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场地上游戏

第9章


    “我不喜欢白兰地。”
    “您喜欢什么呢?”
    “苦艾酒,最好是马提尼。”
    “我会记住的。”达米尔说话的语调使娜斯佳身上一阵发热。
    达米尔·伊斯马依洛夫生长在戈罗德市,从6岁起受教于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
并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和美好的前途。可是,他从音乐学校毕业之后,没有像大家所期望
的那样上音乐学院,而是上了电影艺术学院。眼下在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人电影制片厂当
导演。这样一来,他反倒能自由创作、大胆尝试一些他突发奇想的东西,而且有时这种
独立思考创作出来的成果还能在一些电影节上获奖。说到电影节和大奖,达米尔总带有
一种不屑一顾的腔调,让娜斯佳感到造作而且毫无根据:何必要那些制片厂呢?尽出那
些尝试性的票房价值不高的影片。
    “我并不为这事着急,”达米尔得意地笑着说,“制片厂是两个‘疯子’的股份。
他们怀疑电影界没有重视他们的孩子们的天才,于是孤注一掷投资电影,好让他们心爱
的宠儿们演主要角色。您知道,有钱人是很乖戾的。他们的钱像海水,从哪儿弄来的与
我无关。您说呢?”
    “这种尝试有什么意义吗?”
    “说起来也很复杂……简单说吧,我试图运用我的音乐功底为电影作曲,让音乐表
达的正是我作为一个导演要表达的东西。”
    当娜斯佳醒悟过来,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她想不起与生人的交往中有哪次这样舒
畅。葡萄很甜,咖啡浓浓的。老太婆虽有很多顾忌,但还能侃侃而谈,显得活跃和聪敏,
不时大口喝着白兰地和哈哈大笑,极富感染力。达米尔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娜斯佳,他
那目光温情脉脉,然而更像燃烧着的火苗。她还感到处在这种目光的烧灼之下,一股热
流已从里到外传遍全身,让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是怎样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
    “娜斯佳,不想在睡前散会儿步吗?”达米尔望着窗外问道,“正好是月圆之夜,
美极了。”
    “好啊!”她表示同意道,同时又感到答应得过快有失礼节。这是瞒不过老太婆的,
她立即偷偷向娜斯佳使了个眼色。
    “您开车走吗,达米尔?”娜斯佳漫步走过洒满月光的花园时间道。
    “不。”
    “那您怎么回去呢?市内公共交通车已经停运了,出租车也难等到。”
    “难道我没说过,我已买了一周的疗养证吗?就今天买的。早上从新西怕利亚起飞,
我们的制片厂在那里。先到列基娜·阿尔卡基那芙娜家,邻居说她在疗养院,我急忙赶
来,列基娜劝我在这儿住下。还行,是个好地方,而主要的是列基娜在这里。要知道,
我是专门来看她的,想告诉她一些事。”
    “好像您现在仍然在她那儿学习。”娜斯佳小声说着,同时把围巾裹得更紧些。
    “列基娜——天才,”达米尔郑重其事地答道,“她命运多舛,可毅力非凡。你可
知道,她从小腿就跛了。脸蛋很漂亮,头发也极美,惟独在一边脸上留有一块令人讨厌
的胎记。她非常有天赋。专家们听了她的演奏录音都喜不自胜。可是她一登台就全完了。
那还是在40年代。演员是人人应该崇拜和赞美的天使,只要他一成为人们的偶像,那么
人们就会慕名而来。可是谁会花钱买票去看一个长着丑陋的脸的跛脚女人的演奏呢?至
于人们听的音乐是不是由天才的钢琴家演奏的,谁也不会去过问。怎么说呢,这就是斯
大林时代的残酷和伟大之处。于是,列基娜弃艺从教。她就是在这里显露的才华。天才
总归是天才。她能用几分钟、几句话、几个和弦给学生讲清楚其他教师几个星期甚至几
个月才能灌输的东西。哪怕一个孩子只是个小火星,哪怕他只有米粒大的才能,在列基
娜的教导下也会开出鲜艳夺目的美丽之花。孩子们爱她,家长们崇敬她。可新的打击又
降临了。她有机会和学生一起去波兰参加国际少年钢琴比赛。就是说,所有的参加者都
要和自己的教师一起参加,但我们城市的两个学生都由市党委的政治指导员陪同。”
    “天哪!太荒谬了!”娜斯佳不由自主地感叹道,“但是为什么呢?”
    “您怎么想呢?60年代一个姓瓦尔特的穷音乐教师怎么可能因公出国呢?根本没什
么可讨论的。更糟糕的是,有一个白痴认为有必要向她解释为什么她的学生跟市党委的
人一起去,而不是跟她。那人没有足够的勇气道出反犹太主义的理由,便说,据有人说,
她的外表不符合代表性。在大赛上,在宣布演奏者时,一定要介绍他的教师,教师也要
起立向观众和评委致意。有人说,那时您的腿和您的脸……怎么好……”
    “那么,后来呢?”
    “后来列基娜立下目标并为之努力工作。她额外招收了许多学生,为的是攒钱。她
没旧没夜地操劳。最后她请假去了莫斯科。经过整容,脸部虽没有完全改变,但好看多
了。如果不专门仔细观察,还看不出来。但腿的情况相当不好。一共做了4次手术,一
次接一次,不知什么地方没弄对,说穿了是误诊。如果从前列基娜只是有一点跛,那么
在治疗之后反倒要拄拐杖了。那时她已经快40岁了。个人生活可以说完了。要是她以前
有很多钱,早10年去求医诊治的话,就会完全不同。她会有家庭,会有孩子。可是现在
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要知道,她现在有很多学生,”娜斯佳表示异议地说,“您不是没有忘记她吗?”
    “不应过分夸大我的行为,娜斯佳,我拜访列基娜,不仅因为把她当做一个我终生
都要感谢的老师,而且把她当做天才的音乐家。如果您愿意,请到我房间去,我给您看
看我指的是什么。”
    “太晚了。”娜斯佳略表反对道。
    达米尔走到路灯下伸手看看手表。
    “2点20分。的确,晚了点。让我们都以诚相见,直言不讳吧!我总是喜欢诚实和
质朴。您不反对吧?”
    “试试看。”娜斯佳用冻僵的嘴唇说出的话几乎难以听到。她已开始厌烦。
    “首先,我提议以‘你’相称。你看合适吗?”
    她点点头,尽管心里在怨恨自己。
    “第二,我郑重向您,是向你宣布,我不仅喜欢你,而且非常喜欢。我几乎爱上你
了。无疑我非常想我们一起到我房间去,但还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如果你认为今天还
太早,我准备等到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在我役飞回新西怕利亚之前这一周的任何一天。
只是不要把两件事混淆了。我带来了设备,因为我到列基娜这儿来是为了听建议的,我
是来工作的。如果我邀请你到我那儿去,也只是为了把我的成果给你看,我的邀请正是
为了这一点。娜斯佳,我不是请女孩到地窖里听录音的男孩子,到头来女孩控告说,她
遭到强暴。我已经40岁了,而且我没必要为了把喜欢的女人放到床上玩弄廉价的骗术。”
    “你说得对。你把她们不仅放到床上,而且放到地板上,放到桌子上,甚至随便放
到什么地方。真遗憾,天哪,太遗憾了!达米尔,你什么都好,惟独一点:你在撒谎。
这是我最讨厌的。”
4.第五天
  
