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春秋

第77章


他故作大度,语气却酸涩不减。淑妃欠身一拜道:“胡公子、岳公子,我真是太感激你们了。”这话倒有几分真心。胡义森和岳绍虎有苦有痛自己尝,连忙作揖还礼。
    陶北望问地北双奇道:“咱们的赌约还履不履行?”地北双奇犹豫未答,萍芯师太先道:“你们三个争来争去大半辈子,到头还不是一场空。为何到现在仍看不通透?”秦之仁神伤道:“我们为你争个头破血流,可你总是不屑一顾,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义。”萍芯师太道:“秦二哥,诸事随缘,不可强求。你们争斗既然因我而起,那么今晚惊我而止。恒山北面有家寺庙僧侣极少,你们不嫌弃就到那里修行。”陶秦三人唯求有生之年可以多看她几眼,如今得她允许住在恒山,纵使剃度为僧也乐开了花。
    陶北望向段士谦道:“你回去就把长乐帮解散了,安个家好好过日子,别再过问江湖之事。”又对女掌柜道:“你好好管束他,给他生堆儿女。他如果亏待你,你就到恒山找我。”段士谦和女掌柜恭聆教诲。地北双奇把胡义森和岳绍虎叫到跟前道:“我们以前除了武功其他的也没教你们多少,你们两人好自为之吧!”言毕与陶北望先行北上。
    次日,三更断梦烟的药性一除,客栈众住客陆续醒转。萍芯师太领着一众恒山弟子去给兄长常鲲贺寿,金刀银剑等人与她们同路。段士谦和女掌柜返回太原。胡义森和岳绍虎带淑妃拜访大同府衙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经过多年洗牌整顿,旧人换尽新人上位,大同府上下已全是胡定邦和岳天宝的亲信。胡义森和岳绍虎刚进府衙大门,大同知府就迎了出来,递给他们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两人拆开一看,却是胡定邦和岳天宝拟将举兵而起,催促他们速回阵营共商大计。大局为重,两人不敢怠慢,吩咐大同知府照顾好淑妃,快马加鞭回赶。
    淑妃在大同府呆了月余,期间胡定邦和岳天宝发兵南下,势如破竹攻占洛阳等重城,破潼关直逼长安。淑妃无意关心天下大势,督促大同府广发画像,搜索易天行下落。六月中旬,一队在漠北寻访的兵卒,飞鸽传书说在蒙古草原一带发现了易天行的行踪。淑妃马上动身北去,直赴朔北。六月的朔北之地,芳草碧连天,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草原上散居着游牧族群,族人放羊牧马,逐草而居,帐篷即为房屋,居无定所。淑妃独自在草原上游荡了几日,领略异域风土人情,甚觉新鲜有趣。此时朔北诸大部落已悉数归属天朝数百年,族人大部分通晓中原官话,淑妃与他们彼此交流起来没多大障碍。由于民族起居习性偏于奔放阳刚的缘故,朔北各族内多出擅长策马引弓的健美女郎,极少出现弱不禁风的病态美人,像淑妃这种纤柔婀娜风情万种的娇娃更是不可一见,故而各族人对她无不热忱之至,所到之处大都为她举行篝火晚宴,邀她围火共舞。
    朔北各族男女老少不但骑射功夫了得,而且大部分能歌善舞,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吹拉弹唱、载歌载舞,中原大地的战火硝烟似乎与他们全无干系。淑妃从小就被五毒教当皇妃栽培,亦精通音律舞蹈。她不是矜持内敛的人,在狂欢气氛的感染下,饶有情趣地陪着朔北各族人们引吭高歌手舞足蹈,歌喉宛转,舞步翩跹,与各族人们打成一片。这几日之中,大草原俨然成了欢乐的海洋,是人间乐土,她放宽襟怀乐天忘忧,不去学那些仁人志士庸人自扰忧国忧民,亦无心感慨江山烽火连天风雨飘摇,听由血沃神州滋肥劲草。
    这晚淑妃欢歌笑语之余喝了不少烈酒,醉意上扬,一阵阵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之感,便鸠占鹊巢在一家牧户的帐篷内睡下。牧户一家人热情好客,难得嘉宾赏脸借宿,颇觉蓬荜生辉脸上有光,自然义无反顾礼让,自己几人临时搭了小个帐篷暂住一夜。淑妃不是善饮亦非贪杯之人,往常大多浅尝辄止,今夜玩得太疯狂,高兴过了头,也就失了分寸多喝了近半斤羊奶酒。
    人一旦喝醉基本陷入混沌状态,想不到该做什么,记不得做过什么,也有一些时候想到却做不到。淑妃迷迷糊糊发觉有人在帐篷外裂缝窥伺,可却没力气发问,依旧蒙头而眠。然后她恍惚觉得有两三个人进了帐篷,七手八脚来扒自己衣裳。她浑然没意识到要挣扎反抗,任由他们为所欲为,好像重新回到了皇宫里,每晚就寝前都由宫女为自己宽衣解带。
