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

第104章


  那公公浑身一颤,立即抬眼望向刘弘,惶惶然道:“皇上息怒,奴才只是一时气愤。”
  我稍稍侧首,倦怠一笑:“姐姐临死前,却还是想抱着这个贵妃的头衔么?”
  刘弘漠然看她一眼,对了那内监道:“赵公公,你也是奉旨办事,更何况,此人如今早已不是什么贵妃,你带人下去吧,朕,不想再看见她。”
  那公公闻言,面上顿时松了一口气,急急忙道:“奴才遵旨。”
  他走到胡倪宠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皮笑肉不笑道:“贵妃娘娘,这边请。”
  胡氏冷笑一声,狠狠唾一口于那内监面上,而后向着上方之人厉声控道:“刘弘,这一世你负了我,你将我的真心以对视为草芥,弃之如敝屣。
  我再诡计多端,却是不及你的分毫,你心地如此狠毒,黑白不辨,老天也不会放过你,他会将你视为珍宝的那些东西,一件一件从你身边夺去,天道尚且如此,即便你是皇上,也是躲不过,我便在那黄泉路上内等着你来。”
  她面上带了癫狂之意,仰头大笑,诸位内监急急忙上前将她拉扯住,她厮打挣扎,却仍是不得挣脱,只得放声哭嚎:“刘弘,你铁心冷血……”
  德公公急急忙上前以手堵住她的嘴,对着上方之人惶然道:“奴才们办事不利,皇上受惊了。”
  话未说完,他便惨叫一声,急急忙松开自己捂住胡氏嘴的手,那手上赫然多了两排深深的青紫色牙印,几乎可以见到掌中的白骨。
  那胡氏面色憋的青紫,嘴角犹是带着鲜红的血迹,大口喘息,见了德公公满脸痛楚的模样,却又嗤嗤的笑了出来,冷然道:“帮着刘弘办事的狗奴才,也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转向我,目光中带着嘲笑怜悯,喃喃道:“你如今虽是被他宠爱至此,算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他对你再千百般好,却仍是不肯因着你的悲恸而动那人分毫。”
  刘弘面上一紧,顿时勃然大怒,对着诸人声色俱厉道:“都是些饭桶,便连一个癫妇都收拾不了,朕还留着你们何用?”
  诸人见圣上震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纷纷拥上前,任由那胡氏的脚踢厮打,却终于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便狠命拖拽了下去。
  尖锐的哭喊声犹在室内回荡,刘弘缓步上前,满目担忧的望向我,轻声道:“卿儿,朕方才让你受惊了。”
  我漠然望他一眼,淡淡道:“皇上为何执意会认定,此事是惠妃娘娘所为?”
  刘弘蹙眉,伸手替我掠去面上被汗水濡湿的鬓发,轻声道:“当初你突然昏厥,皇后急急忙派人来报,朕心惊胆战,急急忙下朝赶了过来,皇后却告知朕你已是早产,待到传召太医诊完脉,朕才知你的身子一直为麝香所侵,而后命内监于你殿中搜查,只在那内室找到了胡氏所送的所谓补药,朕不敢离你半步。
  皇后便带人连夜审问了胡氏的贴身侍女,二人皆是纷纷招供,如此一来,朕,实在是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四周有着久久的沉默,刘弘温热的手掌握于我的手心,却仍是让我如置冰窟,
  说起来,方才惠妃所言,确实不假,破绽百出的谎话,竟然依旧是引不起他的丝毫怀疑,如此这般的偏向,却还能口口声声说要护住我,护住孩子,于我于他,何其可笑。
  我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淡淡的“噢”一声,垂眸轻声道:“臣妾知道了,只是未曾想到,惠妃娘娘一向温文尔雅,既然也是如此恨毒了臣妾。”
  他拧眉望向我,语带无奈:“环卿……”
  我自知方才失态,勉强遏制住自己内心的百种情绪,侧首虚弱道:“皇上,臣妾刚刚小产,身虚体弱,想自身静一静。”
  他眼中一黯,随即又柔声道:“好,你先歇着,那朕晚上再来看你。”
  我勉强一笑,他终于起身离开,明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门外,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冰凉的冷意,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私心以为,便是他再对我这贵嫔再如何无情无义,念在自己亲生孩子的份上,仍是会就落胎一事秉公处理。
  可是,胡氏的所谓补药中哪有分毫的麝香,真正的落胎原因,难道不是我在皇后每日赏赐的安胎汤里放的莪术么?
