撑住了轻轻柔柔道：“左廉可以扶起你，自然也可以把你踢下去，这些年来你对付STAJ的那些不光彩的手段，我好歹也了解了几分，不过那个女人是死是活，这都跟我没关系，我承认，你在打压别人积极性方面，的确很有能耐……”
    他优雅说着令人肺腑结冰的话，清俊的脸上保持着人畜无伤的淡淡笑意，嘴角轻微上勾，语气冷清：“不过我还是奉劝你，如今左廉麾下那几家影视公司，我们晋世都有入股其中，而且还是最大的投资商之一，你们左大将平日里做事，凡是遇着晋世的，都要顾忌着我们老板几分颜面，你也最好不要用错了自己的能耐。”
    正巧GIGI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赶忙接起来，神情既惊疑又恭敬，也不知道对方在那里说了什么，她的脸色很快变得又白又青，煞是精彩。
    挂了电话之后，她只觉恼怒异常，呼吸艰窒不畅，恨恨地盯了顾纾一眼，对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靠在栏杆上品着美酒，就差怀里没揽个美人轻薄了。
    GIGI气得牙痒痒，浑身直哆嗦，终是敛了怒容大踏步走了出去，只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激昂得仿佛天安门广场上踏正步的骄傲，而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张子期扶起自己脱臼掉到地上的下巴：赵大名模心高气傲，平日里几乎谁的帐也不买，被顾纾那样没轻没重地抢白了一通，居然就这么走了？
    她回头几乎打量顾纾，托着下巴使劲深思了一番：莫非这就是妖孽的力量？男女通吃？
    刚才顾纾跟人叫板的时候，她是第一次从那个她一向不大待见的毛头小子身上，感受到那种极地冰山般，隐藏在千尺坚冰后的锋锐，令她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来这小子那么多花花肠子，原来毒舌只要派对用场，别用在她自个儿身上，其实也能演变成一柄杀敌锐器嘛！
    一想到刚才GIGI吃了闭门羹，气得脸上五颜六色百般绚烂的样子，她就私下里乐得直打跌……好吧，她也是个心胸狭隘喜欢记小仇的小女人，谁让在她负责这个策划案期间，那个大名模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将她做奴隶使唤，一看她停下来，她就会想出各种整人的法子，大热天打发她东奔西跑，擦桌子买饮料，前后跑腿，足不点地，就差没跪在一边捶胳膊捶腿儿了。
    尽管如此，她已经尽力做到十全十美了，让这些人无处可挑剔，临了她还要给她使一回绊子，说不来就不来了，明显就是故意要让她下不来台。
    今儿这事若是砸了，凭着跟颜兰亭的交情，也许辞退倒是不会，但是重罚奖金什么的也许就不一定了，最重要的是左廉即将上访，到时候面对这个一团糟的局面，必定有人会将全部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若是得罪了左廉BOSS，她就真的别想在这一行混了。
    果然女人都是矛盾自私又纠结，并且时时刻刻不忘自相残杀的动物。张子期哀叹一声，煞是老态龙钟地朝着顾纾缓慢挪移过去，开始托腮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看，仿佛对方脸上马上就能蹦出什么花儿似的。
    顾纾被看毛了，使劲敲她：“你这丫头，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觉得，”她怔怔半晌，轻道，“你虽然不及颜兰亭那么倾国倾城，罪孽红尘，风情万种……其实细看一下，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啦。”
    顾纾忍住了那种想脱光鞋将她踩在地上、用鞋拔子狠狠抽她的冲动。
    Chapter 38
    张子期哪管他在谋划什么，只顾着微张小嘴瞅着他轻笑，那模样竟有几分娇媚之色。
    谁让她刚才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顾纾沉着嘴角的时候，特别像她记忆里的一个人，只不过眼前这个雪砌般的少年，究竟要年轻些，肩背甚至透着些许的单薄，线条远远没有那个人如冰雕细刻般的冷硬轮廓。
    “在看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色女！”顾纾这阵子敲人敲出水准来了，定要敲得你热泪直淌且不留痕迹为止，而且下的手越重，他还越不留下半片红印。
    “才没有！”张子期抱头鼠窜，趁着张子期陷入沉思之际，顾纾又开始狠狠敲他，她捂着留下一片红痕的额头，好一阵痛呼，然后暗道，人果然都是不禁夸的。
    一夸，有人就要得意而忘形。
