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流年度

33 番外二(欧纾娅)


“欧小姐。”
    司机开了车门,我走出去,看着马路对面的安氏大楼,依然像五年前我看到它的时候一样,木木地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我不只一次问过自己,这样对吗?每一个决定里,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是对是错。
    五年,或许,是一开始就错了。
    爷爷和安伯伯商量着要宣布我和灏正的订婚讯息的时候,我并不是不知道,那天我恰好逛街回家,在楼下看到Maria要送拼盘上去,说是安伯伯来了,和爷爷在书房。安伯伯从小就疼我,安伯母还在的时候就很想要一个女儿,见到我每次都不甚欢喜地拉着我东逛西逛,有时候连灏正都看不下去,生气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想到这儿,竟不自觉地笑了,那时候的安灏正,就像每个孩子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不似现在这般,总让人捉摸不透。也许安伯母的离世让他这样,又或许,是另一个人。
    安伯母说,她每次经过商场,看到橱窗里女孩子的衣服都好漂亮,就好希望有个女儿,女孩子就应该“精养”,有爸爸疼,妈妈疼,还有哥哥保护她。我忆起她讲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闪闪的光芒,好像所有的画面都在眼前展开一样,不觉苦楚,她终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她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精明历练,私底下的温婉雅致,可她要的并不多。而我要的,难道又很多吗?
    拼盘是我送上楼去的,站的书房门口正欲敲门,就听到里面的人的谈话声响起,手突然顿住。
    “我准备在安氏业绩发表会上宣布灏正和纾娅的订婚消息。”
    是安伯伯的声音。
    “Vainno的脾气你不知道吗?”
    “那种场合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
    “那事后呢?”
    “事后?没有什么事后,我安引飞的儿媳只能是欧纾娅一人。”
    ……
    我没想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那么开心,所以没有冲撞进去,拆穿他们。
    我知道灏正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我也不喜欢,可是,也许是真的怕了。
    正从中国回来后的转变那么明显,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他开始学会泡酒吧,没一天都喝得很醉,甚至在酒吧和别人打架斗殴,要我去警局保释他,那段日子,他打架喝酒抽烟,每样都学会了,脸上总是带着不同的伤,我每次给他消毒抹药,他没说过一次疼,碎碎的头发下,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他好像把什么都忘了,也顺便忘记了疼痛,即便是安伯母离世,他也不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  ……
    “告诉爷爷,我很好,叫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您不自己打给他吗?”
    我摇头。
    “我想逛会儿,你过半个小时再过来。”
    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多问。
    安氏大楼里,一身西装革履的他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感应门自动打开,身后跟着个小男孩,那孩子,本已拉住灏正的手,只是抬头看到灏正的眼神,胖嘟嘟的小脸突然鼓成一个小球装委屈,看灏正不吃这套,才百般不愿地放下手,只是拉着他的裤脚,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一起走下楼梯。
    明显的是,灏正的步子放缓了许多,眼睛时不时地向下瞟,嘴角的笑意总是浅浅的,只要稍稍有一点过分的流露,就会一缕一缕地抽回去。以前他看曦冉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看到她嘴角就会浮起的笑意,看到她眼底泛起的疼惜,即便再生气,皱紧的眉间所流露的不舍,这些,我以前都不愿承认。
    马路对面的安灏正好像看到了我,过于英气逼人的脸上闪过惊诧,但很快被笑代替。一刹那,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个哥哥,从来不会掩藏自己对妹妹的关心与爱护,而对自己的妻子,却显得含蓄而内敛得多。
    安灏正在马路边停下,俯身把小宇抱起,然后缓步走过斑马线,停在我面前。
    “下来,”
    小宇还认识我,一手环着灏正的脖子,一手晃着和我打招呼,听到灏正的话,突然转过头,双手环住了灏正的脖子,把脑袋埋靠在他的肩头。
    灏正无奈,转而问我,“什么时候来的?”
