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第4章


“来,晗歆,多吃点。”身旁的方姨声音温温柔柔的,笑吟吟地不停给晗歆布菜。
方雅娴是白方礼的续弦,虽多年不见,依旧娴熟温婉,风采依然。
“嗯嗯。”晗歆正忙把食物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头点得像拨浪鼓。
对祖国美食饱受相思之苦的她从一开席就没准备停下,战斗力十足,将白饭上堆满的美食消灭了一层又一层,越战越勇,完全颠覆淑女形象。
白家夫妇看着,满足感油然而生,再加上几年不见,不用吃饭也高兴饱了。
白方礼越看越欢喜,对着管家笑着吩咐道,“去把我书房的那瓶红酒拿来,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不喝上一杯哪里对的起自己。”
管家刚想应声退下,却被一声凌厉的男声截住,语速虽不紧不慢却字字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慑人气魄,“爸,我的车上有两支82年的拉斐,叫白管家去取来开了吧。”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放。
白管家虽自小看着白家几个少爷小姐长大,但其中最数与白家大少爷白昱凡的感情最为疏离。
白昱凡身为白家长子,天之骄子,从小有种与生俱来的非凡霸气,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与白方礼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多时候甚至更甚一筹。
“好,白管家你快去取来,我都等不及了。”白方礼一向对好酒钟爱有加,越发摩拳擦掌起来。
再好的美酒也抵不上一碗白米饭啊,晗歆抿了口拉斐便推开了一边,拿起筷子开始了第N波攻势。
“国外吃的到底不比我们这里,受苦了吧。”方雅娴抚了抚晗歆的短发,心疼不已,“我看你这次回来人都瘦了,早回来该多好。”
晗歆正在认真攻克一只红烧狮子头,吧唧吧唧的,抽空才笑着朝方雅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妈,这里有的国外哪里买不到,人家在那里过得乐不思蜀也说不定呢。”
狮子头鲜美的口感让晗歆爽到冒泡,夹带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战斗值狂降,片刻之后才朝坐在饭桌斜对面的梅辰逸斜睨过去,筷子还舍不得从嘴巴里拿出来。
梅辰逸一脸挑衅加鄙视的欠揍样和面前冒着丝丝热气的糖醋鲈鱼形成鲜明对比,她想了想,毅然决定暂时不和对面的衰人一般见识,白了他一眼之后,喜滋滋地把筷子伸向那盘醋香四溢的鲈鱼。
梅辰逸此刻的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尽比不上一盘鲈鱼了还是怎么着,这不是赤果果的鄙视吗?当下伸了筷子也朝那盘鲈鱼进攻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晗歆眼看大事不妙,急得就要跳脚,只听“啪”的一声,某人的筷子被人毫不客气地打了开去。
“妈!”梅辰逸没想到挨了母亲这么一下,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淡定优雅统统消失不见。
“洋人烧得有我们好吃?你怎么说话呢!”方雅娴边说还边把那盘鲈鱼往晗歆面前送,“这盘糖醋鲈鱼是晗歆一个人的,你要吃到国外吃去!那里应有尽有。”
“嗯,妈说得一点没错。晗歆姐,我们都不和你争,你多吃点,把七年没吃的都补回来。”坐在一旁略显沉默的梅含韵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天真无邪。
面对着胳膊肘时时往“外”拐的母亲和亲妹妹,梅辰逸哭笑不得,但内功深厚的他不稍片刻便恢复了常色,悠悠然拿起面前的酒杯,闻了闻香气,小小地嘬了一口。
可在座的各位除了方雅娴恐怕都知道,这“糖醋鲈鱼”在今天之后想要登上他梅辰逸的台面就难了。
呦吼,我让你再幼稚!
不战而胜的白晗歆慢悠悠地夹起一片鱼肚子肉,得意地朝某人抖了抖,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顺便挑了下眉毛,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6章 第六章
这一室的温馨欢愉,白方礼期待了许久,终于如愿以偿,不禁有些感慨起来,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真好,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吃饭吃得这么热闹,好啊。”
方雅娴往丈夫身边靠了靠,感同身受地往他小臂上拍了两下,“要是念安也回来了,你该高兴成什么样哦!”