    内心深处，有个轻轻浅浅的声音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浮现出来，令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身份背景、来历什么，也许真的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张子期唏嘘良久，曾在心里暗暗咂舌，这小子要是搁在古代随便哪个王侯府里，如果那个王爷或者侯爷心血来潮驯养一批死士什么的，顾纾同学正好也在其中的话，那么定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擅长使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之类……有事没事琢磨个银飚小飞刀，再弄个绣花针作个什么暴雨梨花针，保证箭无虚发。
    这厢里她正腹诽往死里抹黑对方呢，那边史蒂芬醒了，一睁眼就是一大串鬼哭狼嚎：“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哪！  ……”自打得知顾纾赶跑了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三大名MODEL，他就很明显地腿肚子直打颤，在那里兀自地不镇定。
    张子期表现得很镇定，罪魁祸首的顾纾其人，表现得比她更镇定，尽管捅了一个这么大的漏子，居然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一边，气定神闲地品着红酒，姿态小资得让人见一眼就想抡死上百回。
    张子期那个冷啊，上下牙关都差点打起战来，心里早就谋划开了一个重要问题：丢了工作之后……拿什么养活自家那个好吃懒做还天天喜欢泡在赌桌上的无耻老娘？
    “他们来了。”这时，忽然听到摄影棚外传来喇叭声，顾纾这才淡淡抬起眼来，目光清清溶溶地落在厅外琉璃色的走廊上。
    张子期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了一跳，门口齐刷刷停了四五辆擦得锃亮的私家车，前两辆车门一开，下来的全是清一色长腿美女，有六七个之多，后面下来的自然是风度怡人的帅哥，也有好几个，而带头进门的居然是——顾瞳！  就在这时，刚才还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挠呀挠的史蒂芬，忽然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嚎啕着泪奔了过去：“LAUJENCE~~~STAJ~~~”
    “LAUJENCE。”张子期小声念着这个有些饶舌的称呼，百感交集。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烟水迷蒙，夜空炫烂，河面上船只往来穿梭，宛如织锦游龙。
    他们并肩走在天桥上，他忽然停下脚步吻她的神情，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好。
    但她知道，那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正如她对他说的那句话：“顾瞳，我有爱的人。”那么干脆利落，几乎不留余地。
    顾瞳笑笑：“我知道了。”
    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平静无澜地送她回家，两个平素最喜欢斗嘴的人，竟然一路无话。
    她在自家的楼上，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从树枝的缝隙间投下破碎的光斑，重重叠叠，明明暗暗，有一种仓皇的萧瑟感。
    但，仍旧是那个晚上，最美的景色。
    只是那一刹那，她心里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一幕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现在只不过是把它重新记起温存一遍而已。那感觉是如此荒唐，却又是如此真实。
    正如此刻，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盯着看台上正在走秀的俊男美女，簇新的时尚品牌穿在他们身上，是那样让人挪不开眼睛，在这些人当中，顾瞳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站到那个舞台上，整个人的神情跟气质都会有所改变，仿佛被放逐的王者倏然回归，失去记忆的人骤然清醒，看上去气场极其强大，因而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陌生而遥远。
    舞台上的顾瞳，神色完全冰冷，流露出一种英俊的霸气，竟然让人不敢直视。跟他搭档的那个女模特叫STAJ，两人看上去一刚一柔，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台下的史蒂芬一直在啧啧称羡，大为惊叹，顺便叙述了一番LAUJENCE跟STAJ还有顾纾当年三人一起进军欧美国际时装界的风云事迹，张子期一直听到耳根发软，那事迹还没有说到一半。
    她只是依稀记得，前两年时尚界最为热衷的一个话题，便是有关顾瞳跟顾纾兄弟俩的畸恋，那时候大街小巷，各大媒体，都在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