    “没几天。”
    他的嘴角抿着,一晌未语。
    不久前,安氏和欧氏的两继承人离婚的消息,几乎侵占了所有报纸的头条,这段被冠以最登对的一对的世纪婚姻,仅仅只维持了四年零三个月,说起来,也太过讽刺。
    “我上次来,看到小宇,曦冉还骗我他不是你的孩子,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我本觉得自己没有哪里是比不上她的,可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自己错了。”
    “纾娅……”
    “你不知道她多傻,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小宇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对不起。”
    我最怕他说这句话。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
    就因为,他把脱离欧氏计划全盘告诉我,而我什么都没有做吗?
    我苦笑。
    “如果你不愿告诉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依然可以实施你的计划,有没有我,从来都不是障碍。”
    安灏正的障碍,永远都只有姚曦冉而已。
    “我不想骗你。”
    “谢谢你不想骗我。”
    “小宇”
    小宇应声回过头,姚曦冉从不远处走来,双手捏了捏小宇的脸颊,然后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
    “我下一站去云南,想去看看妈妈出生的地方。”
    “云南很好啊,这个季节过去,玉龙雪山那里一定很美。但是你一个人去,不太好吧。”
    “有人会保护我的,爷爷把他身边最好的人派来了。”
    “嗯,那就好……”
    沉默,可怕的沉默……
    “我该走了,”我伸手和小宇说再见,“小宇拜拜,你认识我的,对吗?”
    他点头。
    “真聪明。”转而颔首向灏正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身后,踹来他们一家三口的谈笑声。
    “小宇张嘴,,妈咪看牙刷干净了吗?”
    “啊——”
    “真乖。”
    “萝卜好难吃~”幽怨。
    “是很难吃。”更幽怨。
    “你们还敢讲,下次要是再把萝卜挑出来不吃,就不只是把萝卜牛肉饭一粒不剩吃完这么简单了,让你们吃炖萝卜,焖萝卜,红烧萝卜,清蒸萝卜……”
    四年,如果可以改变,有些事情早就变了。
    因为背负家族的利益而结婚,本想着能够慢慢让他忘记心里面的那个人,慢慢接受我,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用了四年的时间,去酝酿一场大逃亡。
    这四年来,我们睡同一张床,他却从未碰过我。在媒体面前的恩爱,聚光灯撤去后,他松开的手,然后说对不起。
    他说过,纾娅,你值得被更好的男人疼爱,全心全意只对你好的人。他不是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这个梦我做了二十几年,可他就是不愿意给,他的心太小,小到多住一个人都显得太拥挤。
    爷爷说他看人从来没有错过,灏正是个好材料,如果以后由他帮我管理欧氏,他就放心了。是爷爷低估了灏正的能力,还是低估了他反抗的决心,还是,我对自己是在太有信心了。
    爷爷把欧氏10%的股份赠与他,作为我们新婚的贺礼,婚后三个月,我听着他告诉我他的全部计划,他把我的梦彻彻底底打碎了。而我,看着他如何扩大手中的股份,甚至不惜用自己在安氏的股份作为交易条件,让自己成为欧氏最大的股东。
    我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中间有好几次,只要我告发他,他所有的计划就会全盘流产,我都忍住了,可是当他手握欧氏67%股份作为交易条件,只为一个自由,一个保证时,我却哭了,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想回到她身边,这个念头,四年来他从未断过。
    多悲哀啊。
    嫁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小姐。”头顶上突然多了一把伞。
    下雨了?
    “小姐还是上车吧,这雨恐怕要下得很大。”
    “反正已经淋到了,再淋一些也无妨。”
    我正欲起步从伞下跨出去,胳膊却被人拽住了。
    “小姐不要总是做让人担心的事情。”
    我转头看他,竟不自觉地在他的护翼下上了车。
    雨水很快把车窗都打湿了,朦朦胧胧的,外面的世界也看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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