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手心画个圈

结束了论文答辩，差不多就算是为四年的大学生活画上了休止符。我和刘佳佳也终于顺利地搬入了新窝，张梦那个小女人非常厚颜无耻地要求在正式毕业回老家之前到我们的小窝蹭住蹭吃，于是三个女人暂时依旧挤在同一屋檐下，有时候会觉得只不过寝室变大了一点，其它什么也没变。而我在这个找工作和找老公的难度不分上下的年代里，意外地收到了LG的面试通知，更加意外地是顺利通过了初试和笔试，想想那张正反面都写得密密麻麻地超级变态的性格测试卷子我就想吐，刘佳佳和张梦对于性格测试没能鉴别出我“不拘一格”的个性表示非常失望，同时进一步加强了大企业都是吸引各种奇葩“藏污纳垢”的好去处，我不乐意了，学韩语学得把我国博大精深的汉语言文学给糟蹋了，这明明叫卧虎藏龙好不好！其实事情都发展得挺顺利的，当然这仅仅局限于我知道了顾是的秘密之前。
    在顾是上班的公司楼下等他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很复杂，我坐在装修精良，菜单都做得像画册一样的咖啡馆里，通过玻璃看向外面的世界，第一次觉得这座我待了四年的城市其实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周边都是让人产生压迫感忍不住担心发生地震该怎么办的高楼，路上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女打扮入时，她们手上的一个包比我今天的一身行头加起来都要贵，我甚至都能闻到从那些时髦女郎身上所散发出的对某些人来说是品味的象征而对我来说只是刺鼻的灾难的香水味。喝一小口咖啡，那种淡淡的苦味瞬间在嘴里蔓延，不喜欢，或者说是不习惯，我愈发想念起三姐每天早上自己磨的豆浆。郁闷的是，今天这一杯咖啡，差不多可以喝一个多月的豆浆。无论是四年前执意要来，还是四年后执意要留，我给三姐的理由都是这里比家乡更大更发达，机遇也更多有利于自己未来的发展，无论是三姐、我爸还是庞师太都被我说服了，因为我的理由无懈可击。可事到如今我却唯一说服不了我自己，现实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这座城市，如果没有顾是，我还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吗？是啊，如果没有顾是，如果他不在我身边，如果他有一天离开我……这些问题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去想，可是就像再激烈的比赛也有消耗完商停补时最后一秒的那一秒，再精彩的戏剧也终有落下帷幕的那一秒，我甚至没有做鸵鸟的资格。苏苏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响起，佳人，你不会成为顾是未来的阻力吧？佳人，你会支持顾是的吧，他值得最好的！
    是的，今天上午很久没有露面的苏苏特地来找我，从她的口中我终于知道了这些天顾是纠结状态的根源，所谓的，他的秘密。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顾是在为实习留用的事而忙碌，其实不久之前他已经拿到了Cambridge university的经济系的录取通知，苏苏说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惊讶，顾是的父母都在英国，他的才华毋庸置疑，在英国读经济最好的不是剑桥就是牛津，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令我感到惊讶的是顾是准备放弃这个机会，留在国内发展，为了这事他跟爸妈也闹得不大愉快，苏苏来找我是因为她以为是我舍不得顾是所以才不让他去的，殊不知这事我从头到尾一点也不知情，这红颜祸水的罪名还真没那本事担。苏苏听我解释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眼神有些怜悯的意思，我想她想得大概是这女朋友当得也够窝囊的吧！
    不知道的时候我可以装糊涂嘻嘻哈哈的过日子，可是现在知道真相了，就装不下去了，我只是个蹩脚的演员。于是我来顾是上班的地方找他，但是真来了之后才发现我该说什么呢？谈判？质问？还是索性当什么也不知道？直到顾是默默坐到我对面的位置时我还一直处于天人交战的混乱中，估计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挺纠结的，所以顾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惊诧。
    坐下后顾是盯着我看了一阵，才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郁闷啊，怎么人家思考状的时候就是深沉有气质的模样轮到我了就是一副便秘了三天的囧样啊，我的脑袋果然不适合思考这么高深的运动！我摇头：“没，就是找你有事。”
    顾是略略点了点头，表情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高深状，难道他也在思考？“什么事？”
    我犹豫，我踯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啊！想了老半天，直接问他：“你要出国了？”
    顾是因为我的单刀直入怔了怔，似乎还有些焦躁，因为我注意到他搁在桌上交叉的双手非常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良久，他问：“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别乱想。”
    “什么叫没有的事？剑桥的录取通知是假的啊？你跟你爸妈吵架又是假的啊？最近刻意回避我也是假的啊？”
    “叶佳人，别闹！”
    顾是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耐烦，我也因为他冷冰冰的“别闹”两个字心里一沉，淡淡地说：“我不觉得我在闹，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就算我想闹也闹不起来。”
    “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胡思乱想，佳人，我最近很累，相信我好吗，我会解决好的。”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的心此时也很凉，李悠问我是不是很累？在他面前我不愿意承认，可是顾是说他很累，说得那么自然，我该庆幸吗？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防止不合时宜的眼泪突袭：“你不是一直说英国的经济学要比国内好很多吗？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专业吗？”
    顾是咬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去？”
    “当然，如果我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的，多好的机会……”
    “够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吗？你就没有一点留恋吗？”其实被顾是打断的话还有后半句，我会好好等你的，可是对着他那双有些愠怒的双眼，这小半句话如鲠在喉迟迟没有说出口。
    “佳人，出国不是小事，如果我去了英国硕博连读最短也要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改变很多你懂吗？”
    我懂，怎么不懂，曾经等了你不止一个三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种等待的绝望。“那就分手吧。”
    我惊讶于自己语调的平静，对面的顾是大概惊讶于我会率先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这个事实，他眉头紧锁，眼神凌厉，冰冷地开口：“叶佳人，你确定？”
    刻意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那双漆黑透彻的眸子每次都让我醉在里面不可自拔，我听到自己说：“我确定。”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听到顾是的声音响起：“好，随你。”
    我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彻底松了下来，大脑也接近崩溃状态，原来还是会紧张，我忍不住嘲笑自己一番，刚刚还是有期待吧，如果顾是挽留的话一定狠不下心来，分手这句台词是把剑，只是我的功力不够，还没刺到对方自己已是鲜血淋漓。我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又勉力给了顾是一个微笑，希望没有把他吓到，我其实是很真诚的，大步地迈出咖啡馆，我想顾是应该不会介意最后请我一顿吧，可惜了那杯咖啡基本没怎么动过。走了很久顺理成章地没有听到追来的脚步，这才安心让憋了很久的眼泪肆意流下，对不起，没告诉你其实我也很累，这样患得患失的日子太过煎熬，每次以为我们靠近一步的时候又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生出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距离，绕了一个圈子，我始终追不上你的脚步。你说得有道理，我已经在你身后追了你那么久，或许的确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吧！原谅我，如果我们的故事在这里不得不结束了，那么这次由我开口，这份爱情中我是如此卑微，至少让我主宰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