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踪

第一章失踪
    失踪、失踪、失踪……
    曾小月只要听到手机里传出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固定电话的盲音，脑子里便会蹦出“失踪”这个词。而只要这个词在大脑的沟回里电光火石地那么一闪，冷汗便会蜂拥着从每个毛孔奔出来，像山涧的溪水奔流时必会挟裹着泥沙那样，带走她身体里那些看不见却撑着她可以立着的力气，于是她便只能一次次瘫在椅子上、床上、课桌上……
    曾小月所在的云城，离妈妈曾一菲居住的沙城，隔着好几千公里距离。妈妈不接她的电话，她也没法灭了这距离，去敲开家的门，弄清楚有抑郁症的妈妈，是不是因为病情深重了，而关了手机，且任由着家里那台固定电话背景音乐一样没完没了地在家里的客厅里响着……
    因为已经好多天都联系不上妈妈了，曾小月只好麻烦妈妈在沙城唯一的好朋友徐蔓玲阿姨，去自己家里看看。好在那把放在门口门垫下的门钥匙还在。徐阿姨告诉曾小月，她进家看过了，空无一人。
    挂了徐阿姨的电话，曾小月被冒出来的冷汗，弄得湿碌碌地瘫在床上。傍晚的风吹起寝室里几个同学商量着买的细碎的花布做的窗帘，几颗晶亮的星星，在窗帘与窗户间狭窄的缝隙里跳来跳去，合着她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个词“失踪”的节奏，敲着她后脑勺的那个位置，让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轰鸣……
    虽然徐阿姨说，明天会再去她家里看看、会在沙城留意妈妈的去向。但那些难耐的轰鸣，让她行尸走肉般拖着瘫软的身体，打开电脑，登录MSN，将大洋那边曾一菲的弟弟曾一凡敲了出来……
    舅舅……
    曾小月刚看到曾一菲的弟弟曾一凡，在视频里一边擦用浴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一边轻松地发出那声Hello，便对着晨练后，刚洗完澡的曾一凡，西哩哗啦地哭出了声。
    呜呜呜，舅舅，妈妈失踪了……
    曾一凡凑近电脑屏幕，表情惊讶地用国语说到，不不不，不是说，那声音听上去，有点吼的意思。
    什么？失踪！怎么回事？
    曾小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哭泣，但怎么努力，她的腔调里仍带着抽泣。
    我打她的手机，她手机一直关机、我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然后、然后我让我蔓玲阿姨去过家里，但、但她说家里根本没有人……呜呜呜
    曾小月又惨绝人寰地哭起来。
    曾一凡沉吟了一会，温柔地说。
    月月，别哭了，舅舅马上回来，和你一起找妈妈……
    曾小月惊讶地停止了哭泣，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知究竟应该对曾一凡的这个决定，作什么样回应才好。只好一声声地叫着舅舅。
    舅舅、舅舅……
    曾一凡从最初的惊恐中镇定下来，然后安慰曾小月到。
    月月，你别担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这十几年，她寸步不离你左右，现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她有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了。
    曾小月终于停止了哭泣。
    舅舅，你真的要回国？
    对，我本来就要去海城履职，我们公司计划在海城成立个分公司，总部让我先去探探路。
    曾小月擦擦脸上的泪珠儿。
    那你快点来吧。
    放心，舅舅现在就去买机票。
    曾小月长长地出了一口，这口气因为在她心里憋了好几天，而变得又粗又长。
    曾一凡提行李走出沙城机场出港口，然后朝机场出租车站口走去。不一会，他等来辆出租，司机把他的行李在后备箱放好，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出租车。曾一凡对司机说。
    去东河小区。
    司机没有说话，沉默地发动车子，朝城区的方向开去。
    沙城东河小区门口，曾一凡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帮他把行李拿下来，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没等出租车开走，便提着行李往小区里面走。走到曾一菲家的单元门前，他紧张地朝上看了看，然后三步并两步地爬上幽暗的楼梯，气喘吁吁地站在曾一菲的家门前，行李还没放下，便儿戏地敲了敲门。许是心急，他用劲过大，门框上的灰被震了下来，呛得曾一凡咳嗽起来。他弯着腰咳了几声，放下行李，然后掀开门垫，拿起藏在下面的的门钥匙，打开了曾一凡家的门。
    曾一菲的家里整洁而又阴暗。曾一凡放下手里的行李，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到饭桌前，用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抹了一下，再把手掌摊开，凑近眼睛看了看，那上面粘着灰。曾一凡看着粘着灰的手，自言自语地说。
    应该离开家一些日子了。
    曾一凡看着摊开的手想了想，然后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曾一凡赶到沙城东河派出所，将曾一菲失踪的事，向值班民警报了案。民警将曾小菲的相关情况输入电脑之后，对曾一凡说。
    我给你讲讲我们的程序。我们一般是先登记备案，如果一段时间之后，还是没有消息，我们会把失踪人的相关信息，登载到公安部的相关网站上。根据目前的情况，我建议你最好去电视台登个寻人启示。
    曾一凡表情茫然地反问。
    寻人启示？
    值班警察点点头。
    到哪去登好呢？
    最好去市电视台。
    曾一凡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派出所。然后去电视台办理了寻人启示的手续。走出电视台，曾一凡才摸出手机拨了徐蔓玲的电话号码。
    徐蔓玲接到曾一凡的电话感到很意外，她没想到曾一凡会回来。一听曾一凡从美国都飞回来了，便觉得曾一菲不在家的这件事，真的跟失踪有点关系了。
    徐蔓玲把曾一凡请到家里，一边在厨房里做菜，一边无比抱歉地说。
    你姐姐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这么多年，除了我和她的心理医生，她就没和其他人来往过。所以，我还真没把她不在家这件放在心里。想她是喜欢独处，一定是一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曾一凡询问到。
    但她不是一个喜欢往外走的人呀，这么多年我让她去美国，她就是不肯。月月暑假到美国玩，她也拒绝跟着。
    徐蔓玲吧了一口气。
    哎，是我疏忽了。
    曾一凡看徐蔓玲自责，赶紧劝慰到。
    蔓玲姐，这不怪你，你也不能天天守着她呀。这么多年，姐姐和月月，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徐蔓玲仍然叹气。
    哎，她什么时候离开家的，离开多久了，我们都不知道。
    徐蔓玲正在切春节剩下的腊肉，说着说着，啪地将菜刀扔在菜墩上，愤愤不平地说。
    都那该死的肖普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