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裳

第25章


你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真?”他的双手紧紧攥住我的肩膀,似是要把我摇醒一般。
我看着他,眼眸清澈如水,连点滴该有的情愫都未有,看来我并不曾真的倾心于他,否则怎会忘得这般干净?连伤痛都不觉得疼了。
“殿下,当时当日,云裳皆是真心。可是感情的事,错过便是永远。木卯已经死了,她不愿成为别人报复爱情的工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冷血无情,无爱无欲的躯壳而已。”
“骗人,你怎会忘,你怎会忘?我这就去禀明父皇,我要纳你为妃,我不要李尚书家的李依珊,我只要你,只要你……!”他的眼神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身形也略显狼狈,再也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
“殿下!”我一声大吼,将他的心神稍稍拉了回来。“你为何娶我?”
“因为……我心中……有你!”
“有我?你爱的不是楚王爷吗?”一句话说得他大惊失色,身形在树上晃了三晃。
“卯儿,是何人对你乱说,我挖了他的舌头,我……”
“够了!你还想瞒我到何时?你东宫妻妾无数,却到今日未有一个子嗣,你宫中娈童无数,日日与之欢爱。现在又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殿下,饶是姚云裳本事再大,也变不成男子之身,既是不合殿下的口味,倒是求殿下放过我吧!”
“哈哈哈……!”我话一说完,却听到他的仰天长笑,“姚云裳,我这一生做过的错事不多,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遇见你!我东宫妻妾无数,却为何独独空了正妃之位?本来我是不想立妃的,因为我不喜女色,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为哪个女子倾心了。可是奈何老天让我偏偏遇上了你。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劫数。你可知?你可知?为了你,我遣散了宫中所有的男宠,为了你,我宁愿违抗圣意,我甚至可以为了你不做这个太子。可是你,你怎么就没有心呢?怎么就没有心呢?”
我看着他,他的眼眸里写满了痛楚,漆黑的瞳孔没有光泽,有一瞬间,我感觉到心中滑过一丝酸涩。心口的朱砂痣莫名地滚烫了起来,一些亦真亦幻地画面在脑海中交替影现。
那是什么呢?我闭上眼,在黑暗中寻思着。仿佛在心底最深的一个角落埋藏着一棵种子,每跳动一下心脏,种子便震动一下,似是一枚欲破茧而出的蛹。许许多的回忆便被包裹在蛹中,只等着某个契机的到来,全数涌入回忆的长河。
“殿下,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我逼迫自己冷下心来,尽量装着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你要去哪儿?”他截住我欲绕开他离去的身子,拉着我手臂的手指轻颤着,似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惧。“去找他吗?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
“殿下,我终会成为他的王妃。”
“不会,不会,只要你愿意,不管是谁的命令我都可以违背。裳儿……别走……!我也不知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心意,或许是和你一起阁楼品茗时,或许是和你策马狂奔时,又或许更早些,早到我们彼此还未曾相识,只在轮回中已经注定的邂逅,只是一面,我便记得。我们前世必定相识,否则我怎会任凭自己的心陷落呢?裳儿,别走……不要离开我。我不做太子了,也不要江山了,我只要你,若是没了你,再大的天下也不是天下。裳儿……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再信我一次,好吗?”
眼睛忽然感到一股酸涩,转瞬之间一串滚烫的液体翻滚而出,落到胸口的朱砂痣上,灵魂似是转瞬间便已出窍,身体再也不听从我的使唤。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再也迈不开半步。手中紧握的绯玉忽地发出光芒来,合着胸口的朱砂交织成一幅绮丽的幻像。
幻像中的男子不是他,女子也不是我,却让我直觉地认定,那就是我们,是我们的前生。一白一黄两道身影,御风而飞,在云朵中嬉戏,于东海里戏水。而那句“祥云,我们一直在一起可好?直到天地幻灭,直到仙体殒没,就算化成玄冥湖岸的一粒沙尘,我们也要在一起。不,是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可知,若是没了你,我便也不是我!”如咒文一般铭刻在心口。胸前的朱砂痣越发地滚烫了,似是一条火蛇,钻入心脏,一下一下如同刀绞般火烧火燎地疼痛。
我想捂住胸口,坐到树上放声大哭,可是我的身体却不能移动半分,直愣愣地任鲜血自嘴角溢出,一滴两滴三滴……滴落到七彩羽裳衣上绽开出一朵朵诡异的花朵。我的脸色苍白,越发显得嘴角的血液红的狰狞。
“裳儿……你……怎么了?”玉珏然伸手擦拭我嘴角的鲜血,可是越擦鲜血越多,直到把他的袍袖染红,他终是焦急了起来,横抱起我向着东宫飞去。
我任由他抱着,眼神一眨不眨。此刻我似是明了了灵魂深处的那抹颤动,我与他前世是熟识的,否则我怎会这般不忍呢?连眨一下眼都不敢,怕眼睛一闭上,便再也寻不到他,再也寻不到他。
   
