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遮,陌上霜

第33章


她都已经是他妃子了,还没有把那个姓孟的忘记吗?
  脑中不由得又闪过她进宫前与孟冷谦私下见面,莺莺细语的场景。
  若他晚一步,是不是她已经成了孟冷谦的妻了呢?如此的话,今日 的宴会,便是孟冷谦携着她来与他敬酒吧!
  还有她一直一直在用麝香。她自然是不知道他早已经换掉了,可是 他每日还是可以从她身上闻到近似于麝香的味道。
  她就是这么怨他,这么恨他,所以永远也不会要他的子嗣!
  他冷冷地瞧了许久,思绪起伏竟不由自己。怒到极处,一扬手将香 囊往銮金的铜炉处狠狠一扔,砸在了铜炉上,又滚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穆凝烟朦胧中只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寻找着她的唇,轻触之后,用力 的吻,用力的吮,用力的啃咬……她只觉得痛,幽幽地醒了过来……他覆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加爱惜地吻她,那般的粗暴,像是在印证 什么似的。
  她推着他,嘤咛出声:“嗯……痛……”他却置若罔闻,越发地用 力,然后蜿蜒向下……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温温柔柔的,从未这般 对她的。
  她才一恍惚,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但只是这般的纠缠。唇齿相依 ,她好似才会寸寸鲜活,如同记忆里的摸样。
  她是他的,她真的是他的。
  只有这般真切的在他怀里,他似乎才能安稳,才能证明她真的是他 的。再也不会离去了。再也不会将他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这冷冰冰的深 宫大内了!
  不知不觉间,已到冬日。午后在榻上翻了一本诗词,不知不觉就倦 极而眠了。朦胧睁眼的时候,侍女已经在角落掌了一灯了。殿内深深, 寂然无声,她半阖上眼睛,朦胧间又欲睡去。
  忽地,他的声音低低传来:“该起来了,都睡了一个下午了。这会 子再睡去,晚上……晚上又该睁眼到天亮了。”
  她惊地转头,原来是他来了,只是他静站在他静站在榻畔,手里似 捏着一物。盯眼细瞧,方才瞧清楚,是她姨母给她的那个香囊。大约是 在她熟睡之际从袖子里掉落出来的吧!
  她想起来依规矩行礼,他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且坐会子再起, 小心头晕。”他拿着,又端详了许久了,才闲闲道:“想不到,你的女 红这般精细。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
  她垂了眼帘:“让皇上见笑了。臣妾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哪里能上得了台面。皇上若是需要,织造局明儿就可以赶十个八个出 来的。”关于这香囊是姨母所送之事,她不想多提。
  她的侧脸极美,因垂了眼帘,眸子上乌黑浓密的睫毛仿佛两双蝶翼 微阖。海棠春睡,无限娇慵之态。
  百里皓哲已经捏紧了指尖,柔软顺滑的丝绸,此际像是刺猬的皮, 无一不触疼。那个香囊所绣的“福”字,难道真的是她修给另外一个人 的吗?所以她日日戴在身上?
  他徐徐地踱步,銮金的铜炉因焚了百合香,细烟袅袅。她还是起了 身,侧坐在榻旁,去过搁在一边的诗词,指尖微动,翻了一页。他这般 望去,难见十指如葱,腻白如玉。一头黑发斜斜地挽成了髻,只巍巍地 插了一支错金飞步摇,细密的黄金流苏垂着,偶一动,颤颤碎碎,便泛 起点点的波纹。
  他怔了怔,半响才又提脚。步子慢的紧,可心里头却只有自己知道 ,烦躁到了极处,隐约捏着香囊都烫了起来。不知不觉间鹿皮靴子竟踢 到焚碳的炉子,他心念一动,手一松,那大红的福字香囊,“扑哧”一 下轻响,跌落在了炭炉里。
  手此际亦触着铜炉的边,他“呀”一声呼声。只见她抬起了眼眸: “皇上,怎么了?”目光瞬间被嗤嗤燃着的铜炉吸引了过去。她猛然起 身,朝他奔来。
  他心头微震,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从滚烫的铜炉上移开了手,触 了这般久,估摸着都已经起泡了。却见她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地擦过 他的袖子,手一伸,就要去炭炉里取那早已经燃了一半的香囊。有侍女 阻止了她……他生平终于知道什么是心如死灰了。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冷却了下 去,木然地站着,看着她转身在唤人。有侍女和内侍进来了,一群人忙 碌地在眼前晃动,最后虽然将香囊取了出来,但早已只剩一角了。可她 却还是珍之重之的从水盆里取出,眉头微蹙地缓缓用指抚过。
  她就这般静静地站着那里,手背上的灼痛竟无一丝的感觉,好似整 个人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良久,大约有几辈子这般的久远了,才转头 吩咐道:“石全一,摆驾回承乾殿。”石全一隔了数重帘子,远远地应   了声“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暗自出神。半晌,她来到铜镜前,望着里 头眼波流转,清而娇妍的人儿。
