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大追捕

第26章


我大为感动,但也有点惊慌。我盘算着,该付多少小费,才能与这个黑人的热忱和旅馆的规格相当。 
  走进旅馆后,我尽力驱散自己的担心。内部的装演决不亚于正门和花园。暖色的家具,柳条长椅,墙上那些用粗白布镶边的五彩土风油画,这一切形成了一种优雅的氛围和含蓄的奢侈,使我无法准确估计出究竟应该付多少小费。 
  柜台侍者白上装上的绶带比海军上将还要多,俨然是个大人物。他矜持地行过礼: 
  “欢迎您来奥洛夫松,先生。您是单身一人吗?” 
  我点点头。很遗憾!那点收入不允许我带玛丽丝一起到国外旅游。这会儿,她在勒比克街我们那张大床上想什么呢? 
  不过,我至少能知道胖子在想什么……他决不会想到今天早上的那番景象:在一遍又一遍乌瞰了时而赏心悦目、时而惨不忍睹的海湾景色后,颠簸的飞机把我扔在泛美航空公司所在的帕维街上了。维歇纳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知道我何时能从大使馆发回告捷电报,好让他手持电文去部长那里过功。出发时,他在奥利机场反复对我说着这事。我勉强听着。可他固执己见,好像是在对聋子说话一样,噜苏个不停: 
  “你很清楚我的要求,博尼什。一旦你逮住了那个……你就……嗯?” 
  他激动地按动着肥胖的手指,活像个地下电台的谍报员。 
  要是见到我住进豪华的奥洛夫松旅馆,他准会拉长脸的。旅馆伙计已经把我的破箱子提在手里。这箱子伤痕累累,缺角损皮。海地海关用白粉笔在箱子上划了一些鬼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 
  如果逮住马耳他人,我就要换一只硬皮新箱子,好经得起磨损。我在高蒙电影院观看雅克·塔蒂的影片《节日》时,见到过那种式样的箱子。 
  玛丽丝仔细地把粗布长裤、绿色短袖运动衫、短裤和布袜子放进箱子:这些都是刚从女修院院长路附近的服装店买来的。根据药店老板的建议,她还往箱子里塞了一盒阿司匹林和两管小药片。 
  “在那种野地方,你可千万不能喝生水!只能用矿泉水刷牙。每次在杯子里放两颗药片。另外,药房伙计还叮嘱过:千万不要在沙滩上或别处打赤脚。所有的海地人都有‘蟹虫’。” 
  “什么‘蟹虫’?” 
  “嗨,就是雅司病。一种会感染的传染性皮肤病……” 
  玛丽丝显得非常激动。我很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但却不敢承认:她常常抱怨说,胖子不该老是疯疯癫癫地派我出远门……昨天,我睡下后,她在我耳边嘀咕道: 
  “你不是有马耳他人在海地的地址么,那里的警察局完全可以代劳嘛!” 
  我把这想法告诉了维歇纳后,他跳了起来: 
  “不行!”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总不见得把我的部门与这些黑人帮相提并论!你是想泄密还是怎么着,博尼什?告诉你:双鸟虽好,在林中,一鸟虽少,在手中。巴黎到安的列斯群岛不过一眨眼工夫。你别太夸张了!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职业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我没说错吧?” 
  说是一眨眼工夫,哼!除非我是个会蹦会跳的袋鼠!穿越大西洋花费的时间长得要命。法国航空公司把我孤伶伶地扔在皮特尔角。我胆战心惊地登上了一架当地航空公司的双引擎客机。飞机的起落架是固定的,外形也很特别。在太子港机场,我毫无余兴地走下飞机,脑子里反复考虑着胖子最后说的那番话: 
  “博尼什,要是你把那人和文件一起带回来的话,你就能当上分局长。部长已经向我作过这种暗示了。他对于你在萨尔坦找到的东西很满意。我可看不出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事实如此!他相信马耳他人想利用这些东西搞什么名堂……” 
  我对此也极为怀疑。马耳他人为什么要为这些毫无用处的文件操心呢?可是,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兵走卒,有什么资格去惹部长们的不快呢? 
  “您要带内阳台的套房呢,还是要单间?” 
  奥洛夫松旅馆伙计的发问,打断了我短暂的沉思。 
  “要单间,”我赶紧申明,决心尽可能减少花费,“最好是带淋浴的,我不喜欢盆浴。” 
  这也许太过份,但我总得维护穷警察的体面啊。我瞟了一眼柜台角落里的房价表。 
  “25号房间不错……”我说,“不知是否空着?……” 
  我很快认定,这是最便宜的房间。海军上将打扮的伙计不乐意地撇着嘴,打量起我来。 
  “那您就看不到正面风景了……房间朝着花园和圣杰拉尔山。” 
  “太好了,我就喜欢自然景色。” 
  这倒是真话,我喜欢冈峦起伏的小山丘。山丘上草木茂盛,布满了羊肠小道,小毛驴在其间悠然溜达。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25号房间对我最合适。 
  我那张化名里什邦的假护照留在办公室的写字台抽屉里了。我出示了表明警察身份的真护照。伙计圆睁双眼,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只见他瞥了一眼护照上栩栩如生的照片,便像刚才那个看门人一样,对我露出了恭敬的笑容。我这才明白,在这个独裁政权接连不断的国家里,警察可是个体面人物。 
  “我兄弟是警察中尉,”他套近乎地向我眨了眨眼。 
  我指指护照上写着的“警官”一词: 
  “在我们法国,中尉都是军人。” 
  “可不是!我们这里也是上校领导着警察局。卡西米尔?送客人去25号房间。” 
  看门人卡西米尔笑容可掬,重新提起箱子,领我去25号房间。我跟着他,沿着迷宫般的走廊来到三楼。他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钥匙在锁眼里扭动着。一开门,一股霉陈味扑鼻而来。黑人卡西米尔隐没在黑暗里。他拉开双层窗帘,打开窗户,又升起了帘子。亮光透进房里。我从窗口望出去,看见了热带花园:正是想象中的茂密草木和各种花簇。我已经入迷了。 
  “通好风以后,”卡西米尔对我说,“您就把窗关上。这样对空调机有好处。” 
  我扭动了一个冒出火花的开关。空调机的风扇叶刺耳地呜咽起来。 
  “轴杆有点歪了,”卡西米尔说,“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 
  盥洗室很小,但很干净。房间的家具很合意。一张看来很不错的床,两把柳条椅,一只三斗橱。其实只要一只抽屉就够了。我不喜欢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取出来,这已成为习惯,必要时拎起箱子就能动身。在四周墙上,我又见到了与大厅里大同小异的风土画,只是画面缩小了:龟岛落日,18世纪美洲海盗窝;头顶篮筐的海地妇女;婚礼上的黑衣教士和白纱新娘;最后还有一幅色彩斑斓、充满动感的画:海地角集市。 
  拿到小费后,卡西米尔走出了房间。我这才开始自在起来。淋浴水管嗡嗡地响了一阵后,栗色的水流才渐渐变清。水忽冷忽热。我很快恢复过来了,尽管仍感觉很累。长途旅行弄得我精疲力竭。时差变化太累人了。我横倒在床上。当我醒来时,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该上警察总署去一趟了。胖子通报我抵达此地的电报肯定已经到了。 
  
