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琳琅

枝条正巧从他的上方扫过，带起一阵厉风。杨袆没有躲闪，只是一味往梓归身边爬去。他爬到梓归身边坐起来，抱起浑身是血的梓归喊她的名字。梓归还有意识，勉强睁开眼看着杨袆，断断续续说，“那……那刺里有毒……你快躲开……不然……连你也要死……”
杨袆伸手把梓归脸上的血渍抹掉，有些已经干涸在上面。他故作轻松说，“死什么死，有你师姐在呢，你不是说她别的不会就会解毒么……”
梓归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张口好几次都没有力气说出来。
杨袆看她似乎要放弃，心里慌起来，环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我送你的首饰盒呢！你不是说要把它装得满满的么！可现在还是空的呢！你把我送你的簪子放进去好不好！梓归！你不要闭上眼睛啊！你睁开啊！你看我……”
梓归就软塌塌倒在杨袆身上。杨袆喊了她几声却没有听到回应。他放下梓归，站起来从腰间拔出利剑就朝苏筱婉刺去。
苏筱婉操控枝条去打走路不稳的杨袆。杨袆举起剑狠狠斩下，半个枝条快要被斩断，可杨袆被枝条甩在墙上后又重重跌落在地上。
他体力不支的靠墙而坐，看着已经被斩掉一半的枝条朝自己劈来也没有力气去反击。他闭上眼睛喃喃道，“梓归……等我……我就来了。”
就在枝条快要打中杨袆那一刻忽然有人破门而入，手中拿着咒符念了个降妖咒。咒符发出一道白光朝苏筱婉的方向射去。下一刻，苏筱婉已经恢复平时人形的模样坐到地上。
银心勉强站起来走到梓归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后松了口气，“还……还有气……”
赶来的白芜琼松一口气，肖萋萋又从身上取出个颜色与刚才不同的咒符。她将咒符摆在正前方，张口就要对苏筱婉施散魂咒，忽然一个暗器飞来将她手里的符咒打落。肖萋萋诧异去寻暗器的来处，一转头却看见褚杞挡在苏筱婉面前，目光凛凛看着肖萋萋冷声道，“不要碰她。”
苏筱婉嘴角流出鲜血，眉间的白梅黯淡得快要看不见。她轻轻唤了声，“褚杞……”
肖萋萋闻声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指着苏筱婉厉声质问褚杞，“褚杞，你可知道你护着的是一只残害无辜生命的妖！”
褚杞听后微微愣住。半响过后，他看着肖萋萋的目光竟然柔和下来。
“肖萋萋,你终于不再瞒我。”
   
第16章 第十六章
肖萋萋神色未变。褚杞给身后的苏筱婉设了个屏障后朝肖萋萋走去。
“我在庙堂前救了你的那日便已经知道你不是男子。”褚杞目光灼灼，背着手走到离肖萋萋几步远停下，“我救了你，我想总有一日你会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可我等了五年，你也杳无音讯了五年。”
褚杞的从容自如的神态，并不像中了迷魂散。看上去甚至丝毫未受迷魂散的影响。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苏筱婉的真实身份，所以故意协助她将我师妹他们引到这里。”肖萋萋的语气冰冷没有感情，对褚杞的话看着褚杞的眼神相当冷漠，“既然如此为何要留那封信将我引开。如果不是正巧遇到白老大，他们四人就真要丧命于此。”
褚杞偏过头去看厅里一角的花瓶。
“我只能保全一个。”他说。却并不去看肖萋萋。
“你想保全的难道不是你身后的那只妖么。”肖萋萋缓缓从腰间取出细剑，剑刃朝下，最尖处抵在地上。
银心曾经在肖萋萋的房里见过这把剑。当时剑只露了个青色银边剑柄，剩下的剑身被包裹在剑鞘内。梓归过去想拿出来看看，却被肖萋萋阻止，“这剑通人性的哦，不是谁都碰得了的。”
后来从其他师姐那里听说，那把剑是前任执剑长云游后留给她的。云珉师叔还不解问道，“怎么历代的执剑长老都跟肖萋萋一副德行。整天只知道到处游玩，带着剑有什么用。”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它的全身是在这么个场合下。
肖萋萋缓缓举起剑指向他，“那只妖想取我师妹的性命，我便要取了她的性命。”
“你这么恨我？我当初救了你，你却不辞而别……”褚杞眼看着肖萋萋执剑朝自己扑来只是躲开，并没有还击。
肖萋萋转身又刺一剑，“梓归银心她们就是我的亲人。我要护她们平安。”
肖萋萋的动作迅速且灵巧，瞄准目标后不会出现偏差。褚杞左右避让，并不主动攻击。两个人一攻一守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褚杞被逼至屋角，已经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
“为什么不还手……“肖萋萋一剑擦过他的肩膀刺进后面墙壁，削下的几根碎发飘飘然落下。
褚杞整个人靠在墙上，居高临下看着肖萋萋道，“我本就是要保全你……”