  她方才是瞧见他手上一片红肿,可是,可是,她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
  第六章淡烟芳草旧迷楼
    第二日,在上书房里,孟冷谦不知怎么地触怒了龙颜,皇上下旨将他 关入了大牢。这场祸事颇为突然,传到穆凝烟耳中自然亦震惊万分。
  心下思忖许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总觉得隐隐不安。或许是由于 当时入宫的时候请孟家出面帮过忙,更多的是他曾经目睹过她和孟大哥 ……还是由于昨日之事……遂遣了近身的侍女私下里去询问了大表哥等人,却也问不出个所以 然出来,只道很突然入的罪。他们今日也在为孟郡马爷求情,还说了若 是娘娘方便,看在阮家欠孟府一个人情的份上,尽量相帮。
  她站在窗边,瞧着渐渐萎靡的霞光,许久才道:“伺候更衣。”
  石全一躬身站在边上,偷瞧皇帝的神情。皇帝似乎心神恍惚,一本 折子在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久了。
  负责掌灯的几个内侍无声无息地移动,所到之处,散开了一片一片 的绯红。
  殿外的小陆子垂手而来,朝皇帝行礼道:“启禀皇上,凝妃娘娘在 外求见。”偷偷抬眼,皇帝的眼神似乎闪了闪,但石全一不敢多看,目 光微微下垂,却见皇帝的双手紧捏着折子,青筋微凸。
  皇帝淡淡地开口:“让她进来。”石全一在百里皓哲身边呆得久了 ,自然听得出来,皇帝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
  昨日在凤仪殿,凝妃娘娘不知怎么惹皇上生气了。皇上自宠幸凝妃以来 ,头一次没有留宿在凤仪殿。
  而今日也同往日有异,平日里这个时辰皇上是早已经在凤仪殿了。照理 说,此时凝妃娘娘求见,自然是主动示好,为何皇上并不愉悦呢!难不 成,与孟郡马爷有关!
  犹记得当年阮家两位驸马曾进宫为当时还未入宫的凝妃娘娘求情,说是 凝妃娘娘已经许配人家了。而那人便是孟冷谦孟郡马爷。
  石全一暗暗思虑,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孟郡马爷今日会无端下狱,莫 非……略抬头,只见凝妃一身烟紫色的宫装,袅袅而来,朝皇帝盈盈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若是平日里,皇帝早已经放下折子相迎了。可今日却连头也未抬,依旧 专注于折子里头,好似闻若未闻,听若未听。而凝妃则依旧保持着行礼 之姿。两人却谁都不再言语。
  石全一只觉得这承乾殿里头的空气渐渐地稀薄了起来。可半晌,两人还 是没有说话。
  石全一瞧着四下里躬身站着的内侍,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只得开口 :“启禀皇上,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了,是否传膳?”
  百里皓哲“喔”了一声,淡然然地道:“传吧。”
  侍女们鱼贯而入,轻轻巧巧地将晚膳一一端上来。最后,石全一过来: “请皇上、娘娘用膳。”
  百里皓哲这才开口吩咐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众人行礼 后,躬身而出。
  百里皓哲沉声道:“坐吧。杵在那里做什么?”穆凝烟抬头望了他一眼 ,只见他早已经转身了。她只瞧见他那身着龙袍的背影,她忽然怔了怔 地低下了头,轻移了莲步,跟了上去。
  他坐了下来,取过乳帽镶银象牙箸,亦自开始用膳。穆凝烟坐在边上, 瞧见他左手上用丝帕包覆着。她瞧了一眼,别过了头去。
  百里皓哲心愈发沉了下去,任何菜肴入口都已经食之无味了。索性放下 了箸,开口道:“说吧,何事?”
  穆凝烟轻咬着唇,沉吟了一下,才道:“皇上须得恕臣妾无罪,臣妾方 敢说……”
  百里皓哲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方道:“好,说吧!”
  穆凝烟这才垂了眼帘,道:“皇上,不知……孟郡马爷所犯何事?”百 里皓哲默不作声。他虽是早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可她如今这般不加掩 饰地直直道来,他越发觉得炉火中烧了。
  偏偏她还在为那人求情:“求皇上……求皇上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 饶他一次吧!”只听“啪嗒”两声,原捏在皇帝手里的象牙箸竟被他扔 在了地上。
  百里皓哲木无表情,蓦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来人哪,送凝妃娘娘 回宫。”
  她像是被人击了一掌般,脸色白了数分。缓缓地站了起来,按规矩朝她 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石全一亲自送她回了凤仪殿。他素来是个明白人,自然隐约能够猜到皇 帝与凝妃之间发生了何事。偷偷抬头打量着端坐在榻边的凝妃,片刻才 开口道:“凝妃娘娘,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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