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不放手

  看时间差不多了，温岚用火车站的公用电话联络了田阿姨。过了不久，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儿来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她叫尤莉。温岚从汪涛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就是田阿姨认定的儿媳妇。温岚也报以微笑，随她上了一辆红色的车，只看到宝马的标志，依旧分不清型号。
  尤莉从车镜中观察着温岚，虽然他们从未见过，但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温岚，那么多的旅客，只有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漂亮却显眼，她一副无视一切的姿态，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她的无视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淡漠。尤莉只刚见面时跟温岚客气了几句，一路上都只专心开车，不再说话，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可以想象她的处境并不比温岚好，甚至更糟。尤莉钟情于汪涛，那已经不是一个秘密。汪涛的父母早就认定了尤莉，她是和汪涛从小一起长大的，汪涛出国后，尤莉没多久也跟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汪涛现在这样，大概也要结婚了。
  下了车，尤莉领着温岚上了公寓的二层，田阿姨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那是个和蔼端庄的女人，她亲热地拉过温岚的手，将她领到一个房间。推开门，一股强烈的药味飘出来。温岚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汪涛，只是和从前的模样判若两人。他闭着眼睛，没穿上衣，只是腰间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给他揉脚，温岚猜想应该是汪叔叔。汪涛果真已瘦了很多，两腮凹下去，以前上身还有些肌肉，现在能清楚地看到骨节轮廓，他此刻就那么仰面躺着，毫无生气，若不是胸脯稍稍起伏，温岚怀疑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温岚的泪水流下来，赶忙转身擦掉，才走过去。田阿姨说，“小涛，看看谁来看你了。”汪涛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是惊讶、欣喜、痛苦，很多复杂的神情一刹那交织在一起，他伸手拿了件外套盖到身上。
  “没事，温岚又不是外人。”田阿姨宠溺地说了句，微笑着看了温岚一眼。此刻的温岚却笑不出来，他知道得了癌症的人，通常会热得受不了，到最后还要吃冰块才能忍受，最后折磨得没了人形，全身皮包骨头。看汪涛现在的样子，恐怕是已经到了后期了。
  “温岚，你来啦！”他朝温岚艰涩地笑笑。
  “妈，给温岚倒点水。”
  田阿姨和尤莉都出去了。温岚坐到他的旁边，注视着他的清瘦的脸。他的眼睛深陷，眼中已经没有了希望，甚至也没有了绝望，就是那么空空的，只有在刚见到她的时候，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
  温岚拿起汪涛的手，双手握住，那已经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手，若不是近在眼前，她怎么都不会相信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朝气蓬勃的人，竟会被折磨成现在这样。
  “温岚，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你，想我们大学的那段美好时光，可我不想让你见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岚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汪涛用手背为她擦着眼泪，很笨拙，无力。
  不知道哭了多久，田阿姨进来了，还有尤莉。这个女孩子默默地为汪涛做着一切，为了汪涛离家出国，为了汪涛的病放弃了学业，这些她都觉得理所当然。
  “莉莉，你先带温岚去房间歇会吧，坐了一夜的车，肯定累了。”田阿姨吩咐尤莉。
  温岚又看了一眼汪涛，跟尤莉出去了。
  尤莉带她去的是汪涛家的对面，也是三室两厅的，但是还没有怎么布置，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
  “田阿姨故意买了同一层的两套房子，想让汪涛成家后离自己近一些。我原本是住在他家的，现在你来了，咱们就住这里吧。“，尤莉带她看了看各个房间。
  温岚选了最小的那间，将提包放下，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到那只手电筒时，她又想起了程斌，那个把自己的手当成阶梯让温岚踩着的男人，最终还是没有陪她共度一生。
  这个房间有一张单人床，床单是温岚喜欢的粉色，旁边是梳妆台，还有张电脑桌，八成新的电脑。从窗口看下去，能看到楼下的小花园，里面有些老人躺着晒太阳。
  温岚收拾完，躺了一会儿，可能是火车上没睡好，恍恍惚惚中竟睡了过去。直到尤莉喊她吃饭，她才不好意思地赶快爬起来。
  自从温岚来了之后，汪涛的病情有了缓解，有时候竟能由他们搀扶着下楼，到公园里去晒晒太阳。这时候他们就坐在躺椅上聊天，聊大学的校园生活，趣闻轶事，不时会哈哈大笑。到温岚的肚子已经凸起时，汪涛还会像淘气的孩子般趴在她肚子上非要听听孩子是不是在动。温岚在心里感激着他的不过问，汪涛说他一定要等到孩子出生的那天。
