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琼正好和龙荀黎从四方宫东边换班回来,看见沉默的四个人有些不明所以。
肖萋萋询问他们有否注意到什么现象。白无穷摇着头回复道,“并没有什么异常。”
龙荀黎着一身深色锦袍,一声不响地背手站在白芜琼边上。乍一看两个人看有些般配。
云珉师叔看着龙荀黎问道,“这位又是……”
“在下龙荀黎。”龙荀黎抱拳欠了欠身。
云珉师叔也礼貌的回了个礼。
四方宫里走出来一个弟子,说是过来带云珉师叔去下榻的地方。于是一行人又跟着回到住宿之处。
云珉师叔的房间在肖萋萋和银心的正对面,样式无异,里面晃动着人影,似乎正在打扫。
肖萋萋敲门而入,那人应声抬头一望,顿时怔在那里。
云珉师叔也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难以置信。
“云……夙?是你么?”
云夙轻声喊了声,“师姐……”
十多年后再见,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银心看见云珉师叔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却出不来。
云夙的目光有些隐忍。她站在屋内的阴暗角落不出声,手里的扫帚没抓稳掉落在地。她打破沉寂
开口说道,“这里都收拾好了。我去给你拿床被子。”
她从人群之间穿行而去。背影在阴影里显得有些落寞。
银心偏过头,云珉师叔站在她旁边注视着云夙离去的背影,嘴里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以前,也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银心这么想到。
过了一会云夙抱着薄被进来。她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要平静不少,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冰冷的模样。
几个人站在里面都默不作声。肖萋萋和银心知晓云夙和云珉师叔的过去,现在只祈祷云珉师叔不要太难过,还有这一趟来不要节外生枝。
云夙帮忙铺好床后直起身,带着扫帚准备向外走。云珉师叔忍不住叫住她,问道,“云夙,这些年你过得还好?”
云夙站定却不答。握着扫帚把手的指节紧了紧,推开门又走出去。
肖萋萋有些气不过,嘟囔了句,“什么人……”
“算了……”云珉师叔叹口气,“她孤单一人在这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放下包袱后几人找了个阴凉处坐下,肖萋萋把这段时间了解到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云珉师叔。云珉师叔一听梓归被苏筱婉重伤后拍着石桌很是激动地说,“下次她再赶这样跑出来我就不认她这个徒弟了!”
肖萋萋趁机将梓归和杨袆的事情摊出来,“杨袆这人不错,和梓归挺搭的。起码能保护她。师父,要不然你看什么时候……?”
云珉师叔没有立刻作答。
银心在一旁看着她的神色似乎并不太愿意。也不知道是舍不得梓归还是不放心她跟着杨袆。云珉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说道,“梓归还小,着急这些事情做什么。”
银心不自觉跟着点头,肖萋萋难得去拍银心的头,“你不为你师妹的将来操心?万一她赖在你身边永远缠着你怎么办……”
还没等肖萋萋把梓归不出嫁的严重性描述完全,云珉师叔又一掌拍到她头上,“有你这么嫌弃师妹的么。”
肖萋萋疼得呲着牙却也没办法,只有揉着脑袋坐下来,嘴里还不罢休,自我辩解道,“我也是为梓归好么……咱们谷里大把的姑娘家想出嫁,可有几个如愿的?”
银心本来有些幸灾乐祸,云珉师叔一句话又戳中她的弱点。
想嫁又不能如愿。
说的不正是自己么。
银心挂在脸上的浅浅笑容又淡下去。目光收回到桌角,她从余光里瞥一眼凌严轩,见他似乎若有所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肖萋萋费了一番口舌也没什么成效,最后语气越来越激,云珉师叔忽然一句“难道我不是个例子么!”惊醒了其他几个走神放空的人。
白芜琼看一眼肖萋萋,眼神里带些严厉和责备。她打起圆场道,“萋萋也是为梓归着想。萋萋比
我们见的人都多,她看人算准的,师父莫要担心。”
银心也开口说,“杨袆是个可靠的人。”
一句话把周围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没料到自己能有这么大影响力,银心缩了缩脖子,解释道,“上次梓归被苏筱婉重伤,杨袆不是一直保护着梓归么。”
肖萋萋立马赞同,还拉上凌严轩,“大家都有目共睹!”