  21 
  “亲爱的朋友,”吕克·富歇说,“我决不会像白人对待我们那样来侮辱您。白人总把我们当成荒岛土著、化外之民。” 
  见马耳他人想要提出异议,他严肃地用右手一挥制止了。他正玩弄着一只饰有海地共和国国徽的齐波牌釉彩打火机。 
  假如多米尼克不是个久经考验的硬汉子,面对细眼镜架后面那直视而专注的目光,他肯定要被吓倒的。那眼镜架和打火机一样都是钢制的。看来,富歇存心要用硬梆梆的金属物件来向对方显示威势。马耳他人明显地感到,这位吕克·富歇是个多疑的人。他们互相对视着。井井有条的办公室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里决无温情可言…… 
  “我钦佩您的眼力,部长先生,”马耳他人终于开口了,一副贵族气派,“我很欣赏您的精确和技巧……您是怎么猜到的呢?” 
  对方那黝黑的脸上闪亮起来。晶亮的皓齿堪可与闪烁的目光相媲美。 
  “习惯问题!而且‘猜’这个同用得不确切。我只是作逻辑的推理,如此而已。我们这些黑人也常在动脑筋的,不管你们是怎样想的……我根本不需要靠伏都神的指点来揭穿您。您犯了一个错误:您选错了假国籍。也许您还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朋友马里亚尼不喜欢英王陛下的臣民?他们不允许他在英国人的地盘上活动,甚至还关掉了他在巴巴多斯的一家夜总会。所以,要是您处在我的位置上,对马里亚尼先生接纳一位十足英国化的绅士,您会怎样想呢?” 
  马耳他人听着富歇这番因自负而带点戏弄腔调的表白,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看来,很可能是罗什手下的雇员告了密。这位可敬的国务秘书想必到处都安插了耳目和走卒!雇员?恐怕是女的吧! 
  约瑟芬鬼鬼祟祟的目光早已引起马耳他人的怀疑。但他认为:这姑娘如此年轻,不可能扮演B级影片里的女间谍角色。看来是错了。她很可能翻过五斗橱和床头柜,发现了假护照……似乎是出于偶然,她还负责上午餐,送烤猪肉和辣味野禽……当马耳他人被辣椒呛得咳嗽不止时,约瑟芬肯定听见了罗什说的话: 
  “我本该事先提醒你的,多米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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