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可盼

萧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很安静的，听着周身的人发出的吵杂声，似乎很远，她听不真切，但是就是觉得很吵。
    她想要安静，一切安静下来。
    感觉到有人大力地撑开自己的胸膛，可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那种感觉很难受，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却又发不出来声音。
    她很困，从来没有这么地困倦，也从来没有这么地空白。空白到她忘记了周身的一切，也忘记了他……
    “小盼，他就等在外面，如果你爱他，就请你坚强一些挺过去，不要放弃……”
    爱他实在是太累了，她已经不想再去爱他。如果可以控制，她早就抽身而退。现在这样也好，也算是抽身的一种方式吧……
    “小盼，你走了是解脱了，可你想过他吗？想过萧也林吗？你得醒过来，你要醒过来。”
    如果她走了，他应该只会悲痛一段时间，待着时间慢慢滑走，他应该会很快恢复，也会有个好女人出现，好好地爱他照顾他，为他生个健康的宝宝……
    “小盼，如果你真的这么走了，你就真的毁了他这个人！！”
    这句话直直狠狠地钻进她的耳，让她再也无法安心平静。是啊，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她很痛，可是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微颤的双手小心地护着她，他一向清明晶亮的眸子霎时红润。
    “韩医生，心跳恢复了！”
    韩清陌深深地注视着还在沉睡中的萧可，他颔首：“手术继续。她的心跳很不稳定，已经停跳多次，注意她的血压。”
    她感觉到了疼痛，可是嗓子很干，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她缓缓睁开眸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双目赤红望着自己的叶小季。
    叶小季看到她转醒，一下子俯下身抱住萧可：“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萧可蹙眉，叶小季微微有些蠕动的身体蹭到了她的胸口处，很疼：“小季……”她的声音异常地低哑：“你别动，疼……”
    叶小季立马起身，不再碰触她的身体，双手抹着眼泪，嘴却不肯饶人：“活该你疼，你发病的时候怎么不叫疼？竟然连我都瞒着？！萧可，我是谁？！你竟然连我都瞒……”
    萧可轻微扯动嘴角，想笑，却很疲倦。她环视一周，除了叶小季，再没有其他人。
    叶小季反应过来，立即往门外跑：“我忘了我忘了，韩清陌说你一醒就要通知他的！”
    萧可轻轻闭上眸子，一手抬起抚上胸口。
    韩清陌来的很快，给萧可做了检查之后，才轻松眉头。
    韩清陌看着她，正欲开口，却听她微弱询问：“他呢？”
    韩清陌闻言静默了一瞬，随后，他对着萧可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萧可一如感觉回到了小时候，他对着她灿然的微笑。
    “他在外面，你等一下。”
    叶小季眼波微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到萧可的身侧，目光柔柔地看向她。
    “萧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站在你这边。只是一点，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
    萧可没有什么力气再说话，她只是轻轻抬手，握住叶小季的手。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在手术室里抢救了整整一天，之后又昏迷了三天，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说着，叶小季再次红了眼睛。
    房门被打开。
    萧可回首，看到的，却不是最想见到的他。
    进来的是季晴跟许平。
    季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到沙发上，不发一言。
    许平先轻声跟萧可说了几句话，然后看向一直低头沉默的叶小季。
    萧可轻轻开口：“小季，你跟许平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下。”
    叶小季垂着眸子，闷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不出声。”
    萧可笑了：“那你去帮我找韩清陌过来。”
    她想见韩清陌，并不是想问他这一去那么久，也不是想问他萧也林为什么没有来看她。她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给她开一些止疼药。之前胸口疼了无数次，她都能忍，可是现在，她难以忍受动过手术的伤口的疼痛。
    至于萧也林，从她醒来没有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然明了。
    她的不坚定，她的胆小与怯弱，她的自私与欺瞒，终于再次惹怒了他。很难过，她终究还是失了“恒久”。
    韩清陌并没有来，只是让一个护士过来的，
    萧可无奈，只好闷声开口：“麻烦你能不能给我点止疼药，我疼的厉害。”
    “已经用了止疼药了，还疼得厉害吗？”
    “那就再加点儿量吧，我疼……”
    叶小季一听，大嗓门又嚷了起来：“对呀，加量吧加量吧，这么疼着睡不好。”
    护士蹙眉，不悦开口：“止疼药怎么是说加量就加量的？胡闹！”
    “你们大大方方在我胸口开了那么长的一个口子，我不过只是问你们要点儿止疼药，不过分吧？”