  温岚到了石家庄就把新的手机号码告诉了程诺，程诺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多注意身体。温岚每天做的，就是陪着汪涛，而他的饮食起居，都是尤莉在默默地打理着。她的生活平静无波，田阿姨和尤莉不光照顾着汪涛，对温岚也是礼遇有加。温岚的肚子渐渐大起来，身体笨拙了，心情却比刚来时好了很多。同时，温岚欣喜地发现汪涛不只精神状况越来越好，身上还长了些肉，本来头发都掉光了，化疗结束后一段时间，头发又长了出来。现在他看起来，除了略显憔悴之外，已经恢复到温岚熟悉的样子。
  一个雪夜，温岚却突然在睡梦中哭醒。她看到了程斌，面孔近在咫尺，呼吸就在耳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一转身朝身后跳去，温岚这才发现他们身处半山腰，“不要啊，程斌，程斌，“她哭得声嘶力竭，醒来时泪水还止不住。
  她打开灯，看了看表，刚刚十二点钟。她睡意全无，打开电脑，登上了QQ，这是她来石家庄第一次打开QQ。
  留言有二十多条，不断闪动的是程斌的头像。那是她为程斌设置的头像，一个小婴儿的笑脸。
  “岚岚，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撑得多辛苦，你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岚岚，已经二十多天了，我都快疯了，我们的家，我没有勇气再回去了，每天住在办公室，你到底去了哪里？“
  “岚岚，你回来吧，我们不再吵架，就像从前那样，那个玉镯已经修补好了，你回来我再给你戴上好不好？“
  ……
  温岚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文字已经看不清了，她不停抽泣着，同时又笑着，因为感动，也因为喜悦。
  程斌，他没有放弃她，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她要回去，回去告诉他自己也一样想他，向他倾诉这些日子的痛不欲生，还有，让他知道他们有个就要出生的孩子。
  温岚关上电脑，又冷静下来。她要离开，却怕汪涛的病情会恶化，自己答应了田阿姨要等汪涛的病完全好起来才走的。关上灯，躺在床上，想着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就算要照顾汪涛，也要先回去见程斌。只是大男子主义作风的程斌，怎么会让她挺着大肚子照顾前男朋友呢？可不管汪涛又不忍心，毕竟他已时日不多了。
  温岚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天亮时，仍然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看到汪涛满足的模样，她连提都不敢提。其实她觉得汪涛此时对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应该是当做家人的，毕竟两人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彼此熟悉了解。原本她想让汪涛多依赖尤莉，但他对尤莉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惹得尤莉偷偷掉眼泪。
  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但一定要先让程斌知道自己一切都好，也让他了解自己的心意没变。原本温岚想直接给他打电话的，但太久不联络，又让她心里有些紧张，所以她决定在QQ上给他留言。
  晚上，当温岚一个人的时候，她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长长的信，写他们吵架后到现在是如何度日如年，写得眼泪汪汪，脸上却挂着笑，她猜想着程斌看到时，表情一定很丰富。
  写完了满满的几页，她登上QQ，准备传给程斌。
  这时一个头像闪了。
  “温岚，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络？太过分了。“是秦丽娜。
  “我在石家庄，你最近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啊，以为你失踪了呢，就快去公安局报案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我只是来看一个朋友。“
  “可是你走的时间也太久了，都好几个月了。对了，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是关于程斌的事。“
  “程斌，他怎么了？“温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丽娜敲过来的一行字几乎令温岚崩溃。
  起点中文网 www.qidian.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1-11-27 23:16:38  字数：5235
 “你走后大概两三个月，程斌就和谭玲玲结婚了。他也太过分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结婚了？
  温岚大脑一片空白，任凭秦丽娜的头像在眼前闪动。过了良久，她拔掉了电源。
  躺在床上，她冷笑着，三个月，仅仅三个月，他就娶了别人了，感情算什么，一分钱都不值。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感觉心脏快要承受不住那高频率的跳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活不成了，其实像汪涛这样挺好的，就这么离开世界，活着有什么好，死了倒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