    热尼亚·萨赫诺维奇一大早就把阿尔费洛夫和杜布雷宁叫醒了。
    “看来,我们要算算账了,”他提议说,“我承认,我彻底失败了。你们算一下,
你们每个人可得5万。巴威尔,你怎么样?”
    杜布雷宁得意地笑着,详细叙述了昨天的经历。在抓阄选女人后,他认识了那个女
人,一起度过了不止6个小时,从午饭前一直到差不多天亮,好在那个女人住单人房间。
萨赫诺维奇要他讲讲他们谈话的细节,使巴威尔很不满。
    “祝贺你,巴威尔应得20万,柯里亚呢?”
    柯里亚·阿尔费洛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她嘛,有些不……不是那种人。我不知道……她甚至都不愿意说话。她建议我修
修房顶。”
    “什么?”杜布雷宁惊奇地问道。
    “就是指要去看精神病医生。朋友,你们搞的什么事嘛!我们去找她们时,简直像
个傻瓜。”
    “不是我们,而首先是你,”巴威尔反驳说,“我感觉不坏,没有人把我当傻瓜。
其次,你恼火,因为你什么也没赢到。我们来打赌,我不用一分钟就能征服你那个白毛
丫头。”
    “请注意,价格可是20万!”热尼亚补充说,“怎么样,巴威尔,你去找513号房
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杜布雷宁爽朗地笑着说。
    萨赫诺维奇暗自寻思着,卡敏斯卡娅可不是一般人。他曾跑遍了山谷疗养院的所有
大楼,不仅修理电线,同时还修理各种电器,从电话到电视机。首先是不知从哪来的传
闻说她在莫斯科内务部工作。热尼亚本人是知道不想给她单人房间的缘由的。母老虎叶
列娜(年轻的服务员都这样叫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承认受贿的,因为没有人说卡敏斯
卡娅是莫斯科内务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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