云珉师叔重重叹口气,道,“我也不是故意阻拦梓归什么,只是觉得决定的太仓促,万一将来有个什么……”
“这点毋须担心。凌某以人格担保杨袆的为人,决不会辜负梓归姑娘。”凌严轩乍然在一旁说道。
见凌严轩都这么说,云珉师叔也只好说,“无论如何,先将眼下的事处理完再说。至于梓归的事,以后再谈。”
约摸一个时辰后,梓归和杨袆回来找银心和凌严轩接班。银心和凌严轩站起身准备去四方宫,忽然就见云夙提着篮子从一旁走过来。
“师姐……我带你去见一人。”她说完,并不等云珉师叔的回应,径直往另一边走。
剩下的人愣了愣,想想虽然云夙没说他们能去,但也没说他们不能去,于是便都跟着去了。
穿过一排房屋,云夙带着一行人浩荡的来到琉璃宫另外一角。那里像是被单独开辟出来似的,唯独只有一间房屋。银心注意到房子后面有块平地,上面竖了快石碑,石碑旁边放了一些贡品。
银心大概能猜到这是谁的墓。
云夙提着篮子走过去,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擦拭着石碑。又拿篮子里拿出一炷香将原本在石碑
上的香替换下来。她朝着石碑拜了拜,起身对云珉师叔说到,“还记得他么。”
云珉看着石碑上的字说,“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他走之前让琉璃宫的人将他的遗体火化,再将他的骨灰撒到海里……”云夙提起来还有些悲伤,“他到最后还是有些怪我……我知道的。”
最末这句话让一干人有些费解。
云珉忍不住问道,“他怪你什么。”
云夙半响没有答话,望着石碑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她才说,“我本想一辈子都守着这个秘密……师姐,十几年前,他中意的人其实是你。”
云珉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
云夙惨然的笑了笑,银心看出那是自嘲的笑容。
“那日你带我去向他道歉时,他便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不敢找你,就只好问我关于你的事情。起初我并没有觉得什么,可久了我忽然就很不乐意他总是问你的事情。每次他稍微提到我,我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于是有一日他让我试探的问你对他是否也有意思,我当然知道师姐你的心思,可我嫉妒,我不甘心,所以我就告诉他你早已有了婚约。他果然就失望了。我便趁机将我的意思告诉他。他起初并不接受,可后来,后来……他似乎有被我打动的意思……”
云夙说到这里看向云珉,她的眼神里闪动着一些得意,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我是这么以为的。”云夙转过去看着那块石碑,“成亲那天,他说,‘咱们以后就好好一起过吧’。当时我还庆幸是自己得到了他,即便是靠欺骗他。可纸总是包不住火,有一日他出去办事回来,黑着脸问我,‘云珉不是嫁人了么,怎么好端端在琳琅谷?”我想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看在我对他全心全意上或许不会追究,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自此之后,他便不再理我。后来他染上顽疾,没过多久就死了。”
她似乎回想起了的过往。眼里透出一些复杂意味。悲伤,愤恨,还有无奈。
她开口说,“我看着他生重病,躺在床榻上说着呓语,想喂他喝药都被他挡开。他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把这块玉镯和他一起葬下去。他到最后想的都是你。师姐,我真的想不通我究竟差你什么。我的技法比你厉害,比你更具天赋,长相也比你出众。可是不光是谷里的弟子或长辈,就连他喜欢的也是你。”
云珉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还没有从知道真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云夙的心情银心多少能理解一些。不是输在自身努力,而在外界的因素。这种不甘大概也只有一部分人能明白。
“云夙……我不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师姐……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我曾经那么努力想要超过你,让其他人认可我,认可我比你优秀。可到最后,我还是一无所有。我嫁给他,谷里的姐妹们应该都为你愤愤不平吧。她们应该都觉得你们才是最般配的,我只是个事事都好强却没有半点能耐的人。”云夙打断云珉的话说
道。
云珉走过去拽住云夙的袖子将她扯过来,“除了你之外谷里没人知道我对他的意思……当时我以为他喜欢的就是你。我心里也曾经不甘,可是缘份本身就不能强求。云夙,谷里的人尊敬我是因为我入谷得早,你从来就没有比我差过……”
“师姐,我的感受你怎么能够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看着他们将他的尸体火化撒到海里,我就意识到我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连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都没有。我记忆里的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冷脸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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