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摄氏度

李彦道工作繁忙，但依旧会抽空给她打电话，问问她的近况。刘芣苡淡淡的应和几句，没有说那日她的不愉快。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她便败下阵来。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她只有他。
    平安夜，刘芣苡与陈静一同去看Sunny的演出。
    座位应该是林辰勋特地选的，靠近舞台，但又不是太过贴近，是适合刘芣苡的位子。
    只是一场平安夜的音乐会，并非盛大的演唱会，但歌迷的热情依旧高涨。大部分的歌迷，都是年轻的女孩，带着雀跃，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举着灯牌，一脸兴奋的笑容。
    刘芣苡觉得自己在这一片兴奋的海洋之中，显得那么突兀。
    “太棒了，我还是第一次看Sunny的现场演出！”陈静大声叫嚷着，周围一片喧哗之声。陈静的兴奋并不亚于Sunny的那些歌迷，她的眸子闪着光芒，亮晶晶的。
    坐在座位上，望着那个舞台。那么大的舞台，站在上面，究竟是什么感觉？从舞台上望下来，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怎样的神情？刘芣苡正在出神，听见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对她道：“请你让一下，我要走过去。”
    刘芣苡一抬头，却看见宋智言的脸。
    宋智言穿着黑色皮衣，烟熏妆，显得率性而妩媚。她看见刘芣苡，亦是一愣，随即一笑，道：“哟，你已经来啦。”
    刘芣苡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站起身来，让宋智言走过去。
    宋智言的座位，偏偏在刘芣苡的旁边。刘芣苡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受不了宋智言上下打量的目光。再看陈静，见陈静一脸的文静，便知她也已经认出了宋智言。这家伙，平日里话这么多，一见到明星，就紧张得不敢说话。更何况宋智言只是一个新人，便在气势上压倒了陈静。
    刘芣苡笑了笑，目视舞台，没有朝宋智言看。
    忽然，全场的灯光都灭了，陷入一片黑暗的海洋，那一块块闪亮的灯牌，似是漆黑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歌迷们发出尖叫，兴奋不已。接着，音乐声响起，歌迷们叫嚷得更加厉害。
    唰得一下，舞台上刹那间光明，五个Sunny的成员出现，开始歌唱舞蹈。
    然而，刘芣苡并没用关注他们的演出，她的目光停留在前排的一个男子身上。
    仅仅是背影和侧脸，但她依旧认出了他。
    李彦道。
    刘芣苡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李彦道回头看到她。
    他若知道她来看Sunny的演出，若是知道她认识林辰勋，他一定会生气。
    尽管周围如此嘈杂，尽管现场的音响效果那么好，刘芣苡依旧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短促的，急促的，紧张的呼吸。
    为什么李彦道会来？
    想一想，也觉得李彦道可能会来。他是Sunny的老板，出席捧场，亦看看自己手下艺人的现场实力。
    刘芣苡觉得头疼。
    想要溜走，但两边都是人，走出去实在是困难。若是发生响动，反而引起李彦道的注意。好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Sunny的成员身上，台下一片黑暗，她就藏在黑暗之中，默默无声，等待演出结束，再混在人群中离开。
    台上的林辰勋，可爱的包子脸，阳光般的笑容，却丝毫不能吸引刘芣苡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全在李彦道的身上。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这两个半小时极其难挨，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首歌结束，五个大男孩站在台上致谢，歌迷们高喊着安可，刘芣苡方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见周围的歌迷们纷纷起身离开，刘芣苡赶紧站起来，推了推陈静，道：“我们走吧。”
    “等一等。”
    刘芣苡的胳膊被人拉住，回头一看，见是宋智言。
    “我们老板要替Sunny开一个平安夜庆功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宋智言的声音冷冰冰的，臭着一张脸，摆明就是不情愿的样子，“我受小勋的嘱咐，他要我带你过去。”
    老板？Sunny的老板，不就是李彦道么。
    刘芣苡赶紧道：“我还有事，就不去庆功会了。”
    “这怎么行，我答应小勋，一定会把你带过去的。”宋智言道，“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办到。这么晚了，你能有什么事？再要紧的事，也留到明天做吧。庆功宴上会有很多大牌出席，你平时都见不到的。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是李彦道。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吧。”