肖萋萋拔出细剑，剑刃上渐渐生出一层如同薄雾一般的白烟。白烟围绕着剑刃一圈一圈缓慢的转动。
“褚城主这话是在向我献忠贞？”肖萋萋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全是嘲讽。她两指沿着剑刃轻轻滑过，不紧不慢道，“殊不知褚城主和苏筱婉的婚事早已天下尽知，不知道褚城主究竟是看中肖萋萋我哪点非要这般爱护，不惜想要牺牲掉我乖巧的师妹们。”
“我与她的事另有隐情。”褚杞试图解释，可话一说完又觉得只字片语太过苍白无力。
“怎么都好，与我无关。”肖萋萋踱步到厅堂正中央，举剑指向苏筱婉，“你可知这流苏剑是个能够吸取妖力的利剑。我这一剑下去她恐怕会魂飞魄散，连肉身都保不住。”
褚杞望着银心的背影，许久后，眼里有了一些隐忍，“你不信我。”
肖萋萋握着剑柄的拳头紧了紧，声音沉闷的响起，“无关信或不信。斩妖除孽乃天道。她是妖，我自然要除。何况她还伤了我的师妹。”
“肖萋萋，你就是太固执。”褚杞说完结了个法阵将肖萋萋困住，又将屏障解除把苏筱婉抱出走到门口。
被阵法控制住的肖萋萋不能言语，只能恶狠狠瞪着褚杞，满脸愠气。
不久后有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来到门边，悄声对褚杞说，“人都到了。”
褚杞点头，沉声道，“杀。”
四周顿时响起刀枪的声音。整个褚府哀嚎声持续不断。
褚杞站在门槛边，表情冷漠的看着外面的厮杀，就像是听不见那些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逐渐小下去。银心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没一会好几个黑衣男人都出现在厅堂门口单膝跪下，齐声道，“皆诛。”
褚杞看了看手里的苏筱婉，对正中间的黑衣男人说，“张榜告示。”
一夜腥风血雨之后褚杞带着苏筱婉离开褚府。肖萋萋在阵法解除后也带着流苏剑跟出去。
有褚府的下人过来将银心他们安顿在客房内后就离去。临走前那小厮似有犹豫的说，“城主有他的苦衷，他的本意并非要对各位不利……”
银心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可那小厮却没再继续。
梓归在第二日清晨前就醒来。银心和白芜琼见她醒转都松了口气。梓归喝了药后又睡下休息。银心便拖着一夜疲惫坐到门外。
天将亮未亮，屋外都是雾气。院子里的花叶上覆上了一层露水。等天亮之后银心才观察到褚府府内的装扮。虽然大体上和普通宅邸无异，可小的细节上却显奇特。有些庭院的石路上插了几根又细又长的竹竿，上面绑上一些画着奇怪符号的羊皮。银心看着这些装饰很是奇怪，问道，“这些装饰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白芜琼从后面走过来道，“褚杞的娘亲是邬南族的人。这些装饰就是邬南族的风俗。辟邪求安。”
“邬南族？”名字有些陌生。
“邬南族的族人天生就拥有常人没有的法力。”白芜琼解释道。
“那岂不是和天上的神仙一样？”银心惊异道。
“世事公平，他们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因此寿命都很短。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肖萋萋想了想又继续说，“为了延续邬南族的血脉和法力，女人到了年龄就要与族长指定的族内男人成亲生子。而褚杞的娘亲为了和族外的男人结为连理不惜将自己从族谱上除名。那个男人就是褚杞的亲爹褚莨。可是褚莨的家里人觉得褚杞的娘亲天生的法力是‘不祥的预兆’，所以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后来他们趁夜私奔，远离了褚家。”
银心揉了揉昨夜受伤淤青的手腕，恍然大悟道，“难怪褚杞会法术，原来是继承他娘亲的。大师姐，你怎么会对他的事情这么清楚？”
“当年萋萋回来后就把她在秦州所见所遇告知了我。她问我能不能帮她查下褚杞的真实身份。要查出这些并不算容易也并不算难。容易在于若是褚杞所说属实，只要去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打探一下就能知道。可难在若是他从始至终都在撒谎，调查根本无从下手。后来一个故人告诉了我一段鲜为人知的事情。就是褚莨走后第二年又回到了褚府。后来在血洗秦州的时候死了。”白芜琼坐到银心旁边，“传言褚府曾种了许多白梅。那夜过后，白梅的花瓣上沾上一大片血渍，仿佛被浸透。可第二日花瓣却又恢复回雪白。我猜想那些白梅多半就是苏筱婉的真身。”
“妖化人形需吸天地之精气上千年，也未必一定能成。”银心说。
“确实。可有种方法能够大大缩短修成人形的时间。”肖萋萋定定看着银心，“取凡人之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