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摄氏度

刘芣苡觉得奇怪，林辰勋怎会如此有闲，愿意陪两个不熟的女生出行。难道他工作不忙，学习不累？
    刘芣苡是宅女，出游对于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兴趣。只是陈静期盼着，几乎每日都发短信提醒她，离十一还剩几日。
    羡慕陈静的性格，热情且活泼。刘芣苡明白自己此生注定无人缘，固执怪异，不善言谈，不喜交际。有这样一位朋友，实是她之幸。
    接到李彦道的电话。
    “在做什么呢？”李彦道的声音一贯地沉稳。
    刘芣苡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点击鼠标，给□□上的陈静回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看美剧。”若他知道，她正在和陈静商讨，十一与林辰勋一起出去玩的事，他一定会生气。再者，林辰勋是他公司的艺人。
    “十一有什么安排吗？”李彦道问。
    刘芣苡愣了愣，想他应该不会知道林辰勋的事，便道：“没什么安排。怎么了？”
    “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十一没有安排工作，可以和你一起，清清静静地在家待几天。”李彦道说。
    刘芣苡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亦想不出借口。
    “就这么定了。”李彦道说。
    刘芣苡还未学会拒绝他。从小到大，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因为她觉得亏欠于他，内心愧疚，无法弥补。
    欠了他的父母，欠了他的童年，欠了他的学业，欠了他的一生。
    只得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对不起，我得和哥哥一起回家，不能陪你们出去玩了。
    陈静发了一连串的图片，皆是痛哭流涕的表情。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末了，陈静回了一句话：那我也回家吧，李彦道比林辰勋更合我的口味。
    刘芣苡对着电脑，无奈地撇了撇嘴。心里有预感，陈静一定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假装不小心遇见李彦道。认识这家伙已经十年，初中是同校，高中是同班，大学又是同城。她的鬼点子，不过那么几个，皆是由花痴而起。
    不过，年轻时候就该如此，心里有爱，并且想要去爱一个人，这样才温暖。
    不像刘芣苡，被困死在自己的一小块空间里。
    坐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高速公路冷冰冰的，是人们急躁而不耐烦的产物。越来越追求速度，越来越匆忙且急促，奔波劳累的人们可曾停下脚步停歇，看一看周围的风景，看一看身边的人。
    刘芣苡转过头，看了李彦道一眼。他专注于驾驶，如同平日一样，从不三心二意，在同一时间只做同一件事。
    他让她觉得安全。就这样坐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从上海到湖州，才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是刘芣苡从小生活的地方，江南的小城，与世无争，清净闲适。
    老宅已经由钟点工打扫干净。开门进去，夕阳将屋子里笼罩一层金黄的薄纱，暖暖的，宁静的。是家的感觉，一回来便觉得安心。客厅里的那架钢琴，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曾经那段艰难的日子，卖掉了电视机，卖掉了冰箱，却舍不得卖掉钢琴。
    钢琴是李彦道的理想，是奶奶毕生的事业，亦是刘芣苡微小且不可说的梦想。
    李彦道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刘芣苡抬头对他一笑，说：“回家真好。”
    他的眸子背后隐藏着深情，感慨道：“这是最后的净土，无论在外有多么累，一回到家里，便觉得轻松自在。”
    听到他这句话，刘芣苡觉得欣慰。陪他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要他开心便好了。她所欠他的，便一点一滴地补起。
    晚饭，如同从前一样，由李彦道掌勺。刘芣苡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着新买的杂志。原本是买了在车上看着解闷的，但一路睡过来，没派上用场。翻了几页，是女生各色打扮的图片，所谓的流行和时尚。
    今日的流行，便是明日的落伍。
    服饰如此，娱乐圈亦是如此。看那些大红大紫之人，多少风光，片酬暴涨，唱片销量大增。然而，过了一些时日，一个个的，或多或少失去曾经的辉煌。明日黄花，要想永远不被淘汰，实是艰难。
    随手翻着杂志，觉得无趣。翻到最后几页，忽然眼前一亮。
    是林辰勋的笑颜。
    他所在的偶像组合为这本杂志拍的照片，五个大男孩站在一起，摆着各种造型。而她，却偏偏只看见他的笑颜。
    比起他人的装帅或是耍宝，各种摆酷的姿势，林辰勋则显得与众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含蓄而内敛。简简单单的造型，更衬托出他阳光般的微笑，是乖到心里去的。
    “看什么呢？”李彦道从厨房走出来，笑着问她。
    刘芣苡赶紧翻过这一页，笑道：“无聊的时尚杂志，真是无趣。”