  如此简单的事实,在他面前,便是生生变了模样。
  我凉凉一笑,可见指鹿为马,混淆黑白,果真是帝王所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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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失子(四)
更新时间2011-12-31 9:00:34  字数:2026
 若是换做以前,刘弘碍于胡氏一族的势力,即便此次事件真的是她所为,却也未必会处死她,顶多禁足几个月了事。
  只是如今朝堂震荡,胡氏一族对着朝野虎视眈眈,确实是需要旁敲侧击一番,而如今这个祸害皇嗣的罪名,这便是一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
  处死惠妃,这只怕是刘弘对胡氏一族所敲响的最后的警钟,帝颜已怒,若是那些人再敢得寸进尺,只怕下一次,他处死的,便不只是一个惠妃,而是整个胡氏一族。
  我轻蔑一笑,想那身份尊贵的惠妃,算计一生,到头来也不过落得这样的结果,最为可笑的是,她此次表面上是为了皇嗣赎命,实际上,不过是一场政斗的牺牲品,并且,这还是她丈夫和父亲的争斗,她最亲密的两个男人,说起来,倒也是真算可怜。
  不过,刘弘对她,若是在情话绵绵之余真有了那么一丝一毫的真心在内,想必如今,她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结果,可见,什么圣恩浩荡,算起来也是不过如此,帝王之心,果真是最为深怀莫测。
  世人皆是自食其果,只是可怜那被我视为珍宝的孩子,如今尸骨尚且未寒,便是被他父皇拿来做了利用的筹码,为的便是自己那堂而皇之的社稷江山。
  芙蓉色的绣花床帷被沁凉的风吹得飘荡不定,我低低垂首,白玉般的指甲紧紧陷入那鎏金绣花的暖色锦被中,我想,在诸人眼中,我到底是赢了的,刘弘为了我,甘愿赐死自己宠爱多年的惠妃娘娘,有着这样的一项荣宠,从此我在这宫中的地位,便会愈发稳固。
  只是,心境却是越发的空洞冷寂,只有自己和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知道,此次,自己输得有多么的惨。
  我的那个孩子,到底是回不来了。
  刘弘,我对你,到底是心冷了,若是你当初肯,事到如今,便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若是普天之上真的有神明,我只祈求,让我的下一世,还有下下一世,永永远远不要再遇到你。
  许是听到外间没了声响,从夏从侧殿进来,她手中端了一碗乌黑的汤药,两眼肿的如核桃一般,不忍睹目。
  她止步于床前,轻声哄道:“娘娘,喝药吧。”
  我茫然望向她,“如烟呢?”
  她轻轻道:“如烟去了佛堂前为娘娘诵经祈福。”
  我轻轻“噢”一声,算起来。总归只有她会真心对我。
  从夏放下手中的药碗,上前替我梳理着散乱的鬓发,口中絮絮叨叨道:“奴婢知道娘娘伤了心,但有些事奴婢看在眼里,也觉得应该告知娘娘知道。
  皇上对娘娘,真可谓是情深意重,听到皇后传话便是过来了,而后便在您身边守了一天一夜,未曾丝毫合眼,也不许任何人打扰,皇后娘娘和多昭仪来劝过几次,皇上却是全将她们给轰了出去。”
  我抠着床榻上的雕花纹饰,淡漠道:“是么?”
  她将我的头发轻轻挽起,柔声道:“但凡长了眼的都是看在眼里,皇上一直握着您的手,不眠不休,奴婢知道自己人卑言轻,却要劝娘娘一句,毕竟我们是在宫里,此事若是娘娘一味责怪于皇上,不肯与之亲近,若是日后皇上灰了心,只怕二人之间便是再难挽回,娘娘素来聪慧,想必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是的,便是我心中再恨,面对刘弘,我却仍然只能做出满脸的笑意欢愉,我嘴边扬起一抹涩然的笑,恍惚道:“我已是知道了。”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从殿门口靠近,碧色祥云珠帘猛地被人掀起,静晗苍白的面色顿时便现于帘后,她顾不上喘一口气,急急忙上前,担忧道:“环卿。”
  我抬眼见了她,顿觉涩然,轻声道:“姐姐。”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楚,勉强道:“皇上方才已是查明,惠妃因着嫉恨于我,故而在我的汤药中下了麝香。”
  静晗眸子一紧,脸上惊愕且愤怒,半响方怒道:“原来是那个贱人,妄她位居贵妃这么多年,竟然也是如此的心肠恶毒。”
  我缓缓摇头,“姐姐,你说,若是她有着半分的心慈手软,惠妃之位,是不是也坐不了这么久?”
  她咬牙,冷笑道:“皇上如何处置?”
  我虚弱一笑,缓声道:“皇上……赐了她毒酒。”
  苍白的手缓缓覆上我平缓的小腹,我的语气悲凉而涩然,“便是赐死了她又有何用?我的孩子到底是回不来了。”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谨然道:“环卿,当日我失子时你曾细细劝过我,如今我也将这些话一一说与你听,这宫里,恩宠是万万不能断的,即便再满心不甘,你我也只能将万般委屈咽下,笑脸迎人,否则,必定会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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