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染沉吟

第47章


因为左家的机关正是岭南左赖以存活的根本,从不轻易相示于外人,要想从这些机关中遁走,只怕比先前在集市上难上百倍。
  
  正思索着,古浪突然看到三两给他使眼色。他稍一怔忪,便注意到三两的眼神方向不停变动,渐渐组成一个又一个字。
  
  我……明……机……关……临……风……阁……走……东。
  
  古浪不禁皱了皱眉,三两懂机关之术?江湖中懂机关之术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岭南左才会在中原七派对付东海明神家时被推为首,这个三两……究竟是什么身份?
  
  三两问道:“看懂了吗?”
  
  古浪下意识地点点头,收回疑虑。看来三两明白了他的计划,所以才告诉他临风阁前向东逃走是最适合的路线。他一抬眼,看到左亚子意味深长的笑意,心知三两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不由无奈一笑,冲左亚子点了点头。
  
  传闻岭南家主左青楚性格懦弱,不通武艺。如果传闻是实,论身手、机变、眼力,左亚子只怕都不输于左青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屈居人下,隐藏实力呢?古浪心中琢磨着,左三和左亚子都不是寻常人物。如果左叛说的没有偏差,那左家,或者左青楚一定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喂!”
  
  古浪被三两叫得怔住。三两好像从来都不叫他的名字,有什么事就是一声“喂”,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要听到“喂”就以为出了什么事。然而此刻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喂!我要喝水。”古浪这才明白,三两是在叫陈鹰,可惜陈鹰理都不理她。
  
  三两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发出一声闷咳。
  
  古浪了然一笑,意料之中地看到陈鹰的背影稍稍一滞。这个少年想来阅历不深,听到三两闷咳定是以为她真的难受又兀自强忍,心里自然过意不去。
  
  果然,陈鹰淡淡道:“我做不了主,前面到临风阁大概会停上半刻,到时再找水给你。”
  
  “陈鹰!”健壮男子又是一声冷喝。
  
  古浪笑了笑,这位霸道师兄为人蛮横,这次却是蛮横对了,只可惜稍稍晚了片刻。既然知道在临风阁处会有所驻留,要逃走便容易得多了。
  
  思绪稍定,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再一次浮现出胭脂的身影。
  
  ——“我不知道。”
  
  ——“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她的声音依旧柔软,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淡。即便是在她拒绝他的那一晚,这样的神情也没有出现在她微醉般的红颜。她淡淡地说,淡淡地笑,仿佛……仿佛他的事与她无关。
  
  古浪一怔,为什么想到这些,心底竟然会有莫名的酸涩?他对她的感情,或许只是因为怜惜,因为感激,甚至是因为石宫中那一场迷离的梦——就连胭脂自己也如此断言。然而,为什么她的不在乎,会让他如此在意?
  
  ——“怎么?虽然只是备用,被人抢走的感觉也不好受吧?”
  
  记得很久之前的一晚,在苏州城里中盈香楼,烛影摇曳,她如一滴嫣红的烛泪融化在他的怀中,这么问他。
  
  难道,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否则她对他究竟算什么,清儿对他,又算是什么?
  
  “喂!”古浪静静想着,没有在意。
  
  三两顿时不忿,大声道:“喂!喂喂!喂!”
  
  古浪这才知道三两这声“喂”喊得是自己,抬眼一看,“临风阁”三个大字已经近在眼前。待一行人停下,他立刻运转周身气息。麻药的药力果然几近散去,虽然还未散尽,但要解开三两的穴道已经绰绰有余。
  
  三两再次白了他一眼,道:“又在想你的旧情人?”
  
  古浪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旧情人?”
  
  三两嘿然一笑,道:“不是旧情人她会那样一脸哀怨地看着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根本没看出……”话音戛然而止,几道青灰色镖影忽然击中了她被封住的穴道,紧接着古浪便拉起了她的手,向临风阁东面疾速掠去。
  
  左亚子看着眼前蓦然消失的两个人,了然一笑。
  
  第36章 吟霜阁
  
  是夜。
  
  左家吟霜阁的屋檐下,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你真的要进去?就算好不容易跟来,我看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三两看了一眼屋中的几个人,有些担心地问道。
  
  最上首坐的是岭南的现任家主,左青楚。他的右手边做了两个人,一个是那天被古浪点了穴道的左亚子,另一个是个青须老者。左手边坐了三个人,一个虬髯大汉,一个白发少年,一个半老徐娘。
  