    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仿佛做错了事，被他抓住。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偶然翻到杂志的一页。终究还是她想得太多，多心则多愁。
    晚饭，满满的一桌菜，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从小到大，李彦道不知替她煮过多少吃的，填补她的胃。他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微笑着，就如同小时候那样，始终把她当做一个孩子。
    手机铃声响起。刘芣苡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芣苡，我在你家小区外了哦。”陈静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
    “什么？”刘芣苡差点噎住，“我哥不喜欢别人到家里来。”
    陈静哭丧着哀求：“你就假装不知道我要来。”
    刘芣苡甚为难。不想让李彦道生气，但就这么让陈静走，又觉得过意不去。
    “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孩？”李彦道问。
    刘芣苡点了点头，声音略带试探：“她说要来我们家里玩，已经到小区的大门口了。”
    “可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继续吃饭。
    刘芣苡欣喜，对陈静道：“我哥同意了，你来吧。”
    “哦也！”陈静在手机的另一头欢呼。
    门铃声响起，刘芣苡开了门，一束百合花塞进她的怀中。“怎么这么客气。”刘芣苡笑道，“我都不习惯了。”
    陈静把手指举到唇边，“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你哥呢？”
    “在厨房洗碗。”刘芣苡替她拿了一双拖鞋。
    “真是好男人。”陈静一脸花痴的笑。
    刘芣苡取出花瓶，把百合花插在瓶中。陈静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门口，装出淑女的模样，微笑着向李彦道问好：“你好，我是芣苡的朋友，我叫陈静。”
    “哦。”李彦道没有回头，依旧洗着碗，语气冰冷。
    刘芣苡赶紧把陈静拉到我的房间。
    “能不能跟你哥再多聊一会儿？”陈静眨巴着眼睛，讨好似地望着刘芣苡。
    刘芣苡还未回答，便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走出去一看，碗已经洗好，李彦道已经出门。
    给陈静拿了一瓶王老吉，给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相对坐着，听着她唠叨。无非是女生平日里所关心的话题，服饰，逛街，以及男生。
    陈静忽然想到什么，对刘芣苡说：“趁着天黑，我们来看鬼片吧。”
    “鬼片？”刘芣苡摇了摇头，“我从不看鬼片。”
    陈静叹息一声，道：“那你得失去多少乐趣呀。”
    最终还是拗不过陈静，打开电脑。《午夜凶铃》，很老的电影，陈静说是经典，看过几遍，愿意再陪刘芣苡看一遍。
    看的时候并不觉得可怕，无甚惊恐之处。反倒是陈静，一直在尖叫，似是受了惊吓。与陈静告别时，陈静瑟瑟发抖，一副可怜样，对刘芣苡说：“早知道就不该跟你一起看鬼片，现在都不敢回家了。”
    “拜托，是你提出看鬼片的，好不好？”刘芣苡无奈地摊了摊手。
    陈静走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彦道回来了。刘芣苡没有问他去了哪里，知道他是为了避开。
    他清洗浴缸，放入热水，唤她去洗澡。
    刘芣苡抱着睡衣，靠着门，问道：“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来家里玩的吗？”
    “你长大了，需要朋友。我不希望你是孤独的。”李彦道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走了出去。
    泡在浴缸里，仰着头，看着水蒸气缓缓上升。他不希望她是孤独的，但让她觉得孤独的人却是他。
    睡觉的时候，被梦魇住。梦境里一幅幅黑白画面，乡间小道，破旧草屋，高大古树，循环反复。梦境的尽头，一片黑白之中，站立着穿着红衣的女子。那抹红，触目惊心，仿佛鲜血。刘芣苡看清那女子的脸，竟然是贞子的母亲。
    就这样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是黑暗中的房间，月光凄凄惨惨地从窗外透入，更增添一份阴森。刘芣苡的心里有恐惧，仿佛在漆黑的角落中，有她看不见的鬼魂。
    “哥哥，哥哥……”刘芣苡大声唤道。
    李彦道睡眼朦胧地开门进来，替她点亮灯，问道：“怎么了？”
    刘芣苡把自己的噩梦告诉他，梦里的那个红衣女子，虽然未说一句话，却令人心生恐惧。他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把梦说完，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微笑道：“傻丫头，别怕，哥哥在这里呢。”
    在这一瞬间，刘芣苡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依赖他。他所给的安全感，使得她的心平稳下来。
    他在她的身边躺下。她靠在他的肩头，很快便熟睡。有他在，便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这样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