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欲

第44章


    爱到她内心碎了的别离,伤痛,情仇,统统不让你知道。
    由得你一生一世去恨她,由得你碧落黄泉去寻她,由得你千回百转去爱她。
    她只在原地等你,微笑不语,无爱无恨,却已是百世间最深的情愫。
    夜深人静,细雨蒙蒙,顾瞳只身行走在阒无一人的天桥大路上,凛冽的风声吹在人的耳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结了冰,他只觉得胸腔里一阵没来由地疼痛。
    扶栏在一侧停下脚步,望着涟漪四起的芷江河面,他一手缓缓松开自己的领带,随意扔进了脚下的芷江,似乎唯有这样方能勉力呼吸。
    这一刻,仿佛想到什么,他的眼里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映在苍白而潮湿的街灯之下,显出一种寂寥的美感。
    繁漪区的咖啡厅二楼,他鼓起勇气向她求婚,她流着眼泪褪下他的戒指,泣不成声地对他说:“顾瞳,我们相遇太迟,如若有来生,张子期……誓不相负。这一世,我欠他实在太多,只能无止境地偿还下去了。”
    在她看来,也许他顾瞳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本心,在内心深处,他不愿给自己的人生留有遗憾,但却永远不会超过自己的底线。他是一个清醒睿智的人,按理说一切举止都该符合自己的原则,不会有任何疯狂的举动,唯有这一次的意外求婚。
    许久,他忽然翘起嘴角露出微笑,虽然嘴里弥漫开的全是苦涩的味道,却仍是淡笑着沉静地问道:“仅仅是偿还恩情,还是……你爱他?”
    这一个答案,其实他并不怎么想要,然而就是鬼使神差地想要问个究竟,否则唯恐不够死心。
    其实,她不知道,他只有每到悲抑无泪的时候,才会强抑着胸腔内撕裂般的疼痛,像这样若无其事地微笑。
    这是他的处事姿态,也是他不败的骄傲。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以前我一直认为我不够爱他,直到六年前我跟他分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爱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她是个勇敢的女子,敢爱敢恨,爱恨分明,从不拖泥带水。以至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敢于挥剑断情,无论是六年前面对历堇年,还是那一刻面对他。
    “我知道了。”这样的话,他只可能对她说两次,今生今世,将再无继续的可能。
    ——她说,他是她生命里最美丽的意外,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是意外,那便有终结的一天,然而真的能够做到如此洒脱吗?若能,何以此刻还在心痛如窒?
    “喂,瞳,你怎么了?”顾纾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晶莹剔透的绝色面容,在这一刻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隔着一重巨大的黑暗帷幕,仿佛被外界的光影分割成两半,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他静静地聆听着,听到后来似乎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容很轻,轻到有些凉薄,带着一抹凛冽而又乖戾的色彩:“瞳,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到手的一切,从此不再是那个人,就只做你的弟弟顾纾吗?”
    停了片刻,仿佛在听对方陈述什么,他的表情逐渐阴沉,眼底的神色冰冷到可怕,一字一句:“对不起,瞳。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的,你可以从容放弃,置身事外,而我,却注定了没有那么好的命。”
    然后,便是无止境地沉寂下去。他合上手机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蓝色的机身,冷不防将其砸了出去,“啪”地一声撞到墙上,倏然变得四分五裂。
    顾纾一声不吭,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间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最为先进的现代化设备,甚至就连房门的开启都用一个遥控器远远地操控。
    然而在一个角落里,却突兀地摆放着一张古旧书桌,顾纾走过去,用一个小小的铜钥匙打开锁,拖出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没有任何尘埃的迹象,里面放着一沓整齐的相册。
    最上面的那个,封面摄影是一个妙龄女子,身穿白裙手撑洋伞,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抬手正在擦着自己额角的细汗。
    顾纾轻抚着照片上的波光流纹,唇角泛起一丝美好的笑意,轻若呢喃道:“姐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么?天国的生活,只怕不比人间如意吧,姐你可是很怕孤单的啊……”
    说到后来,竟是无法发声。
    年华如梭,那个一直被他封尘着的抽屉底端,姜妍的笑靥宛如静置的昙花,静悄悄地在这个狭小的罅隙间,流淌着仅属于那一段岁月的波光。
    或哀,或怜,对一个死人来说,这一切或许都已不再重要。
    一个星期后,顾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临走前他给张子期发了一封E-mail,但不幸的是,这封邮件在潘艺借用张子期电脑处理文件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格式化了。
    张子期打开看的时候,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空白,却又宛如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从此,他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只留下宛如耀眼流星划下的痕迹,明晃晃而又不可捉摸。
    直到多年后想起,张子期依然记得,有过那样一个优秀绝伦的男子,他像旷野上的风一样不可束缚,却曾试图为她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样的深情厚谊,仅仅是一瞬间的回眸,便已足够缅怀半生。
    Chapter 49
    顾纾已经十几天没来上班了,不止没有知会任何人,也没有递交辞呈,电话不接邮件不回,简直就是下落不明。
    眼看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大事小事一大摊,没了顾纾出场镇压,整个广告部可谓群魔乱舞,人人有所求而不得,缠得张子期这个总监助理苦不堪言。
    整天叫屈之余,她也不禁心急火燎起来,冲到楼上找颜兰亭要人,晋世老总淡淡一句:想知道他究竟干嘛去了,去他家里看看不就得了?
