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琳琅

第一次和他面对面，云珉看见他望着云夙哭泣的样子一脸无奈。
两年后，从琉璃宫传来的消息，说他得了顽疾去世。那时云珉正好撑着伞从外面回来。师父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云珉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她想起云夙走时穿的一身红，头顶着她亲手绣的喜帕。山下还隐约能听见唢呐的声音，是怎样一个喜庆的气氛。她又撑着伞走到她和云夙曾经住过的寝房，那里如今已经改成杂物房。她望着闭合的门，脑海里回想起云夙对她说的话，“我知道师姐也喜欢他。可姻缘说的不就是个缘字么。师姐总会遇见自己的有缘人。”
云夙拿起喜帕打量时嘴角还挂着喜悦的笑容。云珉看不下去，在她走后死死攥着他送的玉。她想起他的面容，温文的浅笑。于是玉镯就在灰白的墙壁上碎成几段。云珉看着脚下的碎玉又有些后悔，捡起来用布包好，放进抽屉再没有拿出来过。
那时她也不过十八九，要说没恨过云夙和他倒也不真。
如今得知他死了，云珉反而觉得怅然。她撑着伞站了很久，久到鞋袜都被雨水沾湿。那些短暂的爱恨情仇好像变得也不那么重要。
师父说云夙不打算回琳琅谷。云珉听了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是她的决定，她喜欢便让她去做。不会有人与她相争。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后来云夙就真的没再回过琳琅谷。
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云珉偶然一次和白芜琼还有肖萋萋提到这段过去时倒是一副已经释然的样子。她坐在剑舞坪的一角看着上面舞剑的弟子，目光里却还是透出一丝黯然。
“总当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她拨弄着手里的红色剑穗，手指间能看见凸起的茧。
银心听后有些触动。她从未想过云珉师叔也会有这样的过去。一直以为她潜心教导弟子修行，多半是不会为情而动之人。
肖萋萋也感慨道，“我起初也觉得师父这样的人死板得不得了，又啰嗦。从二十出头就开始带弟子，做事婆婆妈妈。可她真的是心地善良，为了云夙师叔，为了我们……”
她看着银心又说，“你记不记得你最开始到我们这儿总是一个人，不笑也不说话，身上还带着无法痊愈的伤。师父担心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愁得好几晚都没有睡好。”
银心不知道有这些。她对云珉师叔向来都是有些抵触的。她眼里的云珉师叔有些不苟言笑，对梓归甚是疼爱。教她用毒之术，却不让她研习技法。于是每日其他弟子去晨练，只有银心一人到相反的方向的山头去采药草。或者一个人在药房里熬着汤药。
“我不知道我的伤有这么严重。我一直以为是云珉师叔觉得我不够格学习技法……”银心的语气有些低沉。
“你对药草和毒的研习远远高于我们。师父的初衷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卑不如我们，所以才费力让你学习其它技能。”肖萋萋说道。
银心伸手抚住胸口。那里如今已经不会疼痛。
“……我有时候还会梦见那日被燕月和其他师姐推下石阶。我躺在地上，看着她们在石阶最上层笑。”
肖萋萋将她的手拉下来握紧，“银心，都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云珉师叔大约下午就能到。梓归很是高兴，一上午都心神不宁。
龙荀黎过来说了一下他一晚调查琉璃宫的结论。大意是说没有发现岛上有什么异样，些许他们还在水上，等时机一到再上岸。他推测这个时机多半是在集英会前后，到时候琉璃宫人员杂乱，容易掩人耳目。
剩下的人也赞成他的观点。
“如此便要随时做好准备。这几日有什么事还是结伴行动为好。”凌严轩提醒道。
龙荀黎指了指四方宫再上的一个地方，道，“琉璃鼎应当是被放置在那里。”
银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四方宫的左上方有个很小的屋子。门板上贴了一张符，似乎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昨夜我试图去查看，可走到半路就被琉璃宫的弟子拦下。虽然琉璃宫对此戒备森严，可燕月他们毕竟不简单。我们须时常注意那边的动向。”龙荀黎对琉璃宫的看守并不是非常放心。
“不如我们两人一组，两个时辰一换去看守……”白芜琼建议。
龙荀黎道，“看守可以，但不能过于明显。”
一行人最终决定轮流去四方宫附近盯着那个小屋。四方宫距离小屋最近，而且人在那里也不易被发现。
“两个时辰后就由杨将军和梓归姑娘过来顶班，我和白姑娘先去。”龙荀黎擅自决定让白芜琼和他一起去。
白芜琼听见他点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头跟着他离开。