“二哥……嗝……”晗歆酒足饭饱,舒畅地打个个饱嗝,无视某人的嫌弃,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抹了抹嘴,“上个月我去Manhattan做采访,刚巧碰上二哥,他正在参加当地的一个摄影展,他说……”
一提到白念安,这一桌子的人瞬间静了下来。
白家夫妇正襟危坐,身体同时倾向晗歆这边,眼里闪烁着阵阵绿光;白昱凡则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品着手中的红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唯独梅姓两兄妹的表情……嗯……值得细细推敲。
只见梅辰韵星眸中瞬间闪过期许之色,眉头紧张得皱起,一张巴掌大的精致脸庞上,小嘴抿得紧紧的,握着筷子如青葱般的玉指渐渐开始泛白。
晗歆虽然身处国外多年,但对这个家里发生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一看小含韵的此刻的样子,心里更笃定了几分。再转眼看了下笼罩在层层负气场下的梅辰逸,他神色清冷,眯起双目,一副“你不想死就看着办”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事情基本毫无悬念了。
晗歆咽了口口水,压力备增,为了将众人的失望度减到最低,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其辞,“二哥说他过得挺好的,叫我们不用担心……但具体几时回来……还没确定……不过,我想也快了。”
事实上,白念安的原话是:下一站我们一行人打算去南极采风,之后还要再去一次肯尼亚,上次错过了动物大迁徙,这次算好了时间应该没问题。至于回国么,我想,短期之内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对白方礼来说,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多年漂泊在外的宝贝女儿已经回到身边,虽有遗憾,但也没想象中那么强烈,反而侧身去安抚妻子方雅娴。
梅辰韵的小脸由期待,到失望,再到眼神黯淡地低下头去,轻咬嘴唇的失意样,看得晗歆心里不禁有些内疚起来,再看对面,梅辰逸的心情果然骤然转好,抬起漂亮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嘴角透出一丝常人察觉不到的阴寒笑意。
内疚感很快被愤怒所吞噬,晗歆不爽得想要掀桌子,可又无处下手,她需要等一个好的时机,在全家人面前撕下他伪善的面具,奈何这个时机一等就等了将近十年。
“妈,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失望,虽然白念安还在外面飘,但至少晗歆已经回来了,所以我们还是知足常乐的好。”梅辰逸拿起酒杯,朝晗歆坐着的方向将杯子轻轻一侧,晗歆心里暗自叫着不妙,却已被这个贱人抢先一步,“既然回来了,别的不急,可这工作问题还是应该快点摆上台面的……”
白氏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豁然开朗般点头,之前的失望一扫而光,浮现的笑容渐渐加深。
“辰逸说的有道理,我们真是老糊涂了,来……”白方礼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干一杯,为了晗歆的归来。”
晗歆笑得牵强,这一口陈年的美酒喝进嘴里竟微微泛着苦,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只是没想到又被某人借口在背后摆了一道。
白方礼拍着胸脯保证,“歆歆,爸爸想好了,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爸爸决不干涉。”
梅辰逸在反将一军之后,趁胜追击,“爸,总公司有个公关经理的位子空缺着,我瞧着挺合适,要不……”
“大哥公司的职位随便你挑。”白昱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方雅娴的态度却明显与三位男士相左,“哎,一个女孩子家,做那么辛苦的工作干什么?还是先在家修息一段时间,养胖了再说。”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着实喜感,晗歆实在不忍心打断,但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拖得越久越难办,她深吸了一口气,清了下嗓子,挺直背脊。
白方礼以为女儿有话要说,手一扬,众人刹那噤声。
“其实,爸爸,我参加完你的寿辰还是要回美国的。我在那里的工作……”
 “不用说了。”还没等晗歆说完,白方礼便应声打断,声音一下子冷下了七八分,面色阴沉,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爸爸,你听我说完……”
“啪”。
白方礼将酒杯往桌上一掷,震得搁在碗边的几双筷子纷纷滚到了玻璃台面。
“没听懂我的话?我现在就是想一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吃一顿晚饭,有那么难吗?”
晗歆自知有错,但事情如果就此打住,恐怕今后再要重提便难上加难,故还是硬着头皮顶上,“爸……”
她只轻声叫了声便再无下文,饭桌下,双手被方雅娴的紧紧压下,涔着一层薄汗的手心覆着她的手背,触感微凉。
很少出手家事的方昱凡此刻也用眼神警告她,多说无益,从长计议。
静默中,她缓缓抽出自己的右手,拍了拍方雅娴的,让她安心,对方才勉强地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大家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方雅娴边招呼着,边往白方礼碗里夹了一只葱爆大虾,“快吃吧,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晗歆此时早已胃口尽失,戳着面前那半条可怜兮兮的糖醋鲈鱼不停折磨。
“我吃饱了。”白方礼忽地起身,留下了这一句,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在这天之前,白晗歆可能会用“冤家路窄”“水火不容”来形容她和梅辰逸的恶劣关系,但过了今天,她即使翻遍了成语字典,还是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深恶痛绝。
那天晚上,她对着月亮……恶恨恨地发誓,那个叫梅辰逸的老狐狸,老娘就算拼了老命,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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