    这一提醒,倒是如醍醐灌顶,张子期二话不说,请了半天假,下午的时候风风火火杀到顾纾家去了。
    顾纾住在西城滴水贵于油的黄金地带,光是小区楼下的保安就有好几十个,还一律全副武装扛着真枪实弹的枪把子,看得张子期冷汗直流,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身上就多了两个枪眼。
    之前保安致电了住在最高层楼上的顾纾,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在家,得知张子期来访,好死不活的一句: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无炸药,没有就放进来吧。
    还能刀子嘴,证明这家伙的确活得好好的,张子期听了他的话,冲天翻了个白眼,心里还挺高兴自己这趟没白来。
    平时三十几层的晋世楼上呆惯了,对于这种十几层楼的居民楼倒不是很恐惧,不过每次前往一幢建筑楼的最高层时,心里总会没来由地产生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电梯升降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十九层楼上,张子期开了门就直奔顾纾的寓所。
    进去一看,这哪是家呀,乱得跟个狗窝一样,脏倒不脏,就是满地都是摊放的文件,一脚踩进去跟陷进流沙河似的,文件上还有泼洒出来的咖啡渍跟废弃的烟蒂,这小子就不怕一个不提防引火zi焚了。
    要说顾纾在办公室里,那可是抓住一分一秒玩游戏还来不及,现在要说他长时间不去上班就是为了在家海量工作,杀了张子期都不相信。
    “别光吃惊了,要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动手去冰箱里拿,我头疼去床上躺会儿。”顾纾身上裹着一床厚厚的毛毯,一脸苍白憔悴的样子,别说贫嘴斗殴了,甚至都懒得跟她生疏客套,撂下这句直接进房去了。
    张子期跟进去一看,卧房里更是乱得没法说,雪白的文件潮水般淹没了整张床,上面还有许多被他用碳素笔涂鸦过,只是看不出来涂的都是什么。
    枕头边的柜子上摆着残留一半的咖啡杯,刚刚松开还来不及吃的方便面桶,也许是这些天来吃得倒尽了胃口,实在吃不下去了吧。
    地板上是横七竖八的烟蒂,像一个个小尸体似的,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咖啡跟香烟交织的味道,谈不上好闻,有点像一种奇怪的香薰。
    “顾纾!”张子期恨不得将他从被子里拎出来狠狠打一顿,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告诉我,这十天半个月就一半咖啡一半方便面过来了!你怎么搞得,公司不去,谁知道你在家这么卖命?依我看你就算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说你这是跟谁较劲呢?”
    顾纾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道:“你就别管我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临死前不多做两件事,我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张子期觉得他满嘴的胡说八道,实在可恨至极,冷不防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栗子,然后又顺便摸了摸,发觉他额头烫得厉害,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烧了多久了,这一下她急得不行道:“你个白痴总监,病得这么利害怎么不早说,还一个劲地拼命工作,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顾纾无奈地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医院虽然是个好地方,可是也不兴一天之内去两趟的,我一大早就去看过了,针也打了,药也吃了,医生说现在只要躺下来好好休息,等烧退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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