基于对龙荀黎的不好回忆，梓归有些担心的看着走远的白芜琼说，“大师姐跟他去不会有事吧？”
杨袆安抚她道，“放心吧，你师姐心里有数。”
余下的人无事可做，就都去看看集英会的会场。
会场设在琉璃宫的另半端。现在还在准备中。许多琉璃宫的弟子聚集在一起搭设着擂台和周围的看台。一旁的琉璃宫弟子告诉银心他们，说现在每日的修炼几乎都取消掉，就是为了举办集英会。
梓归有些费解，朝一旁的肖萋萋问道，“集英会真有这么重要么。”
“集英会是所有门派的精英之争。能上场的都是技法在各门派排上前几的。”肖萋萋答道。
“那琳琅谷派出的是谁？若说技法排上前几的不就是你还有大师姐么？”银心之前并没有听云珉师叔提起过要派她的弟子出征集英会。
肖萋萋不以为然道，“那也没规定各门派排前几的必须要出赛。这是不同人的选择。”
银心转念一想，云珉师叔教出来的徒弟似乎都不太爱争强好胜。肖萋萋和白芜琼会放弃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肖萋萋看着忙碌的琉璃宫弟子，口气有些惋惜，“本来是准备让燕月参加这次的集英会的……”
银心怔了怔，看着肖萋萋欲言又止。
“不过这也是她的选择不是？所以也没什么遗憾的了。”肖萋萋又恢复一幅轻松的样子。
看了一会有些无趣。梓归连忙提出要去四方宫看看。银心和肖萋萋知道她惦记着什么，也只好答应。
杨袆因为很快就要见到梓归口中提过很多遍的师父，所以在去四方宫的路上一直在念叨他的装束和言谈有没有问题。
凌严轩都看不下去，沉声安慰着他，“杨将军莫要紧张，梓归姑娘的师父应是相当慈善之人。”
他用了慈善二字去形容理想中的云珉师叔，大概是以为云珉师叔已经老态龙钟了吧。银心听后忍俊不禁。无心斜眼撇过去却正巧对上凌严轩的目光。心一惊，又将表情扳回到之前的漠然。
等到了四方宫，人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云珉师叔从里面走出来。身上还带了包袱没有放下。分别了一段时间，彼此还是有些想念的。
梓归欢快的叫着“师父”走上前，肖萋萋替她接过包袱，银心跟在后面走近几步，看见云珉师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却步不前。
凌严轩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些若有所思。
杨袆用力咽了口唾沫，结巴的开口打招呼，“云珉……大师，晚辈杨袆见过云珉大师……”
梓归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小声说，“什么大师大师，叫师父就好。”
杨袆尴尬的干笑两声，又补了声“师父……”
凌严轩也打声了招呼。他站在银心的身后，朝云珉师叔抱拳，道，“在下凌严轩。”
云珉师叔欠了欠身道，“梓归她们几个一路上幸而有你们的照顾才能平安走到现在，真是多谢了。”
凌严轩答道，“举手之劳。”
杨袆夸张的摆着手说，“哪里哪里，那是应该的！”
云珉师叔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杨袆，又把头转向肖萋萋，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肖萋萋点头，暧昧的笑了笑。
这回云珉师叔看待杨袆的目光有些微不易察觉的变化。
“你不过问我就私自出来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今后的事你都要听我的，知道么。”云
珉师叔面上带着一些愠气，可说出来的话还是非常温柔。
银心印象里除了梓归初入谷那次云珉师叔发了脾气之外，之后的日子里对待梓归似乎再没有过火气很大的时候。
杨袆矗在一旁接不上话。云珉师叔也没有要和他对谈的意思。杨袆有些丧气，于是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看来人群分成了三部分。梓归和肖萋萋还有云珉师叔是一部分。银心单独一部分。杨袆
和凌严轩又是一部分。
银心看着梓归跟云珉师叔撒娇，又看看杨袆在一旁的憋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差不多是时候去替大师姐他们的班了吧。”
梓归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档事，只好依依不舍离开云珉师叔，和杨袆去替白芜琼的班。
梓归和杨袆一走，气氛顿时冷清下来。
四个人站着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肖萋萋尝试打破尴尬，就将凌严轩给云珉师叔介绍了一遍。
“凌将军的名声我多少有所耳闻。”云珉师叔说道。
银心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的有所耳闻。
凌严轩答一句，“不敢当。”
四个人又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