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手心画个圈

一大盆油汪汪红辣辣的水煮鱼摆在我和顾是的中间，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麻辣味让人免不了口水泛滥起来，顾是的样子在不断上升的如袅袅烟雾一般的热气中显得有些迷离。我喜欢在冬天吃冷饮，夏天刷火锅、吃水煮鱼，越辣越好，朋友之中只有庞师太跟我一个德行，刘佳佳她们说我纯属找抽，顾是则认为我这叫自虐。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冬天的冰激凌不容易化，最是香甜柔滑；而夏天吃火锅吃辣，逼自己出一身汗，要多爽快有多爽快。有谁规定只能冷饮只能出现在夏天，火锅跟严冬最相配，又有谁规定王子必须牵手公主，美女与野兽不也一样和谐美好。只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每回冬日吃冰夏日贪辣之后我的胃总会发起抗议，可是即使痛得死去活来，下次仍旧管不了自己的嘴，追求美好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或许我不是馋，只是贪图用打破常规来满足自己欲望的那份爽快和刺激。
    在我夹了三片水煮鱼后顾是仍然没有举筷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抱歉地擦了擦嘴上的油，对他说：“对不起我忘记你不爱吃辣了，要不换地方吧？”我说谎了，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不喜欢吃辣？我对他饮食习惯的掌握程度足以让我去应聘顾家大总管，平时吃饭的时候我总会迁就他的口味，只是今天我忽然想做一些改变，我迫切地想要在滚烫麻辣的感官刺激之下释放最近心里的烦闷，私心也希望顾是可以和我一起享受我喜欢的东西。
    顾是我太了解了，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不会拒绝，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会说，果然，他笑笑：“没关系，看你吃得那么香我也馋了。”说完配合地夹起一片鱼肉，细嚼慢咽起来。只是略紧的眉头和瞬间泛红的脖子还是出卖了他，我无奈，看他吃得痛苦我的食欲都减半了，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折磨的究竟是谁？在顾是不解的目光中让服务员拿了个小碗把盆子里的辣椒统统撇走，又无视顾是的抗议点了两个清淡的蔬菜，小姑娘点完单拿走盛满辣椒的小碗时脸上鄙视的表情一览无余，潜台词就是“吃不了辣为什么要来川菜馆装孙子”，我装作没看到继续埋头吃我的鱼肉。
    顾是忽然认真开口说：“其实没关系的，我现在比以前能吃辣了。”
    哎，果然从小孩到老人，面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头等大事，顾是一定也看到了刚刚小姑娘不屑的表情。为了维护他的自尊，我只好揽到自己身上，反正面子这种事在他面前我早就丢得差不多了。
    “没有，这两天我胃其实不大好，不能吃太辣。”
    “那你还说要吃川菜？”顾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咽了下口水，继续扯：“前面忘记了，再说好久没吃了，我馋了！”
    顾是皱眉说：“再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乖乖点头接受领导教育，虽然我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值得教育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顾是又说道：“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你，你不舒服我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和语调都很严肃，我的心里一酸，面上却还要装豁和平静：“这没什么，我也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其实本来下半句是想深情地跟他表白说“其它没什么，就是想你了”，但这句肉麻的台词却因为顾是接下来的话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如果是真的我就不用为你担心了，可你成天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佳人，是时候学着成熟一些了，不要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顾是已经彻底放下筷子正儿八经摆出了一副要好好教育我的样子，此时的热气散了不少我才注意到顾是的双眼有些微红，眼底的两片阴影将他的疲态尽显无疑。
    我懵了，就因为保护他的面子随口扯了个慌就落了个任性的口实？血气上涌，我语气不善地反问他：“你担心我什么？我哪里让你任性了？就因为吃个水煮鱼就任性了？还是把你这个大忙人拉出来吃饭就任性了？”
    顾是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的语调少了些刚刚的犀利：“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其实很少在顾是面前爆粗口，一直苦心维护者自己的形象，但是此刻我有些坐不住了，现在真有些后悔跑来吃川菜了，这不是让人上火吗？“你最近搞得神秘兮兮又是心情不佳的样子我连问都不敢问，就是怕你觉得我任性不懂得善解人意，现在好了，我什么不做也是错，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这样做人累不累啊！”
    我第一次在顾是面前拿出泼妇骂街的气势，有一瞬间我甚至为我自己潜伏了很久的霸气和理直气壮感到骄傲，传说中只属于正牌女友的那种实感！旁边几桌人投来八卦的眼光我也顾不得了，我瞄到顾是原本漆黑的眸子似乎黯淡了不少，他说：“我让你很累？”
    翻白眼，拜托抓住重点啊大哥！你英语那么好怎么语文没学好啊，我抱怨了那么多提了多你就只注意到随口抒发的这一点？我吸了口气，说：“拜托你不要回避问题好不好。”
    “那你也不要回避问题，我承认最近自己有些事，但忙过这段就会好了，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我一愣，也没考虑顾是这话的深意下意识地回答：“没有。”说完了我就后悔了，今天特地把他找出来不就是要跟他说我准备在外面租房子这件事吗？好了，现在这种情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怎么好意思再改口？乱套了乱套了，全是被这火辣辣的川菜害的！
    顾是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失望，只是在我还来不及思考之前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平静地说：“好了，我们别吵了，再过些时间就毕业了，什么事情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我努力盯着他的眼睛向要看透那些他刻意隐瞒我的情绪，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顾是点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相信我。”
    我回给他一个笑容，相信他吗？这正是我一直做的事，明知道他有秘密有烦恼也装做没看到，那是因为我相信他会处理好，因为他是顾是啊！可是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会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呢？顾是坐在我面前，即使有些倦意也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风采，嘴角的那个笑容很浅，但是却有种让人越陷越深的致命诱惑，我只能安慰自己是我想得太多了，或许，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不会改变，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