    “别胡闹了！”季晴终于看不过眼，红着眼睛对着萧可吼道。
    萧可被惊了一下，两只眼睛无辜地忽闪了一下之后，垂了下来。
    季晴坐到萧可的床边，仍然不发一言，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萧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一时间静默无人出声。
    “小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你怎么能……”
    萧可闻言眼眶微酸，她低声叫着：“姑姑……”
    季晴闻言震动地看向萧可。
    她只是眼眶微红，坦然地望着季晴，再次唤着：“姑姑。”
    晚上的时候，萧可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波动自己的发丝，她猛然惊醒。
    陆零一双狭长地眸子晶亮晶亮地盯着她，笑得很危险。
    “你竟然让我亲自跑这一趟，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萧可只是蹙着眉头，看着他不语。
    陆零伸手再次波动她的发丝：“报答我的方式再简单不过，”他轻轻俯身，用着自己的鼻尖对着她的，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答应我，好好地跟着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萧可侧首，神情淡然：“陆零，秦男害死了他母亲，季阳对他姐姐做出那种事，最后，他的姐姐也是因为我而死，你说，他还会要我吗？”
    陆零笑得鲜少的温柔：“傻子，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过错。萧也林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怨你，就不会养你这么大，更不会在萧含念出事之后依然……”
    他并没有说下去，萧可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她只是看着他：“陆零，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像个鬼似的半夜出现？”
    陆零淡笑不语，只是轻轻在她的额间落在一个轻轻的吻：“放心吧，我不会做坏事。不要再去找我的行踪，跟着他好好过知道吗？”
    “可是白阿姨……”
    “嘘……”他轻捂她的唇：“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跟她，已经不可能……”
    萧可本来还想说话，可是一阵强烈的困倦感袭来，她的思绪已不再清明。
    早晨醒来的时候，叶小季跟季晴还在睡着。
    季晴和叶小季的多半时间，都是留在医院陪着萧可度过的。季晴跟叶小季倒是挺对脾气，几天下来，两人的关系有时好得像母女俩，可是，如果拌起嘴来，更是一个不让一个。
    萧可无奈，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一旁劝着，最后，她发现了，她能做的，也只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们聒噪地对话。
    叶小季突然想起什么，张口就问：“余恒死到哪里去了？工作再忙也不能……”她猛然察觉自己说错话，立马收住了接下来想说的。
    季晴微微叹气，轻声开口：“余恒他很担心你，却总是不肯白天来医院。每次来，都是晚上等你睡着了之后。你们到底怎么了？”
    萧可别开眼，并不回答。
    萧可的伤口好得很慢，而且她出奇的怕疼，一直窝在床上不想下床。
    已经一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有来过医院。
    萧可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树干发呆。
    门把转动的声音，她以为是小季，连头都没回，她浅笑：“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东西？”
    身后一阵静默，萧可背脊微微一僵。
    “萧可，是我……”
    余恒只是立在门边，并没有上前。
    萧可轻轻笑了，并未回身：“余恒，你走吧，我说过的，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余恒的双拳紧紧握起。他知道，她给过他机会，是他犹豫了。
    如果当时他能一口答应当下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知道，即使她不情愿，她也会遵守承诺留在他的身边。
    他想说，他后悔了，他想问，如果他现在决定放下一切，她是不是还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他想起那天，萧也林对他说的话，他说：“萧可现在最不想伤害的，应该就是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找她。”
    余恒静默着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最终，转身离开。
    冬天应该就要过去了，似乎结束了一个轮回。又似乎应正了一个新的开始。哪一种看法，只在一念之间。
    萧可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虽然冬天要过去了，可是天气依然很凉。
    远远地，她看见了坐在花园长椅上的那个无比熟悉的侧影。
    她顿住步子，有些怔怔出神。
    他似乎感觉到注视，侧首看过来。
    虽然距离很远，可是，入目地他的轮廓，却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