  “你看什么?”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三两转过头来,却发现古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古浪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支浅紫色的野花来,笑道:“我只是看看,你和屋里那个脸上抹了半斤粉的‘风韵犹存’,到底哪个更配这朵猫儿花……”他瞥了一眼三两渐红的脸色,“结果发现,还是她更配一点。”
  
  三两一怔,继而微怒,然后才发现古浪已趁着她这一怔一怒之隙翻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屋里的人就齐齐站起。
  
  古浪目光轻扫,微微一笑,道:“不敢当此大礼,各位还是坐下的好。”
  
  屋内方才站起中人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只听那白发少年冷哼了一声,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阁下到底所为何事,不妨挑明了说话。”
  
  古浪笑了笑,似是没有感觉到少年的敌意般,悠悠道:“武当陵子风陵少侠自然是想用剑说话。”他看了一眼虬髯大汉,“少林的莽和尚莽大师想来是要用罗汉棍说话,”他转向那半老徐娘,撇嘴一笑,“怎么,青城的符掌门却是要用老母亲说话?”
  
  那青城掌门符道清之妻正要怒斥,却见古浪身影一晃,不知怎么已贴到了那青须老者的身后,悠悠笑着将那“老者”的面具一揭,一头如水青丝随面具倏地散开,却原来是个冷艳女子。古浪一手接下女子出手的剑,一手却把那支浅紫色的猫儿花插到了她的鬓角,端详着口中笑道:“像峨眉冷红药冷姑娘这样的佳人,自当用花说话。”
  
  冷红药轻斥一声,翻剑就向他刺去,却发现古浪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了她的身后,轻笑道:“得罪了。”腰间一紧,已被古浪揽到在怀。
  
  武当陵子风顿时怒道:“无耻狗贼,挟持一个弱质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既说“无耻狗贼”又说“英雄好汉”,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照旧理直气壮。
  
  古浪看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冲动少年,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你可认识崆峒派的陈鹰?”以如今中原七派的颓唐气势,难得出了这样的两个少年,不可能不认识彼此。
  
  陵子风眼中闪过暖意,一扬下颚,道:“他是我兄弟。”他看到古浪一脸“果然如此”的笑容,不由怒道,“你快放了冷师姐,否则我陵子风决不饶你!”
  
  古浪却不再看他,似有些讥嘲地看了一眼左青楚,道:“堂堂岭南左,却要武当门下一个后辈替你们出头么?”
  
  左青楚一笑,道:“岭南左家向来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又何必心急?”
  
  他这一句却是实话,古浪没有反驳,只淡淡道:“哦?你既不心急,不妨告诉我,”蓦地,他眼神转冷,“骆十七郎在哪儿?”
  
  不只是屋里的人一震,就连屋外的三两也是一震,她一直以为古浪是想为左青楚冤枉他的事讨个说法,却没想到他回来,原来是为了救骆十七郎!
  
  古浪含笑看着左青楚——骆十七郎是唯一可以让骆易委曲求全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哪怕他至今都不愿承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骆易,以骆易的骄傲,确实就算遇到什么麻烦也不会轻易开口找他和左叛帮忙,但做到给他下毒、帮左青楚陷害他也不要他帮忙,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忙他们根本就帮不了。所以,骆十七郎所在的地方,定然是即便让他们知道也无可奈何。
  
  能让“响剑”、“默掌”、“沉吟镖”联手都无可奈何的地方,全天下只有一处,那就是岭南左家。
  
  左青楚嘿然笑道:“什么骆十七郎?你到底在说什么?”
  
  古浪冷笑一声,道:“岭南左位居中原白道之首,原来竟是这么不在乎别人的性命。”话音刚落,一枚青幽幽的镖影已自他之间滑出,直取左青楚。左青楚转身一让,但实因不通武艺,掌侧还是沾到一点。抬手一看,他立刻哗然色变,道:“你居然淬毒!”
  
  古浪冷笑道:“青锋堡的七月香,他既然能让小骆给我下毒,自然也有办法让青锋堡给你解毒,不过你若不说出骆十七郎的下落,就别想走出这间屋子!”三两在窗外听见,不由心头纳闷,古浪什么时候弄到的七月香?
  
  正说着,忽听屋外冷冷一声:“放了他。”
  
  古浪皱眉,沉声道:“三两,外面那个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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