    之后,她酣然入睡,再无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使劲拍拍额头,想记起昨晚发生的事,可惜没丝毫印象。她低眼看看自己衣衫有些许凌乱,心中一懔,暗想莫非被人灌醉糟蹋了,可察觉身子并无异状,不像刚遭男人蹂躏过。她疑窦重重环视帐篷,见帐篷裂开一个大洞,不祥之感顿即笼罩心头,脸色惨白,心道要是自己真的被居心叵测者糟践了,那么必定厉行报复,叫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她诚然称不上贞妇烈女,反而时常耍弄风情媚惑男人,可那最多也就送几个秋波说几句风言风语,从没做出更出格的行为。事实上她对自己身子非常爱护,几次赤身黏着路孤鸣只因心存眷恋,换作其他男子,她决不会恬不知耻主动献身。
    她正想着复仇大计,帐篷女主人提着一桶水进来。淑妃料她有份参与坑害自己一事,杀机顿起。帐篷女主人恍不知危机迫在眉睫,将水桶放在卧榻前,惑然道:“常家妹子,昨晚有三个贼人偷偷进到这帐篷里,不晓得怎么就都昏过去了,早间我们一家人起来喂马放羊,发现这帐篷破了,过来查看究竟,把他们逮了个正着。”淑妃心安了些,杀气稍敛,道:“那三个人在哪?”女主人道:“我们把他们绑起来了,就在帐篷外。”
    淑妃简单梳洗了一番,迅速出帐篷,见三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汉子委顿在地,脸面黑青,连出的气都没有。这三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有点面熟,大概某次篝火晚会上见过。她一看即知三人身中剧毒,用毒一道她是行家,随即矮身查探,惊觉三人居然中了五毒教的五香断肠粉。这毒是一种含着香气的粉末,散在空气中,倘若吸入,除非及时解救,否则几无生还可能。三人中毒至今,经过了一夜光景,业然毒入骨髓药石无灵。
    淑妃想:“五毒教弟子素来不上漠北,何以有人能赶在危难之际救我。难道是易天行?不错,探子传书说他就在隐居在这一带。可他为什么救了我后又不见我呢?难不成对当年之事还耿耿于怀?”原来她和易天行同一年加入五毒教,接受严格训练,易天行比她大几岁,多方照顾她,由此她视他如长兄,与他互有往来,感情颇为融洽。她十三四岁就长得如花似玉艳盖众芳,易天行虽知她是候选皇妃,可犹是情难自禁,对她起了爱慕之情。在她十六岁即将入宫那一年,易天行几次表达了带她私奔的想法,结果一一被她驳回,一来是因为她害怕种植在体内的隐性剧毒发作,二来秉着女子固有的虚荣心对皇妃生活尚存在些盼头,三来她对易天行确实没产生男女之情。易天行屡遭拒绝后便没再纠缠,她欢欢喜喜入了宫,最终虽没哭哭啼啼,但也差不多,不常哭泣乃她性格使然。
    回过头想想,淑妃猜测易天行当初要带自己私奔时已经初窥解毒方法,心道假如自己遂了其愿,两人能否做一对恩恩爱爱甜甜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世事浮云多变幻,尚未达成的事,神仙也说不准。淑妃收回思绪,让帐篷主人一家把三贼人尸首掩埋了,自己去搜找易天行。她从牧户处借了匹骏马,找遍了方圆数十里地,直到日落时分仍无所获,大是失望。六月天太阳毒辣辣的,她东奔西驰一整日,虽戴着面罩不会晒黑,但全身香汗滚滚,人脱水了似的,衣裳也湿透了大半,紧裹着身体,身段凹凸苗条。
第二十三章 好古非今通雅意 喜新厌旧负隆恩(1)
    她没找到易天行,只好先回原地。放马而行,落霞染醉映满长天,晚风刮过,草动鹰飞,一望无际的莽原上,一人一马略显孤单,骏马过处余晖下残留着一道暗影。淑妃在马背上眺望着苍茫草原,远处一个人影渐渐扩大,从一小黑点慢慢变成一条短线之后再到整个躯体。那人装束古里古怪,头发就两三寸长,却穿着裳裙做女子打扮。行近至十丈外,淑妃才确定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并且容貌颇美,只是想不通她为何留短发。
    那女子横张双臂阻挡住淑妃去路,眼神不善盯视着。淑妃心想莫非撞见了疯婆子,不然哪有女人剪断自己头发耍泼似的挡在路中间。草地平坦宽阔,此路不通大可绕道而行,淑妃不愿招惹,侧转马头欲从旁绕过。孰料那女子恶狠狠喝令道:“,下来。”淑妃好似被狗咬了一口,惊疑不定望着她道:“你骂谁来着?”那女子抢身过来要拉她下马,骂道:“就是骂你这。”
    淑妃看她动作明显武功不弱,觉知来者不善,飘身掠下马背,愠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你这样是何道理?”那女子一招攻向她,口里道:“臭,你我丈夫,还不知羞耻。”淑妃侧身闪避,反唇道:“你瞎了眼呀,你的什么破丈夫,姑奶奶莫说不识得,识得也未必看得上眼。不过你胆敢无理取闹冤枉我,那我只好横刀夺爱了,不然岂非白担了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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