    陈静在一旁听了，甚为向往，推了推刘芣苡，道：“别犹豫了，这么好的事，咱们去吧。”
    刘芣苡眼角的余光一直瞥向李彦道，她看见他起身，往一旁走去，渐渐走远，消失在人群之中。她心想，他应该看不到她们，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了，心中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刘芣苡淡淡道。
    “你怎么这样啊。知不知道小勋多么期望能在庆功宴上看到你？”宋智言叫嚷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给脸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呢？”陈静虽然向往着去参加庆功宴，但听见宋智言说的这句话，她实在是忍不住，“张口就骂人，还当什么明星呀，真是没素质。”
    刘芣苡曾经看见宋智言与人争吵，知道她是个火爆脾气，赶紧拉住陈静，道：“别吵了，我们快回去吧。”但她高估了宋智言的意志力，也高估了陈静的耐心，那两个人已经吵了起来。
    此时才刚散场，歌迷们还有很多留在场内，见有人争吵，不由得停下脚步张望着。刘芣苡去拉陈静，也挨到宋智言的几记打。陈静到底只是一个乖学生，不比宋智言这般善于争吵打闹，很快败下阵来，摔倒在地。
    刘芣苡蹲下身，去扶陈静。宋智言站在她们的面前，用手理了理头发，笑道：“跟我吵，你们还嫩着呢。过个十年，再来跟我吵，还不一定能吵得过我……”她忽然停住了，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老板……”宋智言顿时矮了半截，气焰消了下去。
    刘芣苡抬起头，看见李彦道冷酷的脸，她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彦道盯着刘芣苡，沉默着。刘芣苡宁可他责骂她，也不想看到他这般冷冰冰的脸。李彦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刘芣苡知道，李彦道生气了。
    扶着陈静离开。宋智言一直跟着她们的身后，对刘芣苡道：“去庆功宴吧，小勋在等着你呢。”刘芣苡重复着那两个字：“不去。”
    走出场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陈静上车，扔下宋智言，让司机开车。
    陈静的鼻子流血，仰着头，不停地哼哼着。
    刘芣苡从包里掏出纸巾，捏成一小团，塞进陈静的鼻孔里，骂道：“你又不会打架，还硬是要强出头。”
    陈静哼哼道：“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能忍受你被人骂。”
    刘芣苡笑了，道：“那可是宋智言，是明星。你不是最喜欢明星的么？”
    陈静吐了吐舌头，道：“宋智言只是女明星，我喜欢男明星。若是林辰勋骂你，那我肯定帮着林辰勋一起骂。”
    刘芣苡伸手打了陈静一下，道：“没良心的东西，重色轻友。”
    陈静傻笑了一通，渐渐停住了笑，变得严肃认真：“芣苡，我们是好姐妹，对不对？”
    “对啊，我们当然是好姐妹。”刘芣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陈静想了许久，终于说出那句话，“你能不能借一些钱给我？”
    “你要多少？”刘芣苡只当陈静是用完了生活费。
    “我也不清楚……五六万的样子，或许差不多吧……”陈静道。
    “五六万？你要做什么，竟然需要这么多钱。”刘芣苡觉得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这样简单。
    陈静低头不语，过了许久，又道：“你到底肯不肯借给我？”
    “不是我不肯借，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用这钱做什么，再说我也没这么多钱呀。”刘芣苡道。
    “你哥哥是李彦道，你怎么可能没钱？”陈静涨红了脸，“亏我还把你当做好姐妹。”
    “只要你告诉我，你要用这些钱来做什么。若我觉得有必要，我自然会借钱给你。”刘芣苡正色道。
    陈静低着头，赌气，不肯说。
    刘芣苡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但她又不敢肯定。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蒋泰峰？”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陈静拼命地摇头，大声叫嚷着，神情激动。
    刘芣苡被陈静这副模样吓住了。
    “司机，停车。”陈静对出租车司机叫道。
    出租车停在路边，陈静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刘芣苡独自坐在出租车内，望着陈静的背影，心里疑虑万千。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路旁装饰着彩灯，远远的，有圣诞树的光影。
    这个平安夜，过得并不平静。
    刘芣苡叹了一口气，关上车门，让司机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