第32章 若只初见(九)
他抱着我快速地奔驰在东宫之中,行到正殿之时,正巧碰上紫刹,紫刹一见玉珏然怀里的我,先是一脸的惊诧,随后便按玉珏然吩咐去打盆水来。
玉珏然将我放到软榻上时,紫刹已将热水打来,他从紫刹手里接过温热地毛巾,一下一下地轻轻擦拭着我的唇角。
“那日柳飞宸大婚,你躲在树上观望,直到喜房里的灯熄了,你才黯然离去。你走后我站到你的位置上,却发现树上有一摊血迹。我当时心痛莫名,暗自发誓以后不会让你再受丁点委屈。在容城时,我之所以让你先走是因为我怕柳思宇知晓你身在容城,派兵来犯,到时我不能护你周全。可你怎么就能听信小人妄言,不等我回来呢?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看着他深情地眼眸,我的眼睛一热,一颗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滚落到枕头上。他抬手温柔地替我拭干泪痕。
“裳儿,等我从边境回来,我便求父皇废了我这太子,从此与你远走高飞,像你想的那样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注视着我的眸子里,闪着憧憬的光芒,似是看到了一片秀丽的前景。
边境?!他还是要去容城。不可,不可,玉珏然,你可知你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是不能回来怎么办?若是不能回来怎么办?心念一起,不顾心口的阵痛,拼着冲断心脉的力气,抬手狠狠抓住了玉珏然的手臂。
“不要去,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里,不再管云影国与碧渊国的纷争。我不要什么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我只要与你平平安安地做一对平常夫妻。走,现在就走!”言罢我坐起身来,欲拉着他离去。
“你们要去哪儿?”随着这声怒喝,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玉撷莲一脸怒气地立于门口,他的身后站着无数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我呆愣地注视着一步步走进的玉撷莲,下意识地将玉珏然护在身后。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心里一片惊慌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你是我的王妃,你的行踪我又岂会不知?”自牙缝里挤出这句,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欲将我拉到怀里。
“楚王爷,这里是东宫,你如此大张旗鼓带兵闯入,眼中可是太没有我这个太子了。”玉珏然握住他拉扯我的手臂,一脸冷厉地看着他说道。
“哼哼,太子?”玉撷莲状似玩味地说着这个称号,忽而满脸恨意地看向玉珏然,“太子便可幽禁臣妻,违背伦理吗?”
“不是他幽禁我,是我自愿跟他来的!”我急急争辩,欲撇清玉珏然的罪名。
闻言,玉撷莲双目腥红地看向我,满眼的愤恨,“你!?你还有脸说?你可知违抗圣诣是诛九族的罪名,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想想你外公家几千条人命!”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将我击得目瞪口呆。只觉心中一片苍凉,侧脸看向一旁同样满脸痛苦的玉珏然,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倾泄而出。
见我们俩人都不再争辩,玉撷莲拿出一块玉牌,“传父皇口谕。”
此言一出,不论我还是玉珏然,甚至连门外严阵以待的禁卫军皆跪于地上。
“因太子肆意妄为惹得云影与我碧渊国干戈大起,朕念太子自受封之日起并无大错,且屡建奇功,因此特准太子前往边界,求和与云影,平定战事,保国民安居乐业。即刻起禁卫军接管东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直至太子启程。”
闻言我惊愕地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玉珏然,皇上的意思是要软禁太子?他怎可这般无情呢?竟然不给太子留有半分退路,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死吗?他怎么忍心呢?怎么忍心呢?
思虑之时,禁卫军已接管了东宫,各个房门外都站满了禁卫军,就连玉珏然卧室的门外也有两名士兵严阵以待。一时间东宫之中一片慌乱之声,更有甚者似是嗅到了风云政变的气息,嘤嘤哭泣着。
反观玉珏然,倒是有一股临危不乱的气慨。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平静地注视着玉撷莲。良久,他低头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我,眼神不似以前的清明,两潭黑水深邃地看不见底。半晌,他似是放弃,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皇弟,我一生未求过人,此次我求你一回,代我好生照料裳儿。她虽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心里与你我一样悲苦。我此去容城怕是凶多吉少,你且记着凡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不得牵连其他。”
我的泪顷刻间喷涌而出,他在交代后事吗?所有的罪责他全都一人揽下,他定是怕我受到牵